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成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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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凛仰慕顾公子高才,有几个问题,还望能与顾公子相谈。”
世子从前面独自过来,望着顾文古说道。
顾文古连忙起身,匆匆看我一眼。
“顾兄请。”我说。
他微微点头,便随世子去了。
剩下我独坐厅上,看前面四公子和廉王洛南王兀自笑谈,觉得真正莫名其妙。
好在我也没被晾多久,四公子就过来了。
“走吧。”
他笑笑,说的跟没事人一样。
“去哪?”我实在没有好气。
“吃饭啊。”
他笑得更加开心,像拣了个大元宝似的。
水亭话醉
一个丫环在前面掌着灯笼,四公子走在前面,我跟在最后,又在府中弯弯绕绕了半天,到了一个大概是花园的所在。
“你下去吧,我们自己过去。”
四公子拿了灯笼,遣退了丫环。
“走。”他对我说,自己在前面带路。
进了黑黢黢的花园不久,到一座池塘,塘边一座半水亭,掌着几盏灯火。
亭中有一桌酒菜。
四公子把灯笼放在一边,先坐了下来。
“你都不饿的吗?”他抬首问仍站着的我,向一桌佳肴努努嘴。
我愣,他还好意思问我。
“今天晚上,这都是怎么回事?”我站在原地,努力抑制自己的咬牙切齿。
四公子仰头看着我,还是在笑,而且是越来越好笑的那种。
“……有什么好笑?我有这么好笑吗?”
怒气冲天,我开始不分尊卑。
“你在气什么啊……”
他指着我,又笑,完全没有被我的气势影响。
“我……你……” 我气得口不择言,“你骗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骗我进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局!”
“……”
四公子瞪着我,有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突然倒伏在桌上,头埋进臂弯双肩颤抖,身子上下起伏,抽动不已。
我站那傻看着,正疑惑他是不是突发恶疾,想着要不要喊人来帮忙,四公子艰难的抬头望我一眼,当场爆发。
“哈哈哈哈哈……”
他捶胸顿足,抚掌拍桌,拍得一桌酒菜跳起三尺高。
不用照镜子我就知道,我已经气得脸色铁青。
“你别……别……别气,实在是……太……太好笑了……哈……”
他又一阵大笑,前仰后合,我怀疑他都要岔气。
“哈……哈呀……哈……”
我不气,有什么好气?不过冷脸冷面,站在旁边看他抽疯。
“哎……哎呀,好了。”
他终于坐直了身子,擦掉笑出的眼泪。
“哈……”
刚抬起头看我,又爆发一阵大笑。
完了他不再敢看我,努力绷脸作正经状,脸都要抽筋了。
我看了一会,颓然坐下,由着他继续练绷脸神功。
“咳,咳,你听我说,我下帖子,只是想邀你过来吃饭而已。”
四公子喘过气来,赶忙说道,低头不敢看我,看我他的绷脸神功就要走火入魔。
“我们相交一场,我总不至于,让你饿着肚子在这斗文吧。”
“哼。”
“那些游戏花样,是元凛元胜元济他们搞出来的,为的是替皇上选个侍读。那个酉时就开始了,我请你戌时来,和那个没有关系啊。”
意识到可能是误会了,热血一下上涌。
“……那我进来,怎么都没见到你?”我声音都开始打颤了。
“我等到戊时已过,都不见你过来,问了下人也不知道,正在奇怪,结果元胜跑来说,你竟然跑去参赛了……”
他有破功的倾向,低头不敢看我。
我脸上已烧得发烫,宁愿他看不见。
“我怎么知道,我一进来知客就把我带中庭去了!又没有人跟我说,连个问的人都没有!”我大声吼道。
“好,好,”四公子立刻安抚我,“这等怠慢贵客、不称职的混人哪能留得,我这就叫人把人叫来,扒皮抽筋,打出府去,好给你出气!”
他真的站起来,就要喊人。
“喂——算了,今天客人那么多,他也不知道。”
有时候我真恨自己的好心。
“唔,”四公子立刻坐下,点头道,“苏公子宽宏大量,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如今晚且先记下教训,回头再算不迟?”
……他肯定是故意的。
我不想纠缠,但想到别的,实在又气。“你都听定襄王说了,怎么也不来找我,还让我一直……丢脸到刚才?”
“噢……这个要怪元胜,”四公子捂着嘴,又开始目光闪烁不敢看我,“但其实,也不能全怪他……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过他那关的?那些人,要么认输投诚显示审时度势,要么勉力撑过几日显示兵法有成,可你……咳,他都赞不绝口,我怎么还舍得让你出局啊?”
早该知道,那局不过是考个气势,可听从他嘴里听出那么明白的“你就是自投罗网,你就是自作自受,”我气不打一处来,“你……”
“若是真让你出局了,你的策论啊,刚才那番妙论啊,我岂不是都要统统错过?那还不要紧,”他继续躲闪着我的目光,故做哀戚状叹了一口气,“可是,唉……你刚刚在人前寥寥数语大计平北,那般谈笑自若、言语间指点江山的风采,也不知道有多难得?别人纵是不知,亲眼见过了,再想到差点就错过那一幕,不是让我生生坐立不安,惴惴后怕不已?”
“你你……”
我当真是又怒又羞,敢情我发言之时,这人一直都在旁边研究玩赏,悠闲的看我高谈阔论,娱乐大家。
“再说我看你,”他竟然还没说完,“好像也乐在其中啊。”
差点气绝,好嘛,原来我还求仁得仁了。
我气极反而不语,怒目圆睁,恨不能把他瞪穿——可他看也不看我,根本无所谓。
“其实我本来就想邀你一起看他们选秀的,虽然你由评委,变成了参与者,不过总是在场,也不算太离谱……啊!”
我反应过来以前,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把一只酒杯向他扔去。
四公子接在手里,咯咯的笑,“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别恼羞成怒啊。”
气死我也,恼羞成怒,谁恼羞成怒!
心里将他的大小祖宗全部问候一遍,后来我想想,这人口上不积德,我怎么也不该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于是我干脆不理他,自顾自的饱餐一顿。
廉王家的人虽然都是怪胎,廉王家的厨子手艺却是真好,别人能把熊掌燕窝弄得好吃,可廉王家的厨子能把一道青菜炒豆腐都弄得鲜味四溢,还有那陈年桂花酿,浓香扑鼻,入口淡雅,下了肚还有一丝隐隐的甜味留在齿间,我越吃越叹服,廉王真是会享福的人……
仰头饮酒,看一轮圆月挂在当空。放杯平视,一顶金盘映在池塘正中。
上下合璧,成就一双。
亭中依栏放着几盏灯烛,灯火悠悠照在亭下,水波不兴,华光潋滟。远处月色朦胧,静静铺洒在幽暗的潭水上,如洗如练,称得整座池塘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墨玉,由近及远,泛着深浅不一的莹光。偶尔有阵秋风刮过,吹得亭角挂着的陶片风铃叮叮当当的响起,不久阵风停歇,铃声也渐渐小下去,又复归于宁静……起止休憩,正对应着水上的月影,乱了,又合。
中秋前夜,月照人寰……
好一个赏心悦目的夜晚。
正倚栏感叹,却不小心掉了块桂花糕下去,立刻看见水下浮上许多金红色圆不溜丘的身影。
我愣了一愣,顺手把剩下的桂花糕扔下去,果然水面又煮沸一般拱动,不禁扯动嘴角。
胖鱼,我撑死你们……
呵,再看一旁陪笑的人,虽然明知那是假笑,看起来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那人把桂花糕的碟子端来候着,偏偏不识趣的问了一句,“气消了没?”
我翻个白眼,继续喂鱼。
“最近我听说了一件趣事。”
我不理他,他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起来。
“京城人文荟萃,长久以来,凡外地才子到京求名,若非有人提携,多是要历经坎坷。可听说前几日有个人倒好,初来乍到的,只在酒楼上堪堪坐了两日,便名动京师了。”
我一块糕掰了一半停住,脸上一红,这事他竟也知道。
“还有这种好事啊……”我打哈哈。
“难以置信吧。听说那人是个年轻公子,生得十分俊美,衣着气度也不同凡响,很是引人注目。据说,他在酒楼上自斟自饮,一个闲散身影就把那整条大街往来的人都看得呆掉,回去还念念不忘。”
“……没那么夸张吧。”
“呵呵,主要是那人连去三次,每次都选同一个位子,也不与人招呼,也不自报身分家世,太过神秘。京人最是碎嘴好事,这么一个人物天上掉下来,突然出现,又丝毫不知底细,自然要变成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的。几日下来,百口成川,人尽皆知也不奇怪……”
“咳,”我尴尬打断他,“四公子还真是博闻广识啊。”
四公子摇首,“我只是对这件事生了些兴趣罢了。以前嘛,我只听说过绝世美女凭栏而坐,美目勾人的,现如今才知这京城老少爱好广泛,只要是美的,是男女通吃啊。”
他说完了,又在那笑。
我瞥他一眼,骂人你就直接骂,用得着跟我拐弯抹角吗?
把手上的糕整个丢下去,水面响起“噗”的一声,接着起落不休,迅速变小。
“那人,也未必是空有皮相。”
我看着水面,小声忿忿道。
“我没这么说啊。依我看,这人是聪明绝顶,又不拘小节,这法子也算是因材制宜。”
我不禁大笑起来,“不拘小节”,“因材制宜”,这话说得真好听。
“哼!”
突然收住笑,下一刻就拂袖站起,森然的看他。
“我自灼然不佩玉,
瑶池尽碧亦无双,
清风流水辰星易,
净静婷亭尚皎光!”
四公子静静看着怒意大盛的我,面上无波无澜,半晌,他点点头。
“莲者,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白莲者,千叶水华也,空明世无匹,净色比天女。”
他说着顿一顿,嘴角又弯了起来,那眼中包容的姿态,好像是我在耍性子。
“心似秋潭月一轮,何用声名播天下?没人入得了你的眼嘛,所以凭高栏而坐,展玉树临风,不过白莲公子一场游戏尔尔。”
——僵硬的背脊登时软下来。自己倨傲是一回事,被别人点破又是一回事,方觉得被人家言语一煽就这么着怒发冲冠了,唉,我何时变得这么小气?
我颇挫败的坐回去,叹气:“……我性子懒,不想一一上门见人而已……”
我也不知道我在解释什么,跟他,犯得着么。
还解释得这么拙劣。
四公子只笑。
“你说你懒,可我觉得你就是个人精。”
……我还觉得你是狐狸精呢。再翻一白眼,把这话咽下肚去。
“嗯……”四公子举杯不饮,几分研究的看着我,“你肚子里骂我呢吧?”
天,他居然知道。
“你别瞎猜啊。”我紧张的否认。
他举起一根指头在我面前摇了摇,浅笑出声,“我要是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哪里还有今天。”
我一时词穷,期期艾艾的说,“我真没有骂你啊……”
他笑而不语。
灯火恍惚,嚣张的俊容罩上了一层阴影,略略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