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正传(完整版)-第2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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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给过钱的,你们答应会把我带到肯尼亚去!”那人勃然大怒。
“对对对,我们答应过的……”海默微笑着走近,却突然翻脸,拔枪抵住他的眉心:“放下你的枪,你就能留下;不然,离开这里……嘿嘿嘿……你在干什么?你的右手……”
那只默默爬行中的右手僵硬在半路上,海默拉开他的衬衫,裤腰上鼓鼓的,插着一把老式的柯尔特手枪与两个弹夹。
“我给你三秒钟考虑,1、2……”
“我放弃!”小伙子连忙高举手投降。
海默招了招手,一个佣兵迅速闪过来,把这小子拉到旁边彻底搜身。
“很厉害。”陆臻由衷地鼓掌,至少他还做不到如此果断雷厉。
海默笑了笑,不以为然。
“我就是有点好奇,如果他拒不投降,你真的会赶他走吗?”
“不!我会杀了他。”
陆臻心里一惊,不自觉声音放轻:“为什么?”
“他故意闹事,可能有图谋。”
“那如果没有呢?”
“嗨,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一个词?T。I。A。!” 海默转过身看着陆臻,在阳光下,她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瞳色浅淡,映出虹膜的纹理。
“没有。”陆臻扬起眉毛。
“这里是非洲。”
T。I。A。
这是陆臻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后来,有无数人在无数场合这样说过。
重伤员得不到治疗……
T。I。A。
孩子们得不到基本的教育,
嗨,T。I。A。
政府专制,腐败从生。
T。I。A。
叛军相互争斗,烧杀抢掠……
嗨,兄弟……T。I。A。
再后来,陆臻自己也学会了这个词。
夏明朗要比他学的更快一些,坦克群歼之后,东南部的叛军一直不成气候,战线西移,让可怜的黄原平部赶了个正着。老黄在卫星电话里咆哮:白天黑夜的打炮,打来打去一不小心就打到我家里。白天不能睡,晚上不敢睡,神仙也经不起这么操啊!再怎么经操也没有用啊!!
夏明朗耐着性子听老伙计骂娘,最后无奈地安慰道:“你看,这里是非洲。”
黄原平沉默半晌:“我塞他老母!”
在这样的乱世中,任何平静都是不长久的,夏明朗自然深知其中理由,抓紧时间修建防线,深挖洞广积粮。
这会儿,环生活区的地雷防线已经大致建成,铁丝网拉上,警告牌竖好——“中方中立地带”斗大的字用阿拉伯语和英语写在大块的帆布上,张挂得到处都是。
海默她们很快送了第二批地雷过来,可是油井区的情况要复杂得多,那么一大块地方,怎样布雷才最经济实用,这着实得费点脑子。陆臻不放心地图,找了阿泰当助手,又拉上夏明朗一起去实地探查。
油井区是这个纬度最常见的稀树草原地貌,西北面连着一大片起伏的山地,爬到高处,就能看清此地的全貌。
陆臻把车停在山脚,冯启泰抱着望远镜走在了最前面,炙热的风吹过他们的身体,汗水在皮肤与作战服的空隙中流淌,最后汇入军靴里,走路时会发出咕咕的声响。陆臻以前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阿拉伯人喜欢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现在才知道这绝对是有道理的,要不然,活生生能晒成个人干。
夏明朗把裤脚撒开用力跺了跺脚,浅色的沙岩上留下一个潮湿的脚印。
“妈的,下次送物资,我得再多要一车卫生巾。”夏明朗嘀咕着。
“我脚着就这水量,卫生巾是救不了咱了,咱们需要的是尿不湿。”陆臻开着玩笑。
“滚吧,尿不湿那么大个儿你塞得进去啊?”
“你剪开塞嘛。”
“就你事儿多!”夏明朗故作凶狠地瞪了陆臻一眼。
陆臻做重伤状:“你看你看,就你这眼神,谁敢把闺女嫁给你。”
夏明朗深呼吸,威风样子没摆出来,自个先笑了。
南珈最近最劲爆的笑话就是被求婚,起初是米加尼为他十二岁的闺女向柳三变求亲,吓得柳三变魂飞魄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后来才发现不是老米疯了,而是他们都这样儿。那帮人推荐闺女时简直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不分对象,最小的八岁,最大的也才十六岁。当然,在这地界要找个二十多岁的未婚女子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被求婚的对象里最红的就是柳三变,原因据说是因为他对老婆很不错,搞得柳三每次给家里通话都得报告一声最近又多了几个非洲小新娘。再往后排,各类人气榜红人陆臻自然是备受关注,还有方进这匹黑马杀在前头,大概是长得太壮实,生性太活泼,最近又晒得太黑了一点,已经完全被老岳父们当成了同类处理。
总而言之,除了看着就不像好人的夏明朗(陆臻语)和没有正常人类能搭得上话的陈默,麒麟与水鬼营最近春光明媚,烂桃花落了一地。
“哎,你说为什么就没人来找你呢?”陆臻其实也挺想不通的。
“老子正气凛然,邪气不侵。”夏明朗一本正经地回答
“还好有默爷陪你啊!”
“有完没完啊,你有完没完了……”夏明朗不爽,这桃花虽烂,可毕竟是男人嘛,太落后于群众也是个口实不是。
陆臻哈哈大笑。
冯启泰听到他的笑声转身回头,略带困惑的圆脸上带着单纯的笑意。陆臻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没什么事儿,继续走。
这是陆臻最后一次看见阿泰的笑容,这个笑容被永久地保留在了他的记忆里,多年以后依然鲜活分明,在午夜梦回时隐隐作痛。
两分钟以后,一枚点五零口径的子弹穿过冯启泰的胸口,带出一大蓬血,令他仰面栽倒。
那个瞬间很安静,这是从远方赶来的子弹,那种安静是如此彻底,以至于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可辩……风声、血液滴落的声响,肉体砸到岩石上那沉闷的撞击声。
陆臻发现时间好像停止了,他所有的训练,所有的条件反射在那一刻通通离他而去,他呆呆地站立着可能有一秒钟,或者两秒钟,直到夏明朗扑过来,带着他翻滚到旁边的岩缝里。
“阿泰!!!”陆臻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疯狂地跳出去试图把他的兄弟拉回来。一枚子弹射在他身前两尺的岩石上,砸出一个深坑,跳弹尖啸着擦过陆臻的头盔。
“趴下!”夏明朗怒吼,把陆臻狠狠地拽到地上。
19、
阳光疯狂地泼洒着,热力在地表蒸腾,一道一道的在半空中扭曲纠缠,像一锅煮开了的透明的粥。陆臻急促地呼吸着,一动不动,鼻腔里灌满了砂岩被太阳炙烤过的气味。
“狙击攻击!我们遇到狙击攻击!!!”夏明朗在他耳边愤怒地咆哮:“12区两点方向,距离600到1000米,全区进入战斗状态,所有哨兵坚守岗位!迫击炮阵地准备发射!”
“阿泰?”陆臻小声地呼唤着,试图说服自己这世界会有奇迹。他最好的兄弟就在他的四米之外,那么近的距离,竟不可逾越。
似乎是上帝也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冯启泰慢慢地转过了脸。
“阿泰!”陆臻欣喜若狂。
“队长……”冯启泰艰难地移动着手指,试图让自己翻过身去。
“你别哭,别哭。”陆臻看见他一向爱哭的小兄弟眼中涌出泪水。
鲜血渐渐漫过了阿泰的肩膀,那种红无比的鲜嫩夺目,好像直接从心脏里流出来,在岩石表面流淌,沿着起伏的纹理蜿蜒而下。陆臻感觉到眼睛干涩得发痛,就好像坐在火堆旁边,满眼都是灼灼燃烧的焰光,最鲜艳的血红,最愤怒的颜色,像一道鲜红的霹雳穿透他的瞳孔,在视网膜上留下烧焦的痕迹。
“组长……”冯启泰胖乎乎的圆脸上沾满了眼泪,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瞳仁清澈得发亮,流露出人生最后的困惑:“组长,我不想死。”
“不不,你不死,你不会死的,我们马上就来救你,马上……”陆臻语无伦次。
阳光燎烈,猛烈的光线让这广袤的大地褪去了色彩,一切就像照片过曝那样白得失真。冯启泰慢慢抬起手,指向那颗硕大的球体,没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没有人……最后他的手掌跌落到砂岩上。
一枚子弹射中了陆臻隐蔽的岩石,软质的砂岩被砸出一个深坑,陷在里面。随后,在冯启泰的身边扬起了一篷尘土,在两次纠偏之后,子弹再一次击中了他。点五零的口径,隔着重山而来,带着强大的动能撕开了他的手臂。
“阿泰!!”陆臻怒吼,差点将夏明朗掀翻。
“妈的!趴下!!”夏明朗一拳砸到陆臻脸上。
眼角传来钝感的热痛,眼泪就这样涌出来,流过开裂的眼角,沿着脸颊流进嘴里,咸的……带着让人发疯的血腥味儿。陆臻的手指紧紧的嵌进岩缝里,裸露在外的小臂上绷起肌肉钢硬的线条。他感觉到掌心一空,砂岩已经被他生生扯开了一层。那块尖锐的石片上沾着血,令人心惊,被陆臻远远扔开,过了好一阵,他才明白是自己割破了手掌。
“队长……我已经入场,找不到目标!”通话器里传来徐知着焦急的声音。
“妈的!找!两分钟前刚开了一枪,那混蛋没动位置。”夏明朗气急败坏地。
陆臻轻轻扯了扯夏明朗的衣服,指住自己的头盔。夏明朗盯着他看了几秒,判断他的情绪是否已经足够稳定,然后小心地放开了他。
陆臻解开头盔的搭扣,用枪托顶着,慢慢探出去。
“各单位准备!”夏明朗沉声道。
“砰”的一脆响,陆臻的凯芙拉头盔被子弹掀出去好远。
“我看见他了,20%致死,我没有角度!”徐知着忍不住多骂了一句:“这混蛋的阵地太好了。”
所以才有恃无恐么?
“锁定坐标,火炮覆盖!”夏明朗下令。
几秒钟以后,对面山坡上腾起大片的烟尘,爆炸声此起彼伏轰轰作响,在山谷中回荡,令大地震动。他们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杀手,但是他不了解夏明朗。
两次火炮集中覆盖,连山头都削下半尺,夏明朗仍然不敢乱动,他自己就是最好的狙击手,他知道在狙击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再没有什么比呆在狙击视野里更可怕的事,死神无处不在,没有侥幸。
方进领了一队人从另一个方向贴近搜索,陈默也已经进场锁定,击毙他只是时间问题,又或者,他已经粉身碎骨。
夏明朗渐渐放松下来,他沉默不语,安静地抹去陆臻脸上的血迹,陆臻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合拢双眼,把脸埋进了夏明朗的掌心。夏明朗知道到他在发抖,从肉体到灵魂,无可奈何地旁观,无穷无尽地痛悔,无声无息地痛哭……
是的,他都知道……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
等待,这山野再一次安静下来,唯有风,炽热的风在地面上流动,将人们的肉体层层包裹起来,烧烤灵魂。
陆臻感觉自己被烤干了水分,轻薄得就像一张纸那样飘了起来,他的灵魂出窍,俯看整个大地,那粗砺的砂岩中夹杂着云母,在阳光下闪烁如星河。此刻,他最放心不下的小兄弟孤单的沉睡在这星辰里,身下有一张瑰丽的红色地毯。
一声枪响终结了陆臻的幻境。
“我击中他了!”徐知着的声音冷静而深刻。
夏明朗拉着陆臻站起,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是严重脱水之后中暑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