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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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这个故事发生在一条船上。
至于时间,在这里只是一种混乱的存在。
人们在这船上生活着,只有起了风浪,他们才会察觉到船的存在。
船上有着五花八门的故事,很多人把一生都花在听故事或讲故事上,最后他们都说:怎么回事,我头这么晕?
站在船的最顶端,放眼望去望不到深蓝的大海,视野所及依旧是船。
船体并不只由金属造成,金属只是它的一小部分。船上还有泥土,土上亦有花草树木,亦有高楼大厦。船上还有水,水中亦有船,船中亦有故事。
当然,你完全可以认为这不是一条船而是一颗星球什么的,那是你的自由——这条船上这么认为的人不只你一个。
米城,船上的一个小城市,正处于开发兴建中。崭新的豪宅与沧桑的木房杂存,光滑的公路与泥泞的小道交错,一辆“宝马”从马车旁边疾驰而过,几个农民扛着锄头经过宽阔的广场……
人们常常借过节的名义狂欢,人们常常以消费的方式表达欢乐,消费愈是接近浪费,愈能说明他们的欢乐。
圣诞之夜,厚厚的积雪没能*住都市之沸欲。一对痴男妙女骑着双人单车嬉闹于街上,一辆飞快的出租车让之“不翼而飞”。一伤一死,惹出前世今生一段恩怨。匆匆一旅,只于尘飞处,笑料些许。
1、倒叙与假设
1、倒叙与假设
公交车司机弄醒我,说是终点站到了。我把衣服帽戴上,在深冬冰冷的细雨中往回走了两个站。回到屋子,我没有开灯。我和衣躺在沙发上,拉过被子的一角搭在身上。
窗外时时传来卷闸门下拉的声音,还有时远时近的爆竹声。两年前的米城,就像黑色巨掌下的一只小萤火虫,而今夜,它是成千上万个要造反的风火轮。
今夜是除夕,栖凤原本和我约好去广场的,可是下班后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你自己去吧,我要打麻将。我说,是你约我的。她说但是现在我要打麻将。我说我就在你们公司门口。电话的听筒里说胡了胡了。
我不怪栖凤,我没有理由。我只怪自己还不够清醒,身处这样的处境中居然还想着和一个风尘女子到处闲逛。我只怪自己始终没有改掉认真的老毛病。
栖凤的真名不是栖凤。我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我们曾是高中同学以及怎样在栖凤山上认识和之后的故事,她好像在听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笑话,笑得有如失控的机器停不下来,于是就让我叫她栖凤。当时我在米城流浪街头,饥寒交迫,是她收留了我。
收留,我何曾想过这一生会过上让人收留的日子。离开大学的时候,我满腔热血,志在必得要当作家。我想,就算在米城找不到工作,也可以回清河寨种地,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为了办退学手续,我写了一打稿纸的申请书,可最后还是得以神经病为借口过这一关,因为他们不是说我格式不对就是说我理由不充足。我还走破了一双鞋,花了几百元的车费,因为这涉及到十几个部门,而这些机构又分布在不同地区的不同校区。我还掉了很多头发,但最后还是成了“无故自动离校”,因为我弄不到他们所要的36个证明。我陷入了他们设立的两种模式的陷阱中:一、A←→B,A说他要B出的证明,B说他要A出一个要他出证明的证明,A说要B出一个要他先出证明的证明……;二、A→B→C→…→A。我生气了,直接打包走人,不管档案也不管户籍了。我佩服自己的勇气,为自己的破釜沉舟感到得意,为自己的无籍一身轻感到愉快。
当我在米城下车时,第一感觉是我坐错车了车。我问了几乎100个不同类型的人,答案是这就是米城,这条船上独一无二的米城。
米城没有过去的哪怕是一点点的残迹。和我记忆中的相比,它完全是另一个城市,别说是大小有别,繁华有异,就是地形概貌也没有丝毫相似。我给朋友和同学们打电话,可他们都说打错了。我坐计程车找到曾经生活了三年的市三中,我说了一大堆的名字,可他们说这里只有一个阎青青和一个王亮。我控制不住兴奋起来,因为就算是仇人,也总算是熟人。可是,原本是我追求过的**阎青青老师只是一个天一亮就去打太极的退休老太婆,原本是阎青青的男朋友的王亮却是她的儿子,而他们同样不认识我。
我急着要回家,可我不仅不知道怎么回,我还得先问清楚有没有清河寨这个地方。因为没有客车,我只好又坐计程车,虽然这几乎花掉我所有的钱,但我不敢跟司机讨价,我怕他随时改变主意。
清河的山还在,清河的水还在,但这就像一个人骨头还在,血肉却模糊了。除了地质没变,地表的一切都惨不忍睹。一切都成了黑色的,包括河水、泥土和石头,还有那几株孤魂似的灌木。四野毫无生机,别说乌鸦的叫声,就连蚂蚁也很难找到一只。最让人醒目的,唯有那既像是魔鬼的口又像是天使的伤的数不尽的煤窑洞。
跪在地上,捧着黑土,我哭了,喊了,可我连自己的回音也听不到。我跟随司机回到米城,一路上他说:“现在的年轻人,说环保的多,做环保的少,像你这么激动的我就从未见过了。”我累了,闭着眼没有理他。他继续说:“传送中这里风景不错,不过自从最后一个老板采完最后一斤煤,最后一个矿工离开这里,这里就成了这个样子。听说最近有科学家在研究怎样从那些黑土中提取稀有元素,也许这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的。”我问他:“这里原来是不是有一个村寨,他们是不是搬走了。”他说:“这个,史书上没有记载。”
回到米城,生存成为第一要任,但我找不到工作。所有的招聘单位都要我先出示身份证,而当我把身份证给他们时,他们都说,一个连身份证都可以假的人,还有什么诚信可言,我们公司绝不用这种人。我说这确实是我的身份证。他们说:“你别浪费我们时间了!人家已经用第二十二代身份证了,你还拿第二代来骗人,不是跟假的一样吗!……不服气是吧,不服气就拿出户口本来!”
我只好去找卖苦力的工作,可他们看我身单体弱,左手残废,也不肯用我。我露宿街头,被警察抓起来,关了几天还没收了“伪身份证”。我说:“伪身份证要抓,没有身份证岂不更要抓。”他们一听,觉得似乎有道理,于是把刚放到门口的我又抓回去关了几天。
我埋怨上天,恨它为什么让我突然之间一无所有。我警告上天,叫它不要逼人太甚,再逼我就要走邪道了。可我没吓倒老天,反而把自己的极乐工具吓出病来了。
医生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整天就知道‘杀鸡’;现在知道那东西不是铁打的了吧”
我说:“我没杀鸡”
医生说:“这种病的唯一感染途径是*”
我说:“我没杀鸡”
医生说:“那你的女友有问题”
我说:“我没女友”
医生说:“那你的情人有问题”
我说:“我是童子”
医生生气了:“那你是说,是我有问题咯,是我的诊断有问题咯!”
我说:“不是你有问题,是我这东西有问题”
我去了很多家诊所,最后我只好对他们说:“好,医师,我相信你,不过我暂时没钱,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点止痒的药,我一定会把钱给你的,我真的痒得受不住了”他们说:“没钱!没钱还来看病!你活该!”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我遇到了刘婷,也就是栖凤。我当时心一高兴,冲上去脱口就说:“刘婷,我梦到你了。”刘婷说:“神经病。”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刘婷,还威胁我如果再啰嗦的话她要叫警察了。我很失望,想不到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熟人,她却同样不认识我。现在,我相信了,栖凤确实不是刘婷,她只是很像刘婷而已。
我曾经问过栖凤为什么会在第二天改变主意收留我,她说:“因为那天是31号,而第二天是1号”
我说:“我不明白”
她说:“三年了,三年有几个月”
我算了一下说:“36”
她说:“每个月被*3次,36个月是几次?”
原来,在最近三年里,栖凤每个月都要不多不少被*3次。她用过各种办法避免,包括减少和增加,但最后都失败了。
“第二天,我发现那个月我只被*了两次,而那个月我唯一遇到的怪事就是突然有一个陌生的乞丐跳出来对我说‘刘婷,我梦到你了’。所以我就收留你咯”
我感谢栖凤不是让我睡洗手间而是让我睡沙发,感谢她不仅借钱给我治病,还帮助我找到工作;栖凤也感谢我让她不再被*,可是我们和不来。有时下班后一起坐公交车回来,我不禁会为那消亡了的过去和无望的现在感到悲伤,而坐在一旁的她却哼着流行歌曲摇着头。对于我来说,过去就是一场噩梦,我害怕再想起它。有时栖凤回来会处于一种半疯狂状态,常逼着我给她讲那消亡了的过去。有时候,她听得捧腹大笑。有时候,她睡着了,我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自言自语。我请求上帝原谅我,我虽然发誓不骗刘婷,但我还是对她说了谎,因为我实在无心去记述那些红尘屑事,我的心也实在不堪回忆。
我的病并没有有钱就解决。有的药开始有效,过两天就没用了;有的药用了反而增加病情。多少个漫长的夜晚,我奇痒难耐,恳求上帝说,反正这东西我也不想要了,你要的话就拿去吧,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我辗转难眠,吵得刘婷睡不着觉。她说:“你憋着难受,我听着也难受,我宁愿你来上我……”
每当我又痒又困又睡不着时,X就出来捉弄我。他说,写啊,你怎么不写啦,你不是说放弃一切也要把我写出来吗,写啊,你再不写可就来不及了……。我吓过它,求过它,希望它放过我。我说,我不要梦想了,不要爱情了,不要别人的认可了;我只想我的病快点好起来,我只想活下来。可是,他就像一个冤魂喋喋不休的缠着我。
X是我幻想之作的主人公。当初促使我离校并夸下海口要写出传世之作的,是一本叫《傻瓜吉姆佩尔》的书。当时正在上课,我打着瞌睡,于百无聊赖中随意打开这本失去了主人的书。我看完这篇小说时,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而麻木已久的我居然泪流满面。在回来的车上,我一边想着怎样说服父母,让他们既答应我退学又不为此伤心,一边为自己的未来之作想入非非……
我的工作是在书店卖书。我现在才明白,书店之所以用我,既不是因为栖凤能说,也不是因为我能干,而是因为我残废的手。长久以来,书店的生意都不景气,经理为此绞尽脑汁,但无济于事。那天我去应聘,经理头脑一热,居然想到用一个能胜任工作同时又是残废而且看上去又老实又可怜的员工来唤起顾客的同情心。
我向上帝发誓,我是发自内心的喜欢这分工作。我记忆中的人与物都已逝无踪影,唯有这些书依旧如故。它们是我唯一的亲人。
但是,经理说我很让他失望。我晚上睡不好,白天强撑着不打瞌睡,也总是满脸倦容。经理说,你就不能不要老是愁眉苦脸吗?你就不知道微笑是最好的广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