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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部分

六朝清羽记-第300部分

小说: 六朝清羽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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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问道:「要多少钱的?」
  程宗扬道:「不用怕贵!咱们这座楼要把名头打出去,要的就是不同凡响的奢侈和华丽。楼名嘛……大伙都想想!」
  祁远道:「头儿,你把楼建这么高,不如叫临风楼。」
  吴战威道:「在楼上喝风有个什么劲儿?咱们建十几丈的高楼,站上面心里那个得意——不如叫得意楼!」
  「俗!」
  程宗扬扭头道:「彪子,你说。」
  易彪道:「听说公子要在楼顶建大佛,或者叫佛光楼。」
  「不好不好!」
  程宗扬连连摆手,「咱们又不是开佛堂的,叫这个名字,客人怎么好意思在这儿乐呢?」
  秦桧道:「宾客盈楼,飞羽流觞,不若叫羽觞楼。」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太雅了点儿。不说别的,那个觞字,咱们金谷石家的石大少爷就未必认识。唉,金钱豹这么绝的名字却让八爪章鱼抢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名字绝在哪里。
  程宗扬把起名的事放在一边,指着横塘道:「堤边要建一个码头,用长廊跟楼接起来。客人从船上下来就能直接上楼。当初云老哥说过,十几丈的高楼,客人未必愿意上,我想了想,咱们就做一个电梯!」
  「电梯?」
  又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名字。
  「错了!错了!」
  程宗扬连忙道:「说顺口了。其实是用水车当动力,在河边树两部水车,楼里每三层做一个木制的小亭子,用水车连接的齿轮带动铁链,把亭子升起来。客人只要坐在亭子里,不用走就能升到楼上。」
  秦桧第一个反应过来:「公子奇思妙想,在下佩服。」
  程宗扬笑道:「会之,我就喜欢你这么拍马屁,又快又准!」
  秦桧毫无惭色地说道:「公子这主意发前人所未想,在下赞扬之辞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得了吧,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见我轻松两天,口气恨铁不成钢,就差给我上谏书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程宗扬摆摆手,「其实建房子是小事,最要紧的是装修。除了铺地的瓷砖,还要有墙上的装饰品、门窗玻璃,对了,还有水管!我看陶制的就挺好。水车汲上来的水也不用浪费,直接送进水管。唉,最麻烦的是灯光!怎么照明呢……」
  祁远和秦桧都是心思灵动之辈,这会儿也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只能在一旁听着。程宗扬自己也说得头大起来。「这样吧,大家先干着,里面的装饰我仔细想想,列个单子出来。」
  祁远提醒道:「程头儿,这楼建下来,花费只怕不少。」
  程宗扬拍了拍那堆帐本,笑咪咪道:「这笔帐等我回去再仔细算。下面该哪个了?哦,铜器坊!」
  众人上马欲行,忽然吴三桂打马沿横塘奔来,叫道:「公子原来在这里!家里有急事!请公子速回!」
  众人都是一怔,什么急事让吴三桂这样着急?
  几片梧桐落叶在庭院中随风翻滚,书房内,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正坐在椅中,拿着一册书卷慢慢翻看。
  程宗扬急步进来,远远抱拳道:「原来是丞相大人!相爷身份贵重,怎么亲自到我这么个草民家里来了?」
  王茂弘放下书卷,淡淡道:「民为贵嘛。」

()
  程宗扬一叠声道:「会之!看茶!」
  王茂弘摆了摆手,「免了吧。」
  他起来捶了捶腰身,咳嗽道:「我年纪大了,这胡床怎么也坐不惯。」
  王茂弘说的胡床就是一般的椅子。程宗扬早就受够跪坐的苦头,但建康人用的大都是坐榻,如果不跪坐就只能用箕坐的方式;没人看到也就罢了,如果是当着别人的面,这种粗俗坐姿简直跟骂人差不多。因此程宗扬一到建康就把家里的坐榻都换成椅子,免得在自己家里受罪。
  这会儿程宗扬对这个糟老头半点轻视心思都没有,恭恭敬敬道:「丞相大人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我一个糊涂老头子,能有什么指教的。」
  王茂弘道:「看不出你也是个好读书的,书房倒不是摆摆样子。」
  程宗扬瞧了一眼,老头拿的是本《四民月令》这是本农书。自己想看有什么食物是自己这个穿越者可以「发明」出来的,但翻了几页就没兴趣。没想到一向崇尚玄谈的晋国士族竟也有人对此有兴趣。
  「闲得无聊才翻翻。」
  程宗扬笑道:「有谢万石那样的大才子,做学问我是不想了。」
  「谢二自有其好处。」
  隔了一会儿,王茂弘慢吞吞道:「你心里多半在说我昏赎吧?」
  程宗扬几乎赌咒发誓:「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我对相爷实实在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王茂弘抚膝叹道:「这是说我对王家庇护太过了。」
  程宗扬哑口无言。自己没往这方面想,不过说佩服,总不能说佩服他老人家大公无私吧。这老头心思敏捷,自己只怕连一成也赶不上。
  「难道让我尽诛驸马三族,无分长幼一律斩首,把琅玡王家连根拔起才对吗?若果如此,旁人说我昏聩,便昏聩吧。」
  王茂弘叹道:「晋国世族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族败亡虽是小事,祸乱百姓却是大事。萧侯父子雄心勃勃,行事未免急切。虽然萧侯在军中威望素着,但若没有我琅玡王家,只凭萧侯未必能弹压下其余世家。到时一旦轻启战端,免不了兵连祸结,了无宁日。」
  程宗扬忍不住道:「萧侯也不一定就想打仗。」
  「说的不错。」
  王茂弘点头道:「萧侯是有分寸的人,要不然在湖上也不会退让。」
  程宗扬笑道:「我怎么听说那天是相爷放了萧侯一马?」
  王茂弘讶道:「还有这等传闻?」
  程宗扬索性道:「我还听说,相爷和谢太傅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所以萧侯才不敢轻举妄动。」
  王茂弘叹道:「传闻未免失实。萧侯是晋国第一猛将,勇武无双,老朽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琅玡王氏,何时以勇武知名过?」
  程宗扬暗想:手里模着钱袋还说自己不是贼。说你不会武功,萧侯第一个不相信啊。
  「不是有驸马爷吗?」
  王茂弘神情惨淡:「王驸马这些年深居简出,谁知会与妖人为伍。如今落败身死实是咎由自取。」
  这老狐狸还真是稳如泰山,摆出一副金刚不坏玻璃球的态度,滑不溜手。程宗扬索性笑道:「难道当日朝中重臣齐聚玄武湖,不是相爷的主意?」
  王茂弘满意地舒口气:「好胆量,竟然问及此事。」
  他在室内走动几步,慢慢道:「此事疑惑者颇多,都以为老夫与王驸马有所勾结,无一人敢面诘老夫。不错,当日邀集群臣是我和太傅的意思。王驸马与萧侯各自拥兵,都以为稳操胜券,势成水火;谢家的小儿子那时还在途中,若双方在城中激战,免不了生灵涂炭。我与太傅商议,此战既然难免,不若以我等为质,让双方鏖战湖上,庶几可以少些罪衍。」


  程宗扬道:「相爷算无遗策,难道不怕王驸马劫持群臣?」
  王茂弘反问道:「萧侯会就范吗?」
  程宗扬愣了一下。萧侯怎么会就范?如果王处仲凶性大发,一口气把那帮大臣都干掉,他恐怕笑还来不及呢。
  「我做丞相已经有三十年了。」
  王茂弘低叹道:「王与马,共天下。当日先帝继位曾邀我同座,共受群臣朝拜。晋国这天下我如果想拿,也不用等王驸马发难。」
  王茂弘这么坦白,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不过他说的也是实情,晋国世家只怕最弱的反而是司马氏。王茂弘真想篡位,三十年里有的是机会。
  王茂弘道:「萧侯不满世家盘据朝政,却不知晋国偏安一隅,如果没了这些世家,只会人心散乱,难以收拾。」
  「相爷既然知道这些,怎么不想办法改变呢?」
  「我已经做了三十年。」
  王茂弘道:「所以我这次才给了萧侯两个州。我们老了,年轻人想做事就让他们做做看吧。」
  程宗扬暗道:小狐狸道行还是浅了点,他那点儿心思,王老头清楚得很呢。
  「如今内乱平定。作乱者已经枭首,萧侯晋位大将军,陛下虽然略受惊吓,却无性命之忧。」
  王茂弘道:「陛下现在也有几个皇子,待陛下百年之后便由太后指定新帝。此番至少能保晋国二十年太平。能让晋国百姓休养五十年,茂弘已经做了自己能做之事。五十年以外,非吾所能知。」
  王茂弘说着,慢慢走下台阶。程宗扬连忙扶住他,一边走,一边思索他的话,一不小心险些撞上廊柱。
  王茂弘道:「在想什么?」
  「我开始在想,丞相深谋远虑,才识超凡,为什么不和谢太傅一道定下一套更公平的制度呢?」
  「哦?」
  「不过我又想,如果真能让百姓休养五十年,恐怕比什么写在纸上的制度都好吧。」
  「你知道这点就好。」
  王茂弘道:「谢二常好论德才之辩,却不知德望只是一节。德行高洁之人未必有治国之才,宋襄公前车之鉴犹在,岂可不慎?像你这样好色无行,倒不见得于国有害。」
  程宗扬尴尬地说道:「我其实……」
  王茂弘淡淡道:「陛下身体不豫,人心惶惶,能有人安定人心未必就是坏事。」
  「相爷,你也太直白了吧?」
  程宗扬苦笑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
  王茂弘道:「到我这年纪,你便知道说空话轻松,做实事着实不易。想法虽好,做出来未必尽如人意。」
  王茂弘长叹一声,「我年纪大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为而治乃是休养的不二法门……你明白了?」
  能明白才见鬼。程宗扬道:「我还以为相爷是来规劝我……坦白点说,相爷别见怪!相爷好像不怎么把忠义放在心上啊。」
  「你说我不是忠臣?」
  程宗扬老老实实道:「说实话,我觉得不管忠的奸的,老百姓不受苦就行。不过大人身为丞相,又辅佐几代晋帝,我总想相爷会不会对我说一通忠君爱国的大道理。」
  「昔日先帝曾问司马氏何以立国,吾细陈高祖创业始末,先帝以面覆床,愧日:若如公言,晋祚复安得长远?」


  王茂弘道:「你该知道晋国为何只讲孝道,从不提忠义二字了吧。」
  程宗扬明白过来。司马氏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得到天下,下手又狠辣,难怪子孙自己都底气不足,不好意思提忠义。换过来想想,宫里这点事,王茂弘一方面根本不把它当成事,另一方面恐怕早就见怪不怪。对他来说,只要晋国能够太平,谁坐上这个帝位都无关紧要。
  一直走下台阶,程宗扬才想到,「相爷,你不会就这么走吧?」
  「哦?」
  王茂弘回过头。
  程宗扬道:「相爷日理万机,突然大驾光临,不会是为了说几句闲话吧?」
  王茂弘以手加额,像被他提醒一样频频点头:「老了,老了……正事都忘了交代。」
  程宗扬小心道:「相爷,有什么事要我办的?」
  王茂弘没有提什么事,反而问道:「你可听说过嫪毒此人?」
  「嫪毒?听说过,是秦始……秦国人对吧?」
  王茂弘满意地点点头:「见闻很广博啊。那么你对此人有何看法?」
  程宗扬心念电转,老家伙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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