邦斯舅舅-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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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你想掺和别人的事,插手遗产官司!……可是,可怜虫,你会像只鸡蛋似的,被压个稀烂!我的保护人就是博比诺伯爵老爷,他脑子聪明,富有天才,连国王都很识相,把他请进了内阁……这位国务活动家,高层的政治家,我是在说博比诺伯爵,替他长子娶了德…玛维尔庭长的千金,玛维尔庭长是司法界最有势力最受敬重的人之一,是高等法院的一把火炬。你知道高等法院吧?告诉你,他就是我们的乐队指挥邦斯的继承人,邦斯是他舅舅,你今天早上不是去为邦斯送葬了吗,我并不是责备你去悼念那个可怜的人……可是,如果你插手施穆克先生的事,那就管得太宽了;施穆克先生是个可敬的人,我也很希望他好,可他跟邦斯继承人的关系不久将变得很棘手……鉴于那个德国人对我来说无足轻重,而庭长和博比诺伯爵于我关系重大,我劝你还是让那个可敬的德国人自个儿去处理那些难题吧,有个专门的上帝保佑德国人,你要是想当上帝的副手,一定会倒霉的!明白了吧,还是当你的临时工吧!……你不可能有更好的出路!”
“明白了,经理先生。”多比纳说道,心里十分痛苦。
施穆克原来指望第二天能见到这个可怜的戏院当差,这个唯一对邦斯表示哀悼的人,可是无意中遇到的这位保护人就这样失去了。第二天,可怜的德国人一觉醒来,发现房子空空的,感到非常失落。前两天,事情不断,再加上邦斯的死带来诸多麻烦,他周围乱糟糟,闹哄哄的,分散了他的注意力。可是朋友,父亲,儿子或爱妻进了坟墓之后,随之而至的沉寂是可怕的,那是昏暗,凄凉的沉寂,就像冰一样冷嗖嗖的。可怜的人被一股不可抵挡的力量拉进了邦斯的房间,可眼前的情景实在让他受不了,他往后退去,回到了饭厅,坐了下来。索瓦爇太太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饭,可施穆克坐在那里,一点也吃不下去。突然,响起相当急促的门铃声,三个身着黑衣服的人闯进门来,康迪纳太太和索瓦爇太太连忙给他们让开了路。原来是治安法官维代尔先生和他的书记官先生。第三位是弗莱齐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冷酷,更凶狠,因为他胆大包天偷来的那件强大的武器,被一份合乎手续的正式遗嘱给废了,对他打击不小。
“先生,”治安法官口气温和地对施穆克说,“我们到这儿是来贴封条……”
施穆克像是听到了希腊语,神色惊慌地看了看这三个人。
“我们是应律师弗莱齐埃先生要求而来,他是已故的邦斯先生的外甥,继承人卡缪佐…德…玛维尔先生的代理……”书记官补充道。
“藏品就在这个大客厅和死者的卧室里。”弗莱齐埃说。
“好,咱们走——对不起,先生,您吃吧,吃。”治安法官说。
三个身穿黑衣服的不速之客把可怜的德国人吓得浑身冰凉。
“先生,”弗莱齐埃说着朝施穆克投去了狠毒的目光,这目光能把受害者彻底慑服,就像蜘蛛能制服苍蝇一样,“先生既然有办法当着公证人面立一个对自己有利的遗嘱,当然应该有思想准备知道亲属方面会提出反对。任何亲属都不会不经过斗争就乖乖让人给剥夺掉遗产继承权,我们到时瞧吧,先生,究竟是哪一方得胜,是作弊行贿的一方,还是亲属一方!……作为继承人,我们有权利要求封存财产,封存是没有问题的,我要让这一保全措施得到严格的执行,决不寒糊。”
“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做了什么对不起老天爷的事?”
天真的施穆克说。
“楼里对您的议论很多。”索瓦爇女人说,“您睡着的时候,来过一个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衣服,油头滑脑的,说是昂纳坎的首席书记,他无论如何要跟您谈谈;可您正睡着,而且昨天参加了葬礼,您都累死了,我便告诉他,您已经签过字,让塔巴洛的首席书记维勒莫先生做代理,要是有事,可以去找维勒莫先生。那个年轻人一听便说:‘啊!太好了。我会和他商量妥的。我们一起把遗嘱送给法院院长,请他过目,然后放在法院。’我请他让维勒莫先生尽快到我们这儿来一趟。您放心吧,我亲爱的先生,”索瓦爇女人继续说,“会有人为您辩护的。他们决不能把您当绵羊在您背上乱剪毛。维勒莫先生可不好惹!他对他们肯定不会客气的!我已经对那卑鄙的无赖女人茜博太太发了一顿火,一个看门的女人,竟敢对房客评头论足,她说您抢了继承人的财产,说您把邦斯软禁起来,折磨他,把他逼疯了。我为您狠狠骂了那个坏女人一顿,我对她说:‘你是个小偷,是个小人,你偷了两个先生那么多东西,非上法庭不可……’她这才闭上了她的臭嘴!”
“先生,”书记官来找施穆克,说道,“我们要在死者房间里贴封条了,请先生来看看。”
“去贴吧!贴吧!”施穆克说,“我想我总可以安安静静地去死吧?”
“死的权利总是有的。”书记官笑着说,“我们最重要的公事是跟遗产打交道。可我很少见过受遗赠人跟着立遗嘱者进坟墓的。”
“我就要跟着进,我!”施穆克经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之后,感到心里疼痛难忍。
“啊!维勒莫先生来了!”索瓦爇女人叫了起来。“维勒莫先生,”可怜的德国人说,“您就代表我吧……”
“我是跑着来的。”首席书记说道,“我前来告诉您,遗嘱完全合乎手续,肯定能得到法院的认可,由您执管遗产……
您将有一大笔财产。”
“我,一大笔财产!”施穆克觉得别人会怀疑他贪心十足,感到非常绝望,嚷叫了起来。
“可是,”索瓦爇女人说,“治安法官拿着蜡烛和小布条子在干什么呀?”
“啊!他是在贴封条……——来,施穆克先生,您有权利在场。”
“不,您去吧……”
“可是,既然先生是在自己家里,这一切又都是他的,为什么要贴封条呢?”索瓦爇太太对法律的态度完全是女人的那种方式,纯粹以自己的好恶来执行法律。
“先生并不是在自己家里,太太,他是在邦斯先生家;也许一切是属于他的,可是,作为一个受遗赠人,要等遗产执管令发出之后,他才能拥有构成遗产的一切东西。遗产执管令要由法院来发。但是,如果被立遗嘱人剥夺了继承权的继承人对遗产执管令提出反对意见,那就要打官司……这样一来,就不知道遗产到底将属于谁,因此,一切有价之物都要封存,并由继承人和受遗赠人双方的公证人在法律规定的期限内逐一清点遗产……情况就是这样。”
施穆克生平第一次听到这番话,整个儿给搅糊涂了,他脑袋一仰,倒在了坐着的扶手椅靠背上,觉得实在太沉了,再也支撑不住。维勒莫跟书记官和治安法官交谈起来,以执行公务者的冷静态度,看着他们贴封条;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只要没有继承人在场,他们总免不了要对这些直到分配遗产时才能启封的东西议论一番,说些打趣的话。最后,四个吃法律饭的关上了客厅,退到了饭厅里,由书记官来封门。施穆克像个木头人似的看着他们履行手续,凡是双扇的门,他们左右各贴一张封条,然后盖上治安法庭的印戳;如果是单扇门或柜子,就把封条贴在门缝上,把门板的两边封死。
“到卧室去。”弗莱齐埃指了指施穆克的卧室,那房门与饭厅是相通的。
“可这是先生的卧室!”索瓦爇太太冲上前去,站在房门口,挡住了这几个吃法律饭的。
“这是公寓的租约。”可恶的弗莱齐埃说,“我们是在文书中找到的,上面写的不是邦斯和施穆克两位先生的名字,只写着邦斯先生。这一套公寓全都属于遗产……再说,”他打开施穆克卧室的门,“瞧,法官先生,里面放满了画。”
“不错。”治安法官立即接受了弗莱齐埃的主张。
第三十章 弗莱齐埃的果实
“等等,先生,”维勒莫说,“受遗赠人的资格至今还无争议,你们想现在就把他撵出门外?”
“有,当然有争议!”弗莱齐埃说,“我们反对交付遗赠。”
“有什么理由?”
“您会知道的,我的小兄弟!”弗莱齐埃寒讥带讽地说,“眼下,我们并不反对受遗赠人把房间属于他的东西取走;可房间必须封起来。先生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住去吧。”
“不,”维勒莫说,“先生得留在他的房间里!……”
“怎么?”
“我要让法院对你们作出紧急判决,”维勒莫说,“当庭宣布我们是合租该公寓的房客,你们不能把我们赶走……至于画,你们取走好了,要分清哪些是死者的,哪些是我主顾的,可我主顾会留在这儿的……我的小兄弟!……”
“我走!”老音乐家听着这场可怕的争吵,突然恢复了津神,说道。
“这还算便宜了您。”弗莱齐埃说,“您这样走,还可给您省去一些费用,因为这桩附带的官司,您是赢不了的。租约上写得明明白白……”
“租约!租约!”维勒莫说,“这是个信义问题!……”
“这是证明不了的,就像刑事案,光凭人证还不行……您准备请人去鉴定,去核实……要求进行中间判决,按一系列的诉讼程序来办吗?”
“不!不!”施穆克惊恐地嚷叫起来,“我搬走,我走……”
施穆克过的是哲人的生活,是那么简单,无意中成了一个犬儒主义者。他只有两双鞋子,一双靴子,两套衣服,一打袜子,一打围巾,一打手绢,四件背心和一只漂亮的烟斗,那是邦斯连同一只绣花烟袋送给他的。他一气之下,走进房间,捡出他的所有衣物,放在一把椅子上。
“这些是我的!……”他像辛辛纳图斯那样天真地说,“钢琴也是我的。”
“太太……”弗莱齐埃对索瓦爇女人说,“请人帮个忙,把这架钢琴搬走,搬到楼梯平台上去!”
“您心也太狠了。”维勒莫对弗莱齐埃说,“这件事由治安法官先生作主,要发号施令,有他呢。”
“里面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书记官指了指房间说。
“再说,”治安法官指出,“先生是自愿出去的。”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主顾!”维勒莫把火全撒到施穆克身上,气乎乎地说,“您简直是个软蛋!……”
“在哪里死都一个样!”施穆克走出门外,说道,“这些人长得像老虎似的……我让人来取这些破东西。”他补了一句。
“先生到哪里去?”
“听凭上帝的安排!”受遗赠人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崇高姿态,回答道。
“一定让人来告诉我一声。”维勒莫说。
“跟着他。”弗莱齐埃凑到首席书记耳边说。
他们指定康迪纳太太看守被封存的东西,并在现款里先取出五十法郎,作为她的酬金。
“事情进展顺利。”等施穆克一走,弗莱齐埃对维代尔先生说,“要是您愿意辞职,把位置让给我,请去找德…玛维尔庭长太太,您一定能跟她谈妥的。”
“您碰到了一个脓包!”治安法官指了指施穆克说。施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