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律-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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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吴状师虽然垂头丧气,老徐氏却是个堪比小强的悍妇。她不服!她是谁,涞水第一富豪,怎么能输?焦急与不甘之中,她四处张望,好像寻找一切可以拯救她的人和事。
春荼蘼看机会差不多,故意向外走了两步,好让老徐氏能看到她。
春大山密切注意女儿。见状就往回拉她,急道,“荼蘼,你不能去!”
“爹,咱现在是骑虎难下,逃避没有用。”春荼蘼抓住春大山的手。正色道,“我知道您顾虑什么,但咱们已经被牵连了进来,只有平了这事才能脱身,不然只能泥足深陷。我知道您不是怕事的人,一切只是担心我。但您想,现在春家、徐家毕竟是姻亲,就算甩手,外人还是会把咱们两家联系到一处说。而且,还落个不顾亲戚之名。”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去!”春大山急得快哭了,“你上公堂就已经很让人说嘴了,再沾上这些肮脏事,以后可怎么办?”
“爹,嘴长在人家身上,让他们说去。再者,范阳县只是个小地方,等咱家脱了军籍,您带着全家远走高飞,东都洛阳也好,国都长安也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难道一辈子困在这里吗?到时,谁还知道我之前做过什么。况且都城什么地方,女子可鲜衣怒马,长街扬鞭的,女儿这等作为,未必就被人所痛斥和瞧不起。”
“可是”春大山仍在迟疑,拉住女儿的手却松了。
“您再想,范家也好,梅状师也罢,为什么把徐家老太太的所作所为摸得这般清楚,还找到最有利的证人?正是因为范建真的没死,和整个范家沆韰一气,做下这个局。他们谋夺什么我不管,只不该把春家也拉扯进去,那么,就谁也别讨到好去。犯我者,虽远必诛!”最后她改了句古语,登时气势十足,连那两个护卫都差点叫出好来。
好一个犯我者,虽远必诛!好一个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是何等的胸襟自由,何等的高绝气势。此女子,真丈夫也!
这两句,异世大唐的人并没有听过,此时就算在了春荼蘼的头上。对她而言也不知是福是祸,反正后来传到京中皇上的耳朵中,着实令她在圣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过,幸好春荼蘼没听到两名护卫的心声,不然得怄死。她才不要做男人哩,做女人虽然有诸多麻烦,却也诸多幸福的地方。比如她十五岁了,还能和春大山、春青阳撒娇,换个男人试试?她才不要做纯爷们,正正经经,舒舒服服地要做一生女人呢。
劝服了春大山,春荼蘼就依计暴露了自己的存在。那老徐氏正六神无主,看到春荼蘼就像见到救星似的,突然在地上爬行几步,跪到公座正前方,大声道,“大人,民妇冤枉。而这个状师”她愤然一指吴状师,“根本就是个没用的,不仅不能帮助民妇,还陷民妇于不利之中。大人,请您允许民妇撤换民妇的状师,自有别人替民妇分辨。”
徐家是涞水大户,这单县令及县衙上下,没少受过徐家的好处,毕竟为商若要顺,少不得官府保驾护航。所以老徐氏的面子,好歹要给些。
于是单县令故意板紧了脸道,“犯妇徐氏。念在你是一介妇孺,又屡屡喊冤的份儿上,本县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再说不出所以然来律法无情,本县身为一地的官长。自然依律而行,断无宽恕之理!”
徐氏一个头磕在地上,随后伸手直指左侧门处。“新的状师,我要她!”
堂上众人的目光,循着那根手指看去,落在春荼蘼的身上。堂下看审的百姓看不到,纷纷向前挤,被差役们喝骂着又赶回去。
春荼蘼见单县令望向她,不慌不忙的深施一礼。然后抬步向堂内走来,举止优雅,神色间不卑不亢,镇静大方,绝对很压得住场子。令人生出极大的好感来。就连吴、梅两位状师,不知为什么都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而她一上场,就像万众瞩目的偶像级人物,周围立即安静了下来。众人只见到一个身穿黛紫色窄袖圆领男装胡服的小姑娘,头上什么也没戴,但挽了男人的发髻,以一根紫玉簪子固定住,同样黛紫色短筒靴和革带,周身再无一点装饰。于是就显得没有半分累赘,清爽利索,而那近似于极深的紫色,更衬得她肤如凝脂,脸若桃花。
这样甜美的男装小姑娘,能当状师?把两个大男人掐得死去活来的案子理清楚?
“民女春荼蘼。叩见单大人。”春荼蘼没有直接横穿大堂,而是绕到下面去,才规规矩矩的跪好。她感觉到父亲担心的目光,感觉到无数眼神像得箭一样射过来,却仍然平静自然,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自信,令别人很难轻视于她。
“起来说话。”单县令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觉得自个儿如果严厉,就是欺侮人似的。
而涞水县离范阳县比较近,虽然道路难行,但消息还是传播挺快的,听她报上名来,立即有人就想起什么似的,低呼道,“这就是范阳代父申冤的小孝女,后来又打赢了临水楼的投毒案,十足的能人哇。”
“就是她?不能吧?看起来才十四五岁,娇柔成这个样子,是谁家的小闺女儿,还不及我家那个泼辣,谁大声说话就得吓哭了吧?你到底见没见过,就胡说八道。”
“是叫春荼蘼没错啊。咱们这普通人家,姑娘家哪有正经名字,就随着排行乱叫,大娘二娘三娘的,有名有姓的很难忘记。”
“也别说,是有点门道。普通人,别说是小姑娘了,就算大老婆子上公堂,都吓得什么似的。你们看她,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就像个豪门千金,大家闺秀,说不定真有可能!”
“啊,看左侧门那边有位美貌的军爷。听说春荼蘼的父亲就是折冲府的军官,又是有名的伟男子,看来没错,就是那个会打官司的姑娘!”
众人议论纷纷,而且声音还不小。老徐氏听了,心中恼火,暗道自己的女儿都没得到这么多的夸奖,春家的丫头凭什么?只是现在还得用人家,只能忍了。而堂上的单县令、众小吏和差役,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对春荼蘼有了新认识,又不禁好奇起来。
“春家姑娘,你可要担任徐氏的状师?”单县令温和地问。
“不是。”春荼蘼摇摇头,正当老徐氏脸上快挂不住时,又道,“但徐家是我继外祖家,民女为外祖家申冤,也是常理,却当不得受雇佣的状师之位。”她这话说得明白,不外乎一个孝字而已。
看着老徐氏变幻的脸色,春荼蘼暗笑:哈,老徐氏用人朝前,不用朝后,她才不会上这个当哩,先赚点子名声再说。就算她当状师为世人不容,至少孝道上是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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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爹亲娘亲,没有银子亲
“好吧。”单县令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本县便成全你的孝道。只不知,那徐氏的所作所为,事实俱在,你要如何辩解?”
春荼蘼又施一礼,举止从容不迫,根本没有百姓在公堂上的惶恐之感,“大人,您主审了这么久,想必非常疲倦了。今日天色已晚,民女提议,下一堂再审。再者,民发请求主审的公堂换一换地方,方便大人和众位乡亲更直接判断出证据的真伪。”
她这个要求提得奇特又突然,但前面的半句又让单县令很舒服,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这小丫头异想天开,而是好奇地问,“要换作哪里?有何缘故?”
“就换在范建落水的湖边。”春荼蘼认真地道,“那里是第一案发地,有着重要的意义。但是还得先请大人派差役先守在那里,以免被屑小之辈破坏了现场。”
单县令有点犹豫,虽说春打六九头,如今已经立春,可还是有些寒冷的,到坊市那边要走多半天,就算有马车和官轿也不太舒服。不过转念一想,只有那些负责刑司的大官,才偶尔有在现场断案的机会,自己这案子若判得好,说不能美名远扬,对官声和官威都是有好处的,吏部的考评分也会高些,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就点头应下了。
而他这么痛快答应,还是因为看到春荼蘼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辛苦跑这一趟,也是希望案子能办得漂亮呀。这姑娘,很靠谱。
“退堂。”惊堂木一响,“后日未时初(下午一点),在范建落水的湖边开审第二堂!”说完这话,单县令起身离开了。
登时,堂下众人开始议论,都有些为难。不去看审吧,心痒痒的。真想第一时间知道案子的结果,也想看春家的姑娘如何翻案。可去看吧,要走那么老远的路,万一当天退堂得晚,搞不好还得住在坊市那边。看审虽然不花钱,住店吃饭可得花钱哪。
春荼蘼不理会这些,径直向左侧门那边去,打算汇合了春大山。之后一起离开。老徐氏见状,连忙挣脱了上来押她的差役,大声道,“荼蘼,你和你爹何时来的?打算住在哪里?不如就家里去吧?”
这话说的,照说两家是这么近的亲戚,他们就应该住到徐家,合着老徐氏的意思,这还是对他们比较客气喽?真不知道她这样的办事方法,是怎么接手徐家生意的。春荼蘼忽然想。也许是先辈留下的掌柜的们忠心,但若有意谋之。二十几年的水磨功夫下来,范建想掏的话,老徐氏早就成了空架子了吧?
“谢谢您。”她说得极客气,但也透着疏远,“太太至孝,担心老太太的案子,只怕关心则乱。拉着荼蘼不断盘问,反倒影响了后日的堂神。所以我爹的意思,先住在邸舍。等还了您的清白再家去团聚。”当着外人,好歹也维护一下两家的面子。这事她既然已经管了,何必还别别扭扭的不痛快、不大方呢?
老徐氏感觉到春荼蘼的冷淡,却不好发作。旁边的范老太太也拖着没走,见状就大声嚷嚷道,“我说这位大姑娘,你可别管这个泼妇的事。到头来,吃力不讨好,说不定还反咬你一口呢。亲戚?我呸!爹亲娘亲,没她的银子亲!”
春荼蘼微笑不语,心道果然敌人之间是互相最了解的啊。然后再不等老徐氏废话,敛衽为礼,转身走了,把两个都不是善茬的女人扔下,连头也不回。
到了邸舍,春荼蘼立即拜托两名护卫道,“两位大人能否赶回范阳县一趟?帮我捎个口信给韩大人,就说让他把人给我送过来吧。不过,悄悄的,先不要声张。”
两名护卫本就是韩无畏派来帮助春荼蘼的,立即商量了下,由一人回去办事,另一人仍然留在这边,充当保镖,也提防另外有事。
只剩下父女二人的时候,春大山不禁好奇,“你让韩大人把谁给你送来?”
“后天您就知道了。”春荼蘼笑眯眯地卖了个关子,随即面色一正,“爹,这件事后,只怕徐老太太跟咱家更隔心,说不定会闹腾点事出来。今后要怎么办爹心里早做打算。”她也没说得太明,相信春大山能理解。
刚才她和老徐氏离得近,清清楚楚看到老徐氏眼中的恨意。有的人就是这样,永远要压你一头,你一直在她脚下哈着她,她可能对你还不错,但如果你比她强,甚至于她有恩,她就要想方设法的伤害你、踩倒你,重新获得优势地位,或者与你划清界限。说白了,就是极度没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