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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巴黎圣母院-第16部分

小说: 巴黎圣母院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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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是愿意还不行。”性情粗暴的克洛潘又说。“善良的愿望,并不能给汤里增加一片洋葱,只有进天堂才有点好处;然而,天堂和黑话帮是两码事。想要被接纳入黑话帮,你必须证明你有点出息才行,所以你得去掏模拟人的钱包。”
  “您要我掏什么都行。”格兰古瓦说道。
  克洛潘一挥手,几个黑话人遂离开了圆圈,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搬来两根木桩,下端装着两把屋架状的刮刀,可以很容易使木桩站在地上。两根木桩的顶端,架着一根横梁,就这样,一个可以移动的、漂亮非凡的绞刑架便做成了。格兰古瓦看见转瞬间一个绞刑架就竖立在他面前,不由感到心满意足。一切齐备,连绞索都不缺,它正在横梁下面以婀娜的身姿晃来晃去。
  “他们到底要怎么样?”格兰古瓦心里有点纳闷,反问自己道。恰好在这当儿听见一阵铃响,他也不着急了。原来那班无赖搬来一个假人,索子往假人的脖子一套,就把它吊起来。这假人类似吓唬鸟儿的稻草人,穿着红衣裳,身上挂满大小铃铛,足以给三十匹卡斯蒂利亚①骡子披挂的了。这千百只铃铛随着绳索的晃动,轻轻响了一会儿,随后渐渐低下去,最后无声无息了。与此同时,随着取代了滴漏计和沙时计的钟摆的运动规律,那个假人也静止不动了。
  这时候,克洛潘指着假脚下的一只摇晃的旧凳子,对格兰古瓦说:“站上去!”
  “天杀的!”格兰古瓦表示异议。“我会折断脖子的。您的那只板凳的脚就像马尔西雅②六八诗行一样跛,一行是六韵脚,另一行是八韵脚。”
  “快上去!”克洛潘又说。
  格兰古瓦往板凳上一站,脑袋和胳膊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稳了。
  “现在,你把右脚勾住左腿,踮起左脚站直!”狄纳王接着说。
  “陛下,您这不是存心叫我折臂断腿吗?”格兰古瓦叫道。克洛潘摇了摇头,说道:“听着,朋友,你说的太多了。三言两语就可以给你说清楚的。你踮起脚跟站直,照我说的那样去做;这样你可以够得着假人的口袋;你就伸手去掏,设法从他衣兜里掏出一只钱包。你这一切办成了而不听到铃响,那就好了,你就成为流浪汉。我们今后只要揍你八天就行了。”
  ①马尔西雅(43—104),拉丁诗人。六八诗格是长短句相间的“跛韵”。
  ②卡斯蒂利亚是西班牙中部的一个地区名。西班牙人喜欢赶骡子,骡子身上挂着许多铃铛。
  “上帝肚子呀!要是我不当心,把铃铛碰响了怎么办?”格兰古瓦问道。
  “那你得被吊死。明白了吗?”
  “一点也不明白。”格兰古瓦应道。
  “再讲给你听一遍。你要掏假人的口袋,取出他的钱包来;这样做只要有一声铃响,你就得被吊死。这下子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然后呢?”格兰古瓦应道。
  “你要是手段高明把钱包拿掉,而大伙没有听到铃响,那你就是流浪汉,但你要连续挨揍八天。现在,可听明白了没有?”
  “不,陛下,我又糊涂了。这样做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一种情况是被吊死,另种情况是挨打……”
  “还有成为流浪汉呐?!”克洛潘接着说。“当流浪汉,难道这也算不上什么?我们要揍你,那是为了你好,让你经得起打。”
  “不胜感谢。”诗人回答。
  “行了,快点。”大王边说边用脚踩着酒桶,发出大鼓般的响声。“快掏吧,掏完就了结了。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要是我听见一声铃响,那就该你去代替假人罗。”
  听到克洛潘这些话,黑话帮全鼓掌喝彩,遂走过去围着绞刑架站成一圈,发出一种冷酷凶残的笑声,格兰古瓦一下子恍然大悟:是他让他们这样开心的,这不能不对他们的一切都害怕起来了。因此,他再也没有任何希望了,只能存着一分侥幸,指望自己在被迫去干这种可怕勾当中能马到成功。
  他横下心来,决定冒死一试,当然难免先对他要偷的那个假人热诚祈祷一番,也许它比这班流氓无赖容易受感动些。那无数的铃铛连同它们的小铜舌,在他看来像是无数蝰蛇张开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咬人,准备发出嘶嘶的响声。
  “哦!”他悄悄说道。“我的生命难道果真取决这些铃铛当中任何一只轻微的颤动吗!”他合起双掌,默默祷告:“呵!小铃铛呀小铃铛,千万别响;小铃铛呀小铃铛,千万别晃;小铃铛呀小铃铛,千万别抖!”
  他不想就此待毙,试图再做一次努力来左右特鲁伊甫,随即说道:
  “万一突然刮一阵风呢?”
  “照样要把你吊死。”克洛潘毫不犹豫地应道。
  眼看既无退路,又没有缓刑,搪塞又搪塞不了,遂毅然决然把心一横,抬起右脚勾住左脚,踮起左脚,挺直身子,伸出一只胳膊;可是,正当他的手碰着假人时,只有一只脚支撑着的身体,在那只只有三条腿的小凳子上晃动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想把假人拽住,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结果重重地一头栽倒在地上;同时,假人经不起他的手一推,先旋转了一圈,随后在两边绞刑柱中间威严地晃来晃去,身上千百只铃铛也就催魂索命似地响了起来,格兰古瓦完全被震昏了。
  “晦气!”他喊着摔下来,趴在地上像死了似的。
  然而,他听见头顶上可怕的群铃齐鸣,听见流浪汉们魔鬼般的狂笑声,还听见特鲁伊甫的声音:“给我把这兔崽子拉起来,狠狠把他吊上去!”
  格兰古瓦站了起来。大伙已经解下了假人,好给他腾出位置来。
  黑话帮一伙人逼着他站到小凳子上。克洛潘走过来,把绞索往他脖子上一套,拍拍他的肩膀说:“永别了,朋友!哪怕你肚里的鬼点子跟教皇一样多,现在再也休想溜掉啦。”
  格兰古瓦要喊饶命,但这话到嘴边卡住了。他举目环视四周,一丁点儿希望也没有:大家都在大笑。
  “星星贝尔维尼!”狄纳国王喊着一个大块头的流浪汉,他应声出班。“你爬上横梁去。”
  贝尔维尼身手敏捷,一下子就爬了上去。过了一会儿,格兰古瓦举目一望,只见他蹲在他头顶上的横梁上把他吓得魂不附体。
  “现在,”克洛潘·特鲁伊甫接着说道。“我一拍手,红脸安德里,你就用膝盖把小凳子拱倒;弗朗索瓦·尚特—普吕纳,你就抱住这坏蛋的脚往下攥;还有你,贝尔维尼,你就扑到他的肩膀上;你们三个人要同时行动,听清楚了?”
  格兰古瓦不由一阵哆嗦。
  “准备好了吗?”克洛潘·特鲁伊甫问三个黑话帮伙计说;这三人正准备向格兰古瓦猛冲过去,就好像三只蜘蛛扑向网上的一只苍蝇。这可怜的受刑者还得可怕地等待一阵子,这时克洛潘正不慌不忙用脚尖踢踢火堆里没有烧着的枝蔓。“好了没有?”他又问,并张开双手,准备击掌。再过一秒,就一了百了罗。
  但是克洛潘停住了,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等一等!我倒忘了!……我们要吊死一个男人,总得先问一问有哪个娘儿要他,这是我们的惯例。——伙计,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要么你就娶女乞丐,要么就娶绞索。”
  吉卜赛人这条法律,看官也许会觉得千奇百怪,其实,今天依然原原本本被记载在古老的英国宗教法典里。诸位可参阅《柏林顿的注疏》一书。
  格兰古瓦松了一口气。这是半个钟头以来第二次死里逃生了。因此,他不敢过分相信了。
  “噢,喂!”克洛潘重新登上他的宝座,喊道。“喂!女人们,娘儿们,你们当中不论是女巫或是女巫的母猫,有哪个骚货要这个淫棍?科莱特·夏萝娜!伊丽莎白·特露琬!西蒙娜·若杜伊娜!玛丽·皮埃德布!托娜·隆格!贝拉德·法努埃尔!米歇勒·日娜伊!克洛德·隆日—奥蕾伊!马杜琳·吉萝鲁!喂!伊莎博·蒂埃丽!①
  你们过来看呀!白送你们一个汉子!谁要?”
  格兰古瓦正在丧魂落魄之中,那模样儿大概是不会吊人胃口的。这些女叫花子对这提亲显得无动于衷,那不幸的人儿只听见她们应道:“不要!不要!吊死他!我们大家都可以乐一乐!”
  不过,也有三个从人群中走过来嗅一嗅他。第一位是个四方脸的胖妞,仔细察看了哲学家身上那件寒伧的上衣。这上衣已经百孔千疮,窟窿比炒栗子的大勺还多。姑娘做了一个鬼脸,嘀咕道:“破旧布条!”接着对格兰古瓦说:“看看你的斗篷,好吗?”
  ①这些女人的名字,利用谐音或利用双词拼凑而成,含有粗俗、猥亵的意思。如“三只手”科莱特,“空窟窿”伊丽莎白,“直立脚”玛丽,“长腿”托娜,“啃耳朵”克洛德等等。
  “丢了。”格兰古瓦应道。
  “你的帽子呢?”
  “人家拿走了。”
  “你的鞋子呢?”
  “快没鞋底了。”
  “你的钱包呢?”
  “唉!”格兰古瓦吱吱唔唔应道。“我身无分文呐。”
  “那你就让吊死,道谢吧!”女叫花子回嘴说,掉头走了。
  第二个又老又黑,满脸皱纹,丑恶不堪,即使在这奇迹宫廷里也丑得出众。她围着格兰古瓦转来转去,把他吓得身子像筛糠似的,生怕她要了他。不过,她低声说道:“他太瘦了。”一说完就走开了。
  第三位是个少女,相当妖艳,也不太难看。可怜虫低声向她哀求道:“救救我吧!”她以怜悯的神情把他端详了片刻,接着垂下眼睛,揉着裙子,举棋不定。他注视着她的每一动作;这是最后一线希望了。少女终于开口:“不,不!长脸颊吉约姆会揍我的。”一说完也回到人群中去了。
  “伙计,该你倒霉!”克洛潘说道。
  话音一落,随即在大桶上站立起来,喊道:“没有人要吗?”
  他摹仿着拍卖估价人的腔调,逗得大家乐呵呵的。“没有人要吗?一——二——三!”于是转向绞刑架,点了点头:“拍卖了!”
  星星贝尔维尼、红脸安德里、酒鬼弗朗索瓦遂一齐凑近格兰古瓦。
  就在这当儿,黑话帮中响起了喊声:“爱斯梅拉达!爱斯梅拉达!”
  格兰古瓦不由打了个寒噤,转头向传来喧哗声的那边望去,只见人群闪开,给一位纯洁如玉、光艳照人的美人儿让出一条路来。
  这就是那位吉卜赛女郎。
  “爱斯梅拉达!”格兰古瓦自言自语,惊呆了,激动不已,这个咒语般的名字猛然勾起了他这一天的种种回忆。
  这个世间罕见的尤物,似乎连奇迹宫廷都被其姿色和魅力魔住了。她一路过去,黑话帮男女伙计都乖乖地排成两列;目光所及,一张张粗暴的面孔都如花开放,容光焕发。
  她步履轻盈,走到受刑人跟前。她后面跟着漂亮的佳丽。
  格兰古瓦吓得半死不活,她静静打量了他片刻。
  “您要把这个人吊死吗?”她严肃地问克洛潘道。
  “是的,妹子。”狄纳王应道。“除非你要他做丈夫。”
  她撅起下唇,稍微做了个惯常的娇态。
  “我要了。”她说。
  格兰古瓦至此坚信:他从上午起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眼前这件事就是梦境的延续。
  其实,这梦境的高潮固然令人叫绝,但未免太过分了。
  活结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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