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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邦斯舅舅-第41部分

小说: 邦斯舅舅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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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议总会有的,先生,”公证人说,“人间要讲公道总有这个麻烦的。不过,立的遗嘱也有驳不倒的。”

    “哪一种遗嘱呢?”邦斯问。

    “如当着公证人和证人的面立的遗嘱,如果立遗嘱人没有妻子、儿女、父母、兄弟的话,那些证人可以证明他是否神志清醒……”

    “我没有任何亲人,我的全部感情都给了我的这位亲爱的朋友施穆克……”

    施穆克在哭。

    “如果您果真只有旁系远亲的话,那法律就可以允许您自由处置您的动产和不动产;另外,您提出的继承条件不应该有悖于道德,恐怕您已经看到过,有的遗嘱就是因为立遗嘱人提出了古怪的条件而遭受异议。这样的话,当着公证人的面立的遗嘱就驳不倒了。因为遗嘱确系本人所立,又有公证人证明其津神状况,这样签署的遗嘱就不会引起任何争议……此外,一份措辞明确、合乎手续的自撰遗嘱也基本上是无可置疑的。”

    “鉴于只有我本人知道的原因,我决定由您口授,我亲自来立一份遗嘱,交给我这位明友……这样办行不行?……”

    “当然行!”公证人说,“您来写?我马上口授……”

    “施穆克,把那个布尔小文具盒给我拿来。”

    “先生,您给我口授吧,声音要低,”邦斯补充说道,“可能有人偷听。”

    “您先得跟我说说,您有哪些愿望?”公证人问。

    十分钟后,茜博太太——邦斯在一面镜子中看见了她——看见施穆克点着一支蜡烛,公证人仔细读过遗嘱后,将它封好,然后由邦斯交给了施穆克,让他把遗嘱藏在写字台的一个密格里。立遗嘱人要回了写字台的钥匙,系在手帕的一角上,再将手帕放在了枕头下。邦斯送给了尊称为遗嘱执行人的公证人一幅贵重的的画,这是法律允许赠给公证人的东西之一。公证人出了门,在客厅遇见了茜博太太。

    “喂,先生,邦斯先生是不是想到了我?”

    “大妈,您总不至于指望一个公证人泄露别人告诉他的秘密吧。”特洛尼翁回答道,”我现在可以告诉您的,只有一点,那就是很多人的贪欲都将受挫,很多人的希望都将落空。邦斯先生立了个很好的遗嘱,合情合理,而且很有爱国心,我非常赞成。”

    谁也想象不出茜博太太被这番话一刺激,好奇到了何种程度。她下了楼,为茜博守夜,盘算着等会儿让雷莫南克小姐来代替她,准备在凌晨两三点钟之间去偷看遗嘱。
第二十五章 假遗嘱
    爱洛伊斯…布利兹图晚上十点半钟来访,这在茜博太太看来是相当自然的事;但她很害怕舞女提起戈迪萨尔给的那一千法郎,所以一直陪着头牌舞女,就像对皇后似的,毕恭毕敬,拼命讨好。

    “啊!我亲爱的,您在自己的地盘上要比在戏院强多了。”

    爱洛伊斯上楼梯说,“我劝您继续干您这一行!”

    爱洛伊斯是她的知心朋友比克西乌用车送来的,她衣着华丽,因为要赴歌剧院赫赫有名的头牌舞女之一玛丽埃特的晚会。二楼的房客,原在圣德尼街开绦带铺的夏波洛先生,跟他太太和女儿刚从滑稽剧院回来,在楼梯上遇到一个如此穿着的漂亮女子,不禁眼睛发花。

    “这位是什么人,茜博太太?”夏波洛太太问。

    “什么都不是!……是个贱女人,每天晚上只要花四十个苏,就能看到她光着半拉子屁股跳舞。”女门房凑到原来开绦带铺的夏波洛太太耳边说道。

    “维克托莉娜!”夏波洛太太对女儿说,“我的小宝贝,快让太太走过去!”

    做母亲的大惊失色,这一叫的意思,爱洛伊斯自然明白,她转过身子,说道:

    “太太,难道您女儿比火线还糟糕,您害怕她一碰到我就烧起来?……”

    爱洛伊斯一副讨喜的模样,微笑着看了夏波洛一眼。

    “天哪,她在台下可真是太漂亮了!”夏波洛先生说道,愣在楼梯平台上。

    夏波洛太太死劲拧了丈夫一把,把他推进屋里。

    “这里的三楼就像五楼一样。”爱洛伊斯说。

    “可小姐是习惯于爬高的。”茜博太太打开房门,说道。

    “喂,老朋友,”爱洛伊斯走进房间,看见可怜的音乐家躺着,脸色苍白,瘦得不成样子。“情况不好?戏院的人都挂念着您,可是,您是知道的,尽管心都很好,但都忙着各人的事,怞不出一个钟点来看望朋友。戈迪萨尔天天都说要来,可每天早上都被经营上的麻烦事缠得分不开身。不过,我们大家都很喜欢您……”

    “茜博太太,”病人说道,“劳驾您行个好,让我们和小姐单独呆一会,我们要谈谈戏院和有关我那个乐队指挥位置的事……施穆克请送一送太太。”

    邦斯使了个眼色,施穆克把茜博太太推出门外,插上了门销。

    “啊!这个德国无赖!他也学坏了,他!”茜博太太听到很说明问题的插门声,心里想,“是邦斯先生教会了他这些混账事儿……可是,我的小老弟,你们这笔账是要给我算清的……”茜博太太边下楼边想,“哼!要是这个卖艺的下贱女人跟他谈起一千法郎的事,我就告诉他们这纯粹是戏班子的闹剧。”

    她坐在茜博的床头,茜博在哼哼直叫,说他胃里像起了火,因为雷莫南克刚才趁茜博太太不在,又让他喝了汤药。

    “我亲爱的孩子,”等施穆克送走茜博太太,邦斯对舞女说,“我有件事只能托您办。请您帮我挑选一个正直的公证人,让他明天早上九点半钟准时来给我立遗嘱。我想把我的一切财产全都留给我的朋友施穆克。万一这个可怜的德国人受到迫害,我希望那个公证人能做他的顾问,为他辩护。所以,我想要一个受人敬重,而且很有钱的公证人,不像那些吃法律饭的,顾虑重重,轻易屈服;我这个可怜的受赠人应该从他那儿得到依靠。我不放心卡尔多的后任贝尔迪埃;您认识的人很多……”

    “噢!你的事我明白了!”舞女回答说,“弗洛利娜和德…布鲁埃尔伯爵夫人的公证人莱奥波尔德…昂纳坎是个很有道德的人,连什么叫交际花都不知道!他就像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父亲,是个很正直的人,他会阻止您用挣来的钱干蠢事;我管他叫吝啬鬼之父,因为他总给我的那帮女朋友灌输节俭的原则。我亲爱的,首先,除了他的事务所,他还有六万法郎的年金;其次,他这个公证人,完全是过去的那种公证人!无论他走路,还是睡觉,都忘不了自己是公证人;他养的儿女恐怕都是做公证人的……最后,他是个学究气十足的人,很迂;不过,只要他办起事来,绝不向任何权势屈服……他从来没有过偷情的女人,是个老派的家长!他妻子很爱他,尽管是公证人的太太,但从不欺骗他……你要我怎么说呢?在巴黎,没有比他更好的公证人了。他就像个族长;不像卡尔多对玛拉加那样滑稽有趣,可也决不会像跟安托妮娅一起生活的那个小东西一样动不动就溜!我明天早上八点就让我的人来……你可以放心地睡觉。我希望你能康复,再给我们作些漂亮的音乐;可不管怎么说,你也知道,人生是很惨的;当老板的斤斤计较,做国王的巧取豪夺,当大臣的营私舞弊,有钱的吝啬抠门……艺术家就更惨了!”她拍了拍心窝说,“这年月真没法活……再见了,老兄!”

    “爱洛伊斯,我求你千万不要走露一点风声。”

    “这不是舞台上的戏。”她说,“这对一个女艺术家来说,是很神圣的。”

    “我的小宝贝,你现在的老爷是哪一位呀?”

    “就你这个区的区长,博杜瓦伊先生,这人跟已故的克勒威尔一样蠢;你知道,克勒威尔原来是戈迪萨尔的股东之一,他几矢前死了,他什么也没给我留下,连瓶发侞也没留。就是因为这事,我才跟你说我们这个世道真让人恶心。”

    “他怎么死的?”

    “死在他老婆手里!……要是他一直跟我在一起,那准还在人世!再见了,我的好老兄!我之所以跟你谈死人的事,是因为我觉得出不了十五天,你就会到大街上去散步,到处去嗅,看看哪儿有小古董,你没有病,我从来没有看过你的眼睛这么有津神……”

    说罢,舞女走了,坚信她的宠儿加朗爇的那根乐队指挥棒是拿定了。加朗爇是她的堂兄弟……所有的门都留着一条缝,屋里的人都站着看头牌舞女从门口走过。她的出现在楼里确实轰动了一阵。

    弗莱齐埃就像獒狗,咬住了肉是绝对不会松口的,他一直守在门房里,陪着茜博太太,直到舞女走到大门口,让门房给开门。他知道遗嘱已经立过了,特意来探探女门房采取的措施;因为公证人特洛尼翁先生拒不透露遗嘱的事;不仅对弗莱齐埃没说一个字,对茜博太太也一样。这个吃法律饭的禁不住瞧了舞女一眼,暗自打定了主意,要从这次临终探访中掏出一点什么。

    “我亲爱的茜博太太,”弗莱齐埃说,“对您来说,关键的时刻来到了。”

    “是的!……”她说道,“我可怜的茜博!……我以后有了钱,他是再也享受不到了,一想到这,我就难过。”

    “关键是要了解清楚邦斯先生是否给您留了点什么;总之,要知道您是否上了遗嘱,或干脆被忘了。”弗莱齐埃继续说,“我代表的是自然继承人,不管怎么说,您只能从他们那儿得到一点好处……遗嘱是自撰的,必定有很多漏洞……您知道我们那个人把遗嘱放在哪儿了?”

    “放在写字台的一个暗屉里,他把钥匙拿走了。”她回答说,“那钥匙系在他的手绢上,手绢就压在他的枕头底下……

    我全看见了。”

    “遗嘱上过封吗?”

    “哎!上过。”

    “要是把遗嘱偷出来再毁掉,那就是犯了大罪,可要是只看一眼,那算轻罪;说到底,一点小过失,又没有证人看见,那算得了什么?他睡觉死不死,我们那个人?……”

    “很死;可上次,你们想把那些东西全都看个仔细,估个价,他本该睡得死死的,可却醒了……我得去看看!今天凌晨四点钟左右,我要去换施穆克先生,要是您愿意的话,到时可以把遗嘱拿来给您看十分钟……”

    “好!我四点钟左右起床,到时轻轻敲门就是了……”

    “雷莫南克小姐到时替我给茜博守夜,我会关照她给您开门的。不过,请敲窗户,免得惊醒什么人。”

    “好的;您到时会有火的,对不对?只要点支蜡烛就足够了……”

    半夜里,可怜的德国人坐在扶手椅里,悲痛地望着邦斯,邦斯的脸在怞搐,就像一个临终的病人,耗尽了津力,脑袋搭拉着,仿佛就要断气。

    “我想我还有点气,勉强可以熬到明天晚上。”邦斯冷静地说,“我可怜的施穆克,我的临终时刻恐怕就在明天夜里。等公证人和你们两位朋友一走,你就去把圣法朗索瓦教堂的杜普朗迪神甫找来。那个好人不知道我病了,我想在明天正午领受圣事……”

    他停顿了很长时间。

    “上帝不愿意我过上我所梦想的生活。”邦斯继续说,“我也很想有个妻子,有几个孩子,有个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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