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志-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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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生灵虽然各有其渊源,大体来说肉身凡胎的非常之少,封神战后姜子牙封神三百六十余员,肉身成圣的屈指可数,多少年来道行之士也无不将肉身成圣视作畏途。
人之将死,七魄先散,三魂再离,魂有天魂、地魂、命魂,天魂归天路,地魂留人间,命魂至地府录籍。
天帝以天魂缺乏灵性,每年着四大天师广开讲筵,赐下许多神符,有追名、逐利、嗜欲、享乐等等,仙民系上一符,从此便如痴如醉,有飘飘欲仙之感。同时神符对天魂有极大的腐蚀性,天界又有罡风肆虐,一旦神催形毁,立时便要魂飞魄散。
毛家兄弟都是系了神符的行尸,天良早已汩没,神魂柔脆不堪,一死便归于寂灭,永无转生的机缘。
明钦神鬼不觉的隐在仙车顶上,梦境中感知异于常人,虽然隔着一重铁甲,车内的丝毫动静却宛如在识海中表演一般,支通天种种谋划都在意料当中,因为一个小小的根头还不能使他警醒,支家庞大的势力网让他有恃无恐,这种优越感并非一朝一夕养成,当然也不会翻然悔悟。
两界山脉山势延绵,峰峦峻拔。十几辆仙车沿着山道飞速而行,恰似一条蜿蜒长蛇。道旁也不乏绝壁悬崖,曲折难行的所在。
明钦掠到半空,观察了一下地势,眼见数十步外有一处山口转折,心中有了主意。金翅鼓荡,掀起一阵阴风,山道陡然晦暗起来,云雾凄迷朦胧,即便有车灯照着也难以及远。
山道上一片霜色,头前的仙车虽然有心降下车速,又怕后面的猝及不防,撞将上来,酿成灾祸,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仙车早悄无声息的飞出山口,惯下万丈悬崖而去。
后面的仙车浑然不觉,一个一个下饺子一般步了后尘,况有明钦站在山顶,不时掀起阴风推波助澜。摘星社匪众哪里知道这阴晦迷蒙的山口便是通往鬼门关的路径。
明钦甚至听见车内有人说:来的时候有一处山口旁边是悬崖峭壁,估摸着就快到了,让驾车的当心一点儿,然后便毅然决然的冲了下去。
明钦很想问他一句,既然知道危险,为什么还要来?
当十几辆仙车无一例外的翻下悬崖,明钦才息了阴风,降落下来。
幽幽孤月倒挂山间,两边崖壁树影娑婆,山风呼啸吹得衣裳鬓影猎猎作响。道为救人不为杀人,即便是惩奸锄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聃说兵者不祥之器,同类相残毕竟不是愉快的事。
明钦从山道上缓步走下,却见一道黑影从身前一晃而过,他心头一凛,戒备地喝道:“谁?”
“英雄不必惊慌,在下是这两界山中的隐士。”
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现出身形,生得面阔口方,一派质朴本色,拱拱手笑道:“在下平日种些蔬菜时常卖给水月庵的师傅们,今晚听的庵中有些异常,是以跑出来看个究竟。可惜在下没有十分本领,不能制服这些恶孽,幸好英雄出手相救,让在下好生敬服。”
“你能看得见我?”明钦心下奇怪,他梦境化身非常隐晦,不料被这汉子识破。
“哦,在下有洞晦之眼,雕虫小伎罢了。”那人笑道:“寒舍离此不远,不知英雄可肯枉驾一顾?”
明钦正要探探这汉子的底细,免得粗心大意,被人所卖,淡淡一笑道:“如此便叼扰了。”
这人自称姓陆,名德存,两人路上闲叙几句,热络起来便以兄弟相称。
两界山中有许多心性放逸的隐士,明钦早有耳闻,也不十分奇怪。陆德存脚力甚好,登山涉水如履平地,难怪能蹑在仙车后面。
行了顿饭功夫,转进一处山坳,眼前果然现出几间茅草屋子,外面圈着一重篱笆,山花点缀,很是幽僻。
明钦游目四顾,果见水月庵离此不过数里,山水相倚,也算是近邻了。
陆德存移开篱笆将明钦让进院子,看那纱窗透着灯光,低声笑道:“看来你嫂子不曾睡着,呆会儿让她下厨炒几个小菜,你我兄弟好开怀畅饮。”
“陆兄不必如此客气。”明钦未料到陆德存家中还有娘子,深更半夜窜到别人家中未免惹人生厌,况且这陆德存虽以隐士自命,却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明钦心头释然,便萌生去意。
陆德存哪知他心中疑虑,敲了敲门,喊道:“娘子,快快开门。我今天结识了一位少年英雄,正好让你见见。”
“你不是到水月庵去了吗,到底出了什么事?”
木门支呀一声开了半边,一个乌发披垂的女郎手端烛台露出半边身影,她似是刚从被窝里出来,衣裳并不十分齐整。亵*衣上披了一件罗襦,透着一股慵懒的味道,夜风拂过,隐约的香泽萦绕不去,让人心头一荡。
这女郎肤白如雪,脸容之美竟可入画,烛光烘的她玉颊染霞、一颦一笑莫不生香活色,浑身无一毫朴拙之气,着实让人纳罕。
“怎么还带了人来?”女郎看到陆德存身后的明钦,微微一讶。她匆忙出来开门,也没注意到陆德存后面的话,省悟到衣衫单薄,不由脸颊绯红,伸手捏着衣襟护住饱满挺翘的胸脯。
第72章 欢言得所憩
“兄弟,这是你嫂子杜芳惜。”陆德存笑着为两人介绍:“这是明钦,我刚刚结识的小兄弟。他今晚以一人之力斗杀摘星社数十恶霸,真是英雄了得。”
杜芳惜讶异地瞄了明钦一眼,摘星社、净街司都是摩夷天臭名昭著的势力,气焰万丈,仙民谈之色变。惟今敢强捋虎须的可是越发少见了。
“见过嫂嫂。”明钦长身一揖,暗暗纳闷,他的梦境化身玄妙莫测,陆德存自言有洞晦之眼,不知杜芳惜又有什么特异竟然也能看得到他。
“风寒露重,请屋里坐吧。”
杜芳惜微一欠身,将两人让到屋内,烛台放到桌案上,闪身进了里屋。
明钦游目一扫,见这房屋陈设简单,不过洒扫得甚是清洁,并没有逼仄的感觉。
陆德存撑开两个马扎热络的笑道:“兄弟你先坐着,我去烫壶酒来。”
“不必麻烦了吧。”明钦忙道:“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容我改日再来拜访。”
陆德存微微失笑,摇头道:“这里僻处荒寒,更深露重的你还能到哪里去,今晚便在我这里歇下,为兄还有许多话要跟你谈呢。”
明钦终觉有些不自在,奈何陆德存实在是情意殷殷,不容分说的要去准备酒菜,倒让人不好强拒。
他前脚刚走,布帘一撩,杜芳惜从里间走了出来,她换了一身雪缎兰花的裙襦,秀发高挽,薄施脂粉,果然是神仪妩媚、容光照人。
“你陆哥呢?”杜芳惜理着簪珥,随口问道。
“他……说要烫壶酒。”
杜芳惜轻嗯了一声,坐到明钦对面,瞄着鞋尖道:“摘星社可都是朝廷的走卒,平日里坏事做尽,仙民是敢怒而不敢言,世道如此,也无可如何。”
明钦笑道:“我是下界来的,不知道仙域的规矩,果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原来这些年中夏权贵糜烂,生气难振,都是仙域做下的榜样。”
“下界多少修士,莫不以为仙域是清净乐土,穷极微妙,想投生此方。其实《道德经》中早已有言在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自然而然。人性无殊,到哪里都是一样。”
杜芳惜浅浅一叹,接道:“况且欲界六天,原本都是六道力强之辈得以往生,摩夷天主曹某在凡间时便号称奸诡之雄,他主持的地狱道还能祥明到什么地步。”
“嫂嫂说的莫非是人称书法第一、诗词第一、军政第一的曹三绝?”
明钦心头一奇,曹三绝在九夏声名远播,主政之时誉满天下,三绝之称俨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仙逝后仍享祀神庙,门徒众多。
“自伏羲、黄帝以来,中夏得人文化成之力,申严夷夏之防,戒之慎之,不与禽*兽为类,素以衣冠上国、礼仪之邦自傲,四夷小国远方来朝,深以为然。”
杜芳惜话风一转,切齿道:“至曹三绝一出,横戾之气充斥寰宇,几欲将数千载人道基业连根拔起,又有许多衣冠丑类播唇弄舌,摇旗呐喊,被祸之烈至于今余毒难尽。着实让人怅恨。”
“至于什么三绝美名,更不值识者一笑。他注解孙子兵法,却被张松一字不差的背出,分明是剽窃古人,其门徒深讳此事,且推说张松过目不忘,让人笑煞。”
“此人征讨九州,不过纠合黄巾余匪,乌合之众,号称‘青州兵’者尽在于是。世所称五子良将者若张辽、徐晃辈皆以为非是亲信不敢大用。所亲夏侯渊、于禁,一个军中呼为白地将军,一个再四投敌,毫无操守。”
“曹某亲征者,一则宛城之役,将降将张绣的婶娘虏到军中玩乐,致其悔怒,损兵折将,交丧子侄、臂助。一则赤壁之战,耀武江左,被孙刘联军一把大火烧的霸业倾覆,一蹶不振。”
“至于其诗词,诸葛公笑为肉麻不通,不过是郭祭酒之流,溜须拍马,其门徒多是不学无术,仅读郭祭酒诗,‘妣考未亲,曹公惟亲,之才之德,远迈吾祖。’便以为诗坛宿将,曹公与郭祭酒两人而已。”
“至其书法,因无家数,便炫为别裁,其实欺世盗名,皆不过得逞一时而已,时过境迁,自然大浪淘沙,半文不值。”
明钦听她句句清澄,真可谓一针见血,愕然良久,苦笑道:“我在凡间见惯凡夫对大曹公的溢美之词,像嫂嫂这般高论真能让愚蒙开眼,浑噩提神。”
陆德存推门进来,手上提着一个酒坛,笑道:“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明钦连忙起身,帮着布置桌椅,陆德存又打开几个纸包,轻笑道:“兄弟你运道不错,厨房里还存了些野味,还有你嫂子做的松酥饼,我都热好了,咱们且坐。”
明钦客气的笑笑,三人重又落座,松酥饼是和以松子做的,透着一股甜香,口感甚美。明钦吃了一个,赞不绝口。
杜芳惜矜持地笑道:“山间松子落蕊,我都喜欢拿来做些小点心,不成样子,敝帚自珍罢了。”
陆德存洗了两个茶杯,斟满米酒,三人趁热喝了点,夜半清冷,也可慰心怀。接着又谈起杜芳惜评说曹三绝浪得虚名。
陆德存摇头笑道:“所谓三绝不过是曹某附庸风雅,聊作点缀而已。杀孔融、除崔珪,逼死荀文若,哪一桩是虚怀雅量者所为?不过曹三绝最厉害的还是梦中杀人,千古以来无人能出其右。听说他的谋主戏志才君有‘迷惘’一经,说旁人都不解省,惟有曹三绝能够领悟。”
“两人修习《迷惘经》两种神通,一个叫‘千秋迷梦咒’,一个叫‘黄梁诀’,曹三绝一窃国奸臣,不但能在凡间蛊惑众生,更能超脱地狱道主持摩夷天都是这一咒一诀的功劳。”
“赤壁之战后,孙刘两家联手痛击,光复荆襄之地,誓师北伐,势如破竹,关中韩遂、马超遥相呼应,兴复汉室指日可待。”
“不料五胡异种大举南下,汉献帝谋诛曹三绝不密,事机泄露,伏皇后被全家抄斩,献帝逃奔胡营。匈奴单于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