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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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郡主闻声紧紧攥了粉拳,冲我扬了扬,“我这就去拿下他!”
“……”
冷汗更甚,头皮发疼。这郡王家的奶妈那一套嫁郎如上战场之理论,这丫头真是学得精深。
“郡主说得一点没错,”柳氤飞却也竟然笑着附和,玉手纤纤撩起卷帘,再依葫芦画瓢,也在空中握成一个拳,“去,区区一个齐小公爷,把他拿下!”
……
西棚起了卷帘,玲珑郡主头戴金钗,面遮银具,身着五彩蝶裙,脚踏福云穗靴,一步一莲,娉姈缓出。
待到场地正中,她是缓缓四顾,尔后面冲观礼台嘉宾正中,对着景元觉作势下跪。
景元觉疏朗的声音适时响起来。
“桃梅之季,游戏邀春,君臣同乐一场,玲珑郡主不必多礼。”
于是小郡主顺言改跪为屈膝,向观礼台众人微微福身过后,是甜甜糯糯的小女儿声音轻唤,“玲珑多谢陛下金口赐福,今日献丑,愿为众位嘉宾上席,谋取春风一笑。”
言罢转身,面对那场上,故意穿着一身找茬的白衣,面色如冰,一言不发的齐小公爷,也甜殷殷的开了口:
“素闻齐小公爷武艺过人,玲珑有缘能得一见,京城一行,已是乐而不虚。”
齐鹏面上僵硬。
故意穿了一身破坏气氛的全白素锦,他从定襄王宣布桃梅会开始时,就一直抱着双臂跟根桩子似的站在场上一角,绷着脸完全不作一声,仿佛存着心,等着冷眼旁观一场闹剧的路人看客。
现在待到小郡主说完,他也只微微抱拳晃了一下,算是勉强施礼。
不招人待见了啊……
卷帘之下,我暗自摇头。
要怪,实在也是冬狩那狠药,害惨了人。
像齐鹏这样骄傲的世家公子生生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巴亏,说实话,怕是他平生仅见的憋屈。何况那一回齐小公爷,偏巧,还是在他敬为兄长的定襄王和尊为主君的景元觉两人面前,切切实实的来了个尴尬至极的现眼丢人……将心比心,感同身受,若是小郡主娇纵蛮横、卑鄙龃龉的印象没有深入人心——我都觉得说不过去。
所以,难哪。
这一下对上眼前这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齐鹏要么是一时拗不过来,要么……根本以为有人在惺惺作态。
“刀剑无眼,郡主小心。”
冷冷丢下一句,齐小公爷疾步走开,途经东棚抬手接过友人抛来的银枪,腾身轻跃,足不沾水的越过环场小溪,枪头一点,借力腾跃,轻轻松松站上了桃林中的梅花桩。
第一场,武功考较。
酒香醉人,春风乍暖。桃梅芬芳中的风铃摇摆着,伴着一片片飞散的花瓣,发出无声的邀请。
飞花下,齐小公爷昂然立身于梅花桩之上,单足点地,一柄去掉了枪头锋刃的长缨身前轻挑,在午后的阳光下银光点点,灿然夺目。
舞曲停歇,咚咚花鼓响起。一时间,无论是来真心祝福促成良缘的,还是来看热闹的看胡闹的,全都自觉闭上了嘴。几十双眼睛,一同齐刷刷的集中在了还留在较武场中的小郡主身上。
小郡主背对着我们,看不见是什么表情。
大约是有些紧张,她的背部线条,有些轻微的绷紧。站在那里每一次张口呼吸,肩背便随之弓起,像一只因为挑衅而竖毛的小猫。
……
看着,突然有点不忍。
……再怎么调皮任性,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一直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惯着的十四岁小姑娘。这件事,本来没有谁错谁对,只有委屈了的她、有没有她掺和都一直在气恼着的齐小公爷,和拗着他们低头的王家、纯粹等着看一场笑话的他人。
——可是这时候的场子里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的,场子外面还不晓得有多少双耳朵竖着等着听了明天说道的,都只是她。
在一边看的人尚且紧张得心跳不休,不得不张开口呼进些新鲜的空气,好缓和胸腔里的僵硬……何况于她。
“别担心。”
有人轻轻捉住我的手,转头看,是张之庭一脸平和的望着外面,“小丫头虽然调皮,总是听你的话。”
默立一瞬,依言点头。再去看场上,只见玲珑小郡主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缓缓迈开莲步,款行轻摇,慢慢踱到盛开的桃花树下,挑了一颗最粗的桩子立定,优雅的一揖,撩起五色百褶裙——
然后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仲春初桃'二' 观礼座位上响起一阵忍笑声,我放下拽着卷帘的左手,顺势抚过胸口,心内是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
你忍的好。
待到笑声过后,定襄王带着残余笑意的浑厚嗓音随之响起。“两位点到为止,不争输赢,一柱长香不落桩下,即可算是胜手。”
定襄王刚刚说完,那边齐太夫人起了身,只见玄袍飘动,鹤发低首,她向着景元觉欠身施了一礼后,转而对着桃林梅花桩上的两人,中气十足的朗声开言:“郡主远道是客,又为一介弱质女流,若是万一过招时有个什么差池,今日我皇和众位佳宾面前,实在不美——鹏儿,你要仔细些。”
齐鹏还未答话,郡主的声音先是软软响起。
“玲珑多谢太夫人关照。”
半脸面具下小丫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在桩子上艰难福了个身,歪歪扭扭,晃来晃去,直让人看得心惊肉跳,恨不得冲上去伸手扶她一把。
却是又道,“太夫人不必太担心了,鹏哥哥少年英雄,一身的武艺,将来都是要用在战场上,为我大覃安危身先士卒、奋勇杀敌的,又怎么会……拿来欺负我呢?”
呵、呵呵、呵呵呵。
溪边众人顿时响起一片齐整的笑,纷纷扬头朝着齐小公爷的方向,抚须,掩口,抱臂,各自各般,作出各式会意的指戳。
太远看不分明齐鹏的脸色,只他那柄银枪,好似在春风挑起的抚弄中,微有些低落颤抖。
“吭嗤”一声,是旁边的张之庭退后一步及时忍住,他改成伸指,狠掐了一下我的手臂,“几日亲身教导,她还真是得尽你的真传。”
“……啊?”
可怜我得眼观六路,就不明所以的应了一声。
乐卿公子听音,顺着场中笑声先是摇头,再又凉凉启口,“我是说苏氏神功大法,‘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说什么呢,”忙中抽空不满的瞪他一眼,我又急忙转头,生怕错过梅花桩上接下来的每一个动静,“喂,看戏啊,看戏。”
鼓声暂歇,花雨未止。
齐小公爷一手银缨垂地,一手缓缓抬起,潇洒大度,道出一个“请”字。
小郡主从腰上解下细鞭,拱了拱手。
一阵风过,桃瓣纷飞,银缨忽如一条白练抖开,在繁花落锦中,舞成一片耀眼的白芒。
一会过去,那片白花花的光芒却没前进或是后退,它只泰然原地绽放,将齐鹏自身护得水滴不进,针插不入。
郡主提了鞭子站在那片银光之外,似被银枪卷起的劲风所扰,人站在桩上,晃晃悠悠,几乎不用齐鹏出手,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一会儿没有动静,众人都在摒息等待,见她仰头看了四周,“啪”的一声,提手将长鞭甩上斜高一梢桃枝,抓着鞭子当吊环,稳稳当当新站了桩。
“啊呀。”
“呵……”
“这……可以啊。”
“这下好了……”
“……”
……
瞧着吧。
是不怎么好看,是有点仗着女流耍赖占巧的嫌疑,是坦然利用了规则未言明的漏处……可,那又怎么样。
我抚鼻轻笑。
齐鹏依旧舞枪成墙,郡主仍然卷鞭挂枝。只是于银枪带起的劲风之中,后者慢慢在几个树桩间腾挪闪跃,两人便愈发的接近,直到只维持一桩的站距,长枪作屏,却也前后奈何不得。
我的功夫在三流以下,远远在凉棚里也看不清那两人的来回,张之庭又不会武功,因此只得凑到柳氤飞身边,小声问她进展。
“齐小公爷是被你一句话就堵得进攻不得,明着一开始就手下留情,后面再怎么,他也不好意思真伤到郡主。”柳氤飞在帘后目不转睛看了一会,转头语调算是轻松,“我看小郡主的鞭子还过得去,只是腾挪闪避找些机会,应当没有关系。”
说得不错。一盏茶过去我也终于再度相信,如玲珑自己所说,她在马鞭上还是下过几天功夫。虽说是轻身本事平平,虽说是手足比划花拳绣腿,但毕竟郡主有根马鞭拴在树顶上用作吊绳,在齐鹏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保守攻击之下,一时是也不至于有事。
我便回头去唤,“之庭吹笛,短音。”
笛音依言清亮响起,那梅花桩上的彩色身影没有片刻犹疑,手一抖,缠在树枝上的鞭子松了几道,郡主揉身向前扑去。
他们本就相隔几个梅花桩,郡主几个抢步,眼看就要撞在银枪舞成的白芒罩上。
众人都凝了呼息。
我握紧拳,打从心底为小郡主的勇气叫好,又唯恐自己对齐鹏的估计有错,有个万一伤到她——
在能寻得一个能安慰自己的答案前,齐鹏的那柄银枪划成的圈,散了。
小郡主低着头横了心的往前冲,齐小公爷又退了防护圈,几乎就要贴上去——按照我们事前商量好的对策,对齐鹏臭小子这样的武功高手,紧贴,抓住——这样一同进退,不行也至少要拖他下水——
孰料那齐小公爷急中生智,将一柄生风银枪那么一转,登时打横的卧在两手之间,当作一根弓簧搬向前这么一弹——
撞在枪口上的小郡主身子立刻向外飞出,饶是顶上一个马鞭牢牢拴着、在空中秋千般晃荡几次也不至于掉下,也险险让人出了一头冷汗。
三步开外小郡主终是站稳。长枪挑起,银花闪烁,又一次白芒屏障施然展开。看着又回到原先,我倒也冷静下来,瞥一眼场上燃着的长香剩着尚不到一半,咬牙张口。
“继续吹。”
这一回,小郡主明显是学乖了些。她绕着圈子,不是变换脚步和马鞭挂枝,环绕兜近齐鹏。然而齐小公爷却是警惕,时刻做足了提防,每每小郡主将要近身,他便向后一跃,顿时两人又离开了有两丈远去。
一时,倒成了别样女进男退的局面。
观礼席位上一阵一阵的鼓劲之声,倒是越来越响。
“还吹吗?”
旁边张之庭放下笛子,侧头问我。
“嗯,先缓缓……”
话未说完,那边玲珑郡主又一个猛冲,直逼向已站在梅花桩阵边缘的齐小公爷。
人群一阵惊呼,齐小公爷突然向旁斜斜一掠。
扑过去的小郡主眼前突然消失了人影,不禁有些怔楞,几乎都要退到梅花桩外的齐鹏却乘着这个间隙,长枪一挑,正将小郡主挂在树梢上的马鞭绕在了自己的枪头之上,长身一展,凌空跃起。
“不好……”
柳氤飞着急脱口,只见银光一晃,齐小公爷的枪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缠在其上的马鞭自然飞甩开去,小郡主不及脱手,那样的力道之下,伴着一声惊诧的嘤叮,小小的身子如同绳下吊着的陀螺,同样飞甩出去——
那样的弧度和方向,面对的正是较武场,齐小公爷胆大心细,竟然还能兼顾她落身的安全。
我叹口气,无奈的闭眼……
以为尘埃落定,手却被张之庭拉了拉。
睁眼,正是所有人惊讶噤声之时——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