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 (中)-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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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们最应该问我,为什么不带小岛和子一起回天门口。
在这儿只有我了解,让她去天门口,那将是天门口的灾难,也是她的灾难。算
我求你们,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里的事就会有所了结的。所谓一了百了,到时
候你们不再帮忙,我也会想办法回去的。如果当年雪茄能忍下那一口气,阿彩你也
落不到今日这种地步。“
董重里明白,柳子墨的弦外之音是说,若不是往日被雪茄抛弃,阿彩不大可能
成为现在这种样子,敢用刀在别人胸脯上捅出一只只血窟窿,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阿彩不满柳子墨对她说的那些话,一声声地斥责他,既然不明白她如今所追求
的梦想,就不要说些黑白不分的混账话。
又过了一天一夜,阿彩才同意董重里放柳子墨回去。临走时柳子墨叹息:“我
有何德何能,这半辈子,就遇上两个好女人。”
阿彩说:“你记错了,应该加上我,一共三个好女人。”
柳子墨说:“只要不杀人,你还有机会做个好女人。”
一场经过精心谋划的营救,以最出人意料的结局收场。不肯走的柳子墨走后,
不肯走的人变成了阿彩。
站在窗后的董重里,透过在风中轻松摇动的燕子红久久地望着不远处的小楼,
一群群的日本人不停地进出其中。
阿彩不时过来看上一阵,每次来她都要贴着董重里的后背静静地站一会儿,又
静静地离开,只有最后一次例外。“我们不走了,好吗?只要你不走,我这里什么
都能丢得下。”说到一半,阿彩已伸出双手温柔地搂住董重里的腰。董重里不轻不
重地挣脱开来:“我去邓裁缝那儿看看。”董重里往门外走,阿彩在身后叫起来:
“你们真不明白我是个好女人吗!”董重里回来后,见阿彩依然情绪难平,就说:
“不管好还是不好,这辈子我只有杨桃一个女人。”阿彩发出一声冷笑:“雪柠若
是也像我这样喜欢你,你还能不动心!”董重里不说这些了,他让阿彩收拾一下,
等邓裁缝一到,将一应琐事交代清楚了,马上启程回天门口。“不!我不走,就这
样一无所获,我是不会离开武汉的。”阿彩的恶劣态度丝毫没有影响董重里:“起
码在未来几年,傅朗西也好,杭九枫也好,都还统治不了这儿。早早地一个人守在
这里,完全是活受罪!”说着话董重里已经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阿彩又温柔起来:“就这样,再住几天吧!”她一次次捉住董重里的手,又一
次次地被挣脱。
邓裁缝在外面咳嗽一声:“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要走!”
董重里赶紧请他进来:“武汉太大,反而容不下我们。”
阿彩却不讲情面,她说,这只是董重里的意思,她还没有住够,不想就这样人
不人鬼不鬼地离开,董重里想走尽管走,说什么她也不相信,自己竟然不如街上那
些看上去既没有本事,也没有本钱,却敢花枝招展的女人。邓裁缝盯着他俩的样子
好心相劝,夫妻俩莫说出门在外,就是在家里也要同心协力,这一趟来武汉也不用
太遗憾,虽然没有登上春满园的大舞台,台下的这出戏,该勾魂的,该动情的,该
提心吊胆的,全都还演得很出色,有这样的经历,去阳逻、团风也好,去兰溪、武
穴也好,那些码头虽然也会欺生,但比武汉强多了,打开场面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偏要在这里!我就不信武汉三镇的女人个个都能找上好男人!”阿彩将话
说过头了,邓裁缝不再看她,一心一意地与董重里说些善后的事情。邓裁缝也要求
董重里再住上两天,并不是还有扯皮拉筋的事要弄清楚,而是他正在为梅外婆和雪
柠做几件秋季衣服,想托他们带回天门口。董重里却说他连一个小时都不能等,说
完这些话后就得动身。实际上他也是这样做的,他用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说出立即
离开武汉的决定后,阿彩惊讶得不敢相信,邓裁缝做的衣服,可以让雪柠她们变得
更美丽,女人出于嫉妒不肯帮忙还能理解,男人哪会放弃这种可以从雪柠她们那里
获取好感的事情!处处显得诚实可靠的董重里结结实实地告诉邓裁缝,如果他有机
会去天门口走一趟,就会明白自己这样做,于情于理没有差错的。
半个小时以后,董重里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走!”
阿彩失望地眨着眼睛:“你也像杭九枫,却更可怕。”
“走吧!废话少说。”
“没想到你这样不爱听我说话。”
出城之后,阿彩和董重里在阳逻镇附近的一个垸子里小住几天。留在后面探听
消息的独立大队队员追了上来:董重里的预感一点也没兑现,咸安坊上没一点不对
劲的地方,日本人并没有像董重里想像的那样大肆抓人,邓裁缝的旗袍店门前一如
既往地美女如云。董重里成了一行人当中最不高兴的,往回走的一路上沉默寡言,
想听说书的人提起过多次,却没有得到过一次满足。阿彩明白董重里内心的想法,
在白莲河边,她问,回到天门口,见着梅外婆和雪柠,能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们,
柳子墨娶了死里逃生的小岛和子,秋后的某一天,他们会有一个孩子降临人世。董
重里没有被阿彩问得哑口无言,他要阿彩莫为这样的事操心,更不要用一己之心来
揣测天下人。阿彩很想告诉董重里,不要总是像对待猫狗一样对待她。两天后,阿
彩在西河右岸的一座小山上远眺天门口,像当初下山时一样灿烂地笑着。随行的独
立大队队员们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女人身边有了一个男人,上上下下的模样就要大
变一场。
一0二
曾几何时,董重里没想到自己会重回独立大队。白云苍狗,日月如梭,董重里
再次离开独立大队的决定却是从回来的第一天就想好了。
与留守樟树凹的独立大队主力会合的第二天,阿彩就要离队去见一个人。董重
里以为这个人是杭九枫,他在心里哼了一声:“天上飘的抓不到手,又要回头将地
上跑的用绳子系在腰上。”来去只有短短十天,阿彩白嫩的脸庞上就浮现出一层焦
黄。在不得不与阿彩同睡一张床的那段日子里,董重里的心里就有了一条界线,将
自己与阿彩彻底分开。阿彩的极度疲倦似是夫妻间贪恋天伦之乐的征兆,董重里当
然不会去做细致入微的分析与琢磨。“九枫他们现在哪里?”“你忘了自己说过他
像土匪?要进土匪窝,就得用黑布蒙上眼睛,我又不像常天亮有本事看见鬼!”阿
彩不说,董重里也不多问。董重里决定下山时,阿彩拦在路上提醒,切莫让雪家女
人迷得不明白自己该哪一面朝前。阿彩要董重里早些回来,过些时她还要离队外出
一趟。董重里还是没有往深处想,这一阵天门口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一片安宁,以女
人的水性之心,杨花之情,不偎在某个男人身边才是不可思议。阿彩一肚子怨气还
没散,硬说董重里此去天门口,是想用柳子墨的消息来取悦梅外婆和雪柠:“你以
为她们爱听小岛和子的故事?等见面了你才明白什么叫打错主意!”董重里走在通
往天门口的路上,心里很想学杭九枫也骂一句癞痢婆。
湖北省国民政府天门口乙类测候所的招牌被风雨吹打了几年,和旁边那块新添
的黑板一比便显得更旧了。黑板上用粉笔写着当天的气温、风力,有时候还会预报
第二天的大雨或小雨、晴或阴、多云或少云。董重里进入镇内那天,测候所的黑板
上清楚地写着:“今日天气晴朗,少云,最高气温35℃,最低气温26℃,阵风二至
三级;预计后半夜有零星小雨,明日白天各项气象指数大致与今日相似。柳子墨先
生因故没来测候所值班,以上预报为实习者雪柠所观测并推断,只可作为日常起居
或出外劳作之参考。”董重里被这段话弄得心里一沉,先前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子坚
定起来。他没有去雪家,转过身来一边叫着段镇长,一边跨进九枫楼。董重里被撤
的县长之职,已经依照鄂东行署的命令由马鹞子暂时代理。
由马鹞子主持当地军政大事,对于代表独立大队一方的董重里来说并不是一件
太坏的事情,依照马鹞子的秉性,西河沿线军情、政情和民情不会立即发生很大变
化。董重里一说要军饷,段三国就笑:“这几个月独立大队跑到日本人占领的白莲
河一带袭扰了几次,据说收获颇丰。董先生刚回来,是不是不了解实情?”仿佛由
于女婿正在代理县长,段三国说话时底气比从前厚实许多。董重里本来就是将这事
作为借口,不让别人注意自己下山的真正目的,他要段三国多少筹集一点,段三国
也会意地要常天亮带着账本,先去雪家要二十块银元,等到年底再一起算总账。董
重里连忙拦住常天亮:“钱就不要了,想办法找些治枪伤的碘酒和磺胺给我们,多
少都行!”段三国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吩咐常天亮按董重里说的去有西药的人冢
问一问。常天亮刚出门,段三国就告诉董重里,驻扎在天门口一带的自卫队被马鹞
子撤走了一半。董重里明白这话的意思,明确地说,自己之所以答应傅朗西的请求
重回独立大队,就是不想让独立大队再与自卫队开战。“我同梅外婆议论过这事,
我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可马鹞子不放心,好几个月没有你的音信,他还以为你是在
搞阴谋诡计。”段三国这种往深处试探的话,对董重里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写在测
候所门前黑板上的那些文字,将董重里的心堵得结结实实的,有关营救柳子墨的事,
他不可能说出来。
常天亮还没回,董重里装着到街上走走,路过铁匠铺时,将事先用米汤写好的
一封信秘密交给林大雨,让他通过更加秘密的方式送到傅朗西手上。这才是董重里
来天门口的真正目的。在信中董重里坦言自己当初答应接替傅朗西,只是要借独立
大队之力营救柳子墨,如今这个心愿已经不了了之,况且以天门口为中心的独立大
队传统活动区域久无战事,因此自己已没有继续留在独立大队的必要了。又因为有
前车之鉴,他不想再草率地一走了之,希望明明白白地将此事作一个了断。如能如
愿,也好继续在天门口谋得一块落脚生根之地。
“若是傅朗西死了,要不要我帮你送到阎王殿去?”还记着夺妻之恨的林大雨
变相咒骂了一通。董重里提醒他:“阎王殿是傅朗西开的,要想有个好下场,就不
要跟他玩花招。”“你也要当心点!你同阿彩一张床上睡了那么久,莫指望说几句
好话就能冰消瓦解。”
董重里决定带人上武汉时,曾经通过林大雨向傅朗西作过汇报。
作为交通站长,发生在独立大队的任何事情都无法瞒过他。“这种无聊的事我
连想都不去想!”“当初阿彩同邓巡视员扮夫妻,也不是太无聊了才那样做,还不
是美其名日斗争需要。”董重里毫不含糊地回答:“他们需不需要是他们的事,我
是没有这种需要的。”
有来有去,有去有来。西河上下看不出什么时候会再次爆发一群群人性命投入
的搏杀。回到山上的董重里对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