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果--童童和他的十多个女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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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得不?洪大娘厉害得很!”妈妈说:“你不要给我惹些祸事来摆起噢!”
“晓得!晓得!”童童不耐烦地说:“我们就是‘朋友’!不是‘耍朋友’!不是谈恋爱!”又大发牢骚:“啥子毛病嘛?中国人非要把‘谈恋爱’说成是‘耍朋友’,那真正的耍朋友又该咋个说嘛?难怪在中国找不到真正的朋友!”
“小声点。不要乱说。”四姐说:“好好生生地跟妈妈说话。着急干啥?不怪妈妈担心。你是要把握好自己。她是在校生,家庭条件又好,马上要考大学。”想了想又说:“当然,关键是她的想法。你们通信没?”
“通信。”
“她在信上怎样称呼你?”
“写的英文‘friend’。”
四姐、铨哥都笑了。四姐说:“这个鬼精灵!是英文的‘朋友’,还是中文的‘朋友’?”
铨哥说:“我看这个妹伢伢挺乖、挺不错的。”
四姐说:“是个好姑娘。”严肃地对童童说:“尊重她,爱护她,处处为她着想,不能强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她!做不到这些,你就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就不是一个好人!”
“我晓得!”童童还是很不耐烦的口气,但已经把四姐的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了。
回璧县后,他们依然书信往来。聪聪从柳然老师手里拿信。给知道的同学说是四哥的;她的来信,寄信人地址写的兴盛城关医院。场里只认为是童童家信。有人发现他一天两封笔迹不一样的家信,问起,童童说是妈妈和表姐各一封。没谁想得到是洪玉聪的来信。连洪玉山也没注意到是妹伢伢的笔迹。
在屈辱、冷酷、漠视、孤独的境遇里,童童怀着对蓝幺妹深深的爱,珍藏着妹伢伢诚挚的友情,默默地等待着政治风暴的降临。
栽秧子是极累人的活路。一天下来,腰杆像要断了一样。人人都盼望秧子早点栽完。童童却不敢想象栽完后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是啥阵仗。想到父亲被枪弹冲烂半边的头颅;想到京西煤矿死里逃生的大哥;想到黎家公社劳改的妈妈。。。。。。批斗过后,是不是会把我送去坐牢?
提心吊胆过了一天又一天。秧子明天就栽完了。童童反而平静下来。怕个屁!打死螺蛳是坨死肉!抗不住浑身酸软、腰杆剧痛,沉沉一觉,睡到天明。
第二天是红火大太阳。脚下田水冰冷;背上太阳滚烫。栽到半下午,太阳不见了。从西沐河谷刮来阵阵狂风。满天乌云翻滚。云越来越黑、越来越低,压着屋脊,挂着树梢,仿佛一伸手就抓得到那汹涌奔腾的乌云黑浪。天暗下来,昏黄迷茫,像擦黑光景。狂风裹夹着沙尘石子、残枝败叶,搅动乾坤,贴着青牛屁股横冲直闯,扫荡过来。
“暴风雨来了!”
知青们丢下秧子,没命地往场部跑。三两步跳进屋子。惊雷炸响。大雨“哗哗”地泼下来。
场部盖的是青牛瓦厂试烧的第一窑瓦。好些不到火候,像干泥坯子。大雨一泡,就开裂破碎。有的竟成了一滩烂泥,和着雨水“滴滴嗒嗒”地从房上掉下来。盆盆碗碗、杯杯盅盅全用上也不顶事。床铺衣服很快被打得湫湿。
有人大喊:“糟了!牛还没牵回来!”
饲养员也不晓得跑到哪里躲雨去了。
这青牛山上的雷电非同凡响。它不是在天上云间轰鸣闪亮。它是像飞机空袭射下的火箭弹,从身边窜过,贴地飞旋,落地炸开。那条雄健的牯牛被四面八方的落地惊雷吓得团团乱转,绝望嚎叫。
这青牛山顶因山形突兀,原野空旷,年年都有人畜遭雷击死伤。龚场长跑回家躲雨去了。赵文才指导员束手无措,自言自语:“咋个把牛牵回来尼呢?咋个把牛牵回来尼呢?”
他急中生智,喊到:“童无逸,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去把牛牵回来!”
童童看着那震天撼地的风雨,妖魔样满地乱窜的落地雷。
“我的命还不如一条牛吗?”他悲愤地想到。迟疑间,见富狼蹲坐在脚旁,一对聪明的眼睛关注地凝望着他。他心中一动,忙蹲下,抚着福狼的头,一手指着雷雨中打转的牛,在福狼耳边连声说:“去!去!去把牛赶回来!”
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福狼听懂了童童的话,箭一般射进雷雨里,跑到牯牛身边,含起牛鼻索,往场部拉。两条小狗也跟着窜来。童童咬左腿,容容咬右腿。福狼在前面拉,童童容容在后面赶,把大牯牛轰进了牛栏。
知青们纵情高呼:“福狼万岁!福狼万岁!”
“童童万岁!容容万岁!”
童童抱着水淋淋的福狼,激动得热泪盈眶。福狼却轻轻挣脱童童的拥抱,若无其事地走到无人处,摇头晃脑,摆臀扭腰,把皮毛上的水抖得四下飞溅。
暴雨越下越猛。雷电越炸越狂。点着马灯,各自找一处不漏雨的地方,匆匆吃了晚饭。各个寝室满地烂泥,一屋雨水。真是“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男女知青挤在漏得稍好一点的杨忠贵们房里,任它霹雳震耳,闪电裂空,雨打破瓦,风摧残墙。
童无逸小声对启明说:“来曲对景的《江河水》吧。”
陶启明拿起二胡,却拉不成调,说:“蟒皮淋湿了,莫法。”放下二胡,拿起个漱口盅说:“反正睡不成了,穷欢乐。击鼓传花。各人出节目:唱歌跳舞、说笑话、做鬼脸、鸡叫狗叫猫儿叫都要得。”
伴着充斥天地间的雷电风雨,知青们苦中作乐,开起了联欢会。
童童缩在角落里。雨水打得他身旁的脸盆“叮叮咚咚”响。溅起的水珠打湿了他的衣裤。没地方躲避,只有硬挺下去。人多,他一直当观众。毛巾传到他手上,敲盅盅的杨忠贵住了点。他摸出口琴,《三套车》刚开头,只见一团耀眼夺目,青红紫白的火球凌空炸开。像在他脑袋里爆炸样一声巨响。眼前一黑,躯体在巨痛的刺麻感中消失。他惨叫一声,死过去了。
马灯熄了,屋里一团漆黑。坟墓样死寂。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陆续醒来,顾不得分男女,互相搀扶,挣扎着跑出去。哪里才有保命存身之处哇?
邻近寝室几个没参加游戏的知青,听到近处雷声炸响,听到同伴的惨叫呻吟。
“遭雷打了!”他们呼喊着跑来救援。
屋里烟雾腾腾。一团火焰在潮湿的铺草上跳跃。满屋的焦臭味,似氨水、如硫磺。十七、八个知青横七竖八,躺在泥泞里、湿床上。有人泼灭了雷击引燃的铺草。屋里又是漆黑一团。借着闪电的光亮,他们搜寻着昏迷的伤员,唤醒他们,扶出房间。
赵指导员从单间跑来,对着黑洞洞的屋里大喊:“屋头还有没得人喏?”
满耳风雨雷声。无人回应。
缓过气来的吴镇东摸出火柴,抖抖索索地,连划几根才划燃,进屋在墙角看见童无逸面色青黑、头发烧糊,衣裤被雷电撕得稀烂,袒胸露腹,一动不动地僵卧在床角。身旁的洗脸盆被雷电活生生咬去二寸多一个缺口。熔融处在火柴微明中闪着冷冷的白光。一旁赵渝横卧床边,一只脚吊在床下。雷火就从他屁股下燃起,衣服烧烂,身体烧伤,昏迷不醒,还有呼吸。杨忠贵和瑞珀忙把他抬出去。
赵指导员摸摸童童的鼻子,气息全无,不禁慌乱地喊起来:“童无逸死了!童无逸死了!咋个办尼呢?”
几个女知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镇东又划燃火柴。启明仔细地察看,见童童嘴角流出些白沫,喉头似乎有一丝搐动,在他胸前摸了很久,似乎还有微弱细碎的心跳,忙对镇东说:“好像没死。你摸,像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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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东又仔细摸了一会,翻看童童的眼睛。童童喉咙里轻轻地“咕咕”了两声。
“没死!童童没死!”镇东和启明高兴地大叫。赶忙给童童做人工呼吸。做了很久,童童有了微弱的呻吟,两人才把他抬到一张勉强可以睡的床上,继续掐人中、做人工呼吸。
当年,只有公社才安了一部办公电话。赵指导员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冒着渐小渐弱的雷电风雨,连夜下山。二十多里水浆路,滚得像个泥菩萨,到公社报信。天亮,带着人手,扛着担架,把昏迷不醒的童无逸和浑身烧伤、呕吐不止的赵渝抬到瓮滩上的瓮口寨。上船,走水路到商落区。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等在那里。下午四点钟,童童和赵渝住进了璧县人民医院。赵渝进烧伤科。童童进抢救病房。赵指导员安排邓阳英和朱仕坤护理他们。回场后,给大家说:“赵渝不关事,就是烧伤。就怕童无逸。。。。。。哪个敢打保证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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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花果八
八。神戳戳?鬼戳戳!
学校进驻了工作组。工作组组织毛泽东思想红卫兵。红卫兵是清一色洪玉聪样的“红五类”,喊出口号来:“老子革命儿接班,老子反动儿混蛋!”“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打地洞!”
我们是古今中外,无产阶级革命史上首批毛泽东思想红卫兵,跟着伟大导师,伟大领袖,伟大统帅,伟大舵手毛泽东,在无产阶级专政条件下继续革命,打出一片红彤彤的毛泽东思想新天地,让毛泽东思想的光辉普照全球。这是我们——毛泽东思想红卫兵光荣而艰巨的历史使命。洪玉聪们充满了自豪。古今中外人类历史上有过类似的组织吗?楚霸王的江东子弟,皇太极的八旗子弟,希特勒的褐衫队能比吗?能不令我们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吗?
把紧张备考的心情放松下来,洪玉聪在衣柜里翻出姐姐的军装,挎上军用包,拴上武装带,别上红袖章。穿衣镜里一个小女兵。军帽下齐耳短发,挺胸束腰,英姿飒爽,顾盼生辉。漂亮!威风!
她是一中唯一一个连内衣裤到鞋袜全套真资格女军干装备的女红卫兵,也是第一批进京接受伟大统帅毛主席检阅的红卫兵代表。尽管只在远处看到天安门城楼上一个小小的人影在招手,她也激动万分,热泪滚滚,握拳发誓:敬爱的毛主席,我一定要紧跟你,誓死捍卫您的伟大思想,把你亲手发动,亲自领导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
蓝群英个子小,家里没军人,东求西借,凑成一套军装,还只是两个包的战士服,又长又大。帽檐也软不拉叽地趴下来。衣裤改了又改,穿上身总不是滋味。最差劲的是鞋。没有34码的军用鞋,商店买的颜色、样式、质量差得远。一眼就看出是民品。天生一副娃娃脸,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顺眼。只是红卫兵袖章一戴,照样是没人敢惹,照样的为所欲为,照样的开会、游行、见首长!
真好玩!
你看,平时一身官气、满脸政治、道貌岸然的书记、首长们,一下子变得慈祥可亲了,亲自接待,热情握手,亲切交谈,诚恳表态,坚决支持。“成立会”、“誓师会”、“批判《海瑞罢官》”、“打倒刘、邓、陶”。。。。。。每会必到,慷概陈词,愤怒声讨之余,还关爱地给革命小将发又香又甜又好吃的芝麻饼,语重心长地鼓励他们:“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做毛主席的好战士。”以《红旗杂志》、《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