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之谷作者:夕夕成玦-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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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兰颇不习惯地挪动一下,却被那人抱得更紧。那人是真的累了,长长睫毛闭合,嘴角微微上扬,渐渐沈入梦乡。
须臾,香逸雪又被银兰摇醒,迷茫中睁开眼睛,就听到银兰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个青城派的殷水寒,我看你们相交甚欢,你……你们认识多久了?
香逸雪呻吟一声,表情痛苦,当初在木屋的时候,只顾著贪恋他身上兰香,怎就没发觉他身上浓浓醋味?
那人简直是个醋坛子,而且是个极易打翻的醋坛子。
“林枫呢?你跟中原镖局的人很熟吗……”
“……”
“白湘水呢,那日你为他跟我动手……”
“……”
“梅师弟呢?在华山的时候,你们总是形影不离,他对你没有那个意思吗?”
“……”
二更天,香逸雪的屋子还亮著灯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盘问还在继续中……
三更天,香逸雪筋疲力尽,眼皮子打架,有气无力地回答著……
四更天,但凡是跟香逸雪接近过的人,都被银兰问了个遍,当中还有不少女子,蝶儿、红云珠、和其他几位掌们之女重点盘查。
五更天,香逸雪趴在床上,状如死狗,翻著白眼,一声不吭。
“……”
早晨,落梅院的仆人很自觉,少主人向来晚睡晚,平日里也要睡到日上三竿,更何况房中还有另外一人。
守夜的恒叔说少主房中一夜灯光,拂晓十分才见熄灭,可见昨夜房中有多闹热。
落梅院管事吩咐厨房早饭中饭从简,估计不到下午,是见不著少主人和兰公子!
可随後让管事万分惊讶的是,向来晚起的少主那天并未晚起,而是破天荒地早早起床,居然说是要去给二老请安,然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兰公子独自留在屋内发呆,形容憔悴眼角微红,心中似有无限委屈,脸上还挂著伤心表情。
收拾被褥的丫鬟也颇感意外,除了被褥些微凌乱,一切与往日无异。
床单洁白无暇,香气怡人,被褥质感完好,不似遭人压揉。
难道昨夜只是秉烛长谈?难道兰公子的身份只是贵客?
一时间,少主跟兰公子扑朔迷离的关系,成为落梅院仆人最热衷的话题。
很快,他们的少主就自己解开答案,让众人不再为此感到困惑。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後,虽然少主封闭花苑三个时辰,但仍被一名小花匠无意间窥得──向来温润儒雅的少主,狠命地压在兰公子的身上,贪得无厌地索求著。
平日里沈静如水的兰公子,此刻也好似变了一个人,一双白腿勾著少主的腰肢,失去控制地呻吟著,表情迷乱得好似荡妇。
二具白花花的肉体,忘乎所以地掠夺彼此,发出一些淫乱的声响。
小花匠吓得一口气跑出三里外,三个月内都不敢抬头看少主和兰公子,一看到白花花的东西就会面红耳赤。
连他这个小孩子,都在替他们害臊呢!
在香世山庄住了一段时日,第二年开春的时候,香逸雪带著银兰辞别二位老爹,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最终来到江浙一代的山谷隐居。
那人很会挑选地方,木屋建立在谷底向阳之处,四周皆是参天古木。木屋古朴雅致,紫藤覆於其上,四面浮廊翠竹,风过潇潇悠然。
不远处,有一条河流穿过静谧山谷,河水清澈见底,涟漪漾漾。岸边蓬草茂密,遮挡住一条篷船。
适时刚下过一场春雨,河水高涨,轻舟漂浮,空气清新,鸟鸣野境。令人不觉想起韦庄之诗──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出门西行数百步,过一个山隘,便是谷阴之地。谷地遍生兰草,三季长开,青茎奇色,绵延数里。谷风袭来,花叶生姿,幽香清远,久闻不觉。
山清谷秀,花色宜人。木屋古朴,紫藤翠竹。河水隽清,轻舟飘逸。银兰不知那人如何寻得幽处,只觉得此地韵味与那人倒有几分相似,当下也十分喜欢。
住了些许时日,才发现落脚在此的便利。山道开阔,距离前村不过十里之遥;水道畅通,购置粮物家什省事便利。
素来讲究的香逸雪,隐居之後吃穿用度有所收敛,但是屋内摆设依旧高雅素净,生活习惯亦如往常,虽然身在山野,享用之物却比一般山民富足。
每年几次,香逸雪会带银兰外出赶集,顺带游山玩水,寻访名胜古迹,山水之中陶冶心情。
江浙水路四通八达,他们每次都去不同地方,沿途添置日需之物,空船而去满载而归。
银兰也很喜欢二人出游,喜欢坐在船头看沿途风景,喜欢漫无目的闲逛集市,喜欢看各地风土人情,喜欢品味特色菜肴……
再怎麽玩得不亦乐乎,二人终究还是会回到兰谷,感觉那里才是属於他们的天地。
完全属於彼此的时间,没有外人前来打扰的生活,真好!
(第一部完结)
作者的话:兰之谷第一部至此完结(其後还有几篇番外),请继续收看兰之谷第二部──桃之夭夭!感谢支持!
兰之谷番外──1。黑暗(上)
天黑的时候,在外边疯了一整天的香逸雪,告别了街头小夥伴们,一口气跑进落梅院,穿过长廊,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娘亲的屋子里。
掀开帘子,就闻到屋里浓重的药味,床上的女子已经瘦成骷髅,曾经风华绝代的姿容,现在只剩些依稀痕迹。
当真是红颜薄命,落梅山庄的夫人莫水云,自从嫁过来就疾病缠身,横竖不过几年光景,就变得形销骨立面黄肌瘦。
庐大夫说,她活不过今年开春。山庄里面的人都知道这件事,香逸雪和莫水云也知道,香令艾跟大夫讨论病情的时候,从来不隐瞒夫人和儿子,只是这两人从来不信。
莫水云是个坚强的女人,不管吃多少苦药,她总是配合大夫医治。香逸雪不信娘亲会死,在小孩子天真的心里,总觉得娘亲不会死,吃了药就会好起来,就会永远陪著他。
听到咚咚的脚步声,莫水云的头微微转动,眼皮子抬了起来。整天躺在床上的人,脑子有些迷糊,眼睛也没什麽光彩,浑浊而迟缓地转动著。
“娘,娘,我回来了,我给你带来糖人!”
香逸雪见娘亲醒著,一下子就跳到床上来,把头凑到娘亲的肩头,嗅嗅娘亲头发,闻闻娘亲衣服,欢快地用头磨蹭著娘亲肩膀!
丫鬟们赶紧上来,帮他把泥糊糊的鞋子和外衣都脱了,免得他把床褥踩脏了!
他已经八岁了,还跟三岁似的爱跟人撒娇,爱用鼻子到处闻闻嗅嗅。娘亲宠溺地说他象只小狗,他的小名就叫雪球,曾是娘亲养过的一只小哈巴狗的名字。
同龄孩子早去私塾念书,成天背诵三字经弟子规,雪球没有这样的烦恼,整天待在外边撒野,跟街头一群野孩子疯玩,不到天黑不会回来。
莫水云动了动唇,香逸雪把耳朵凑过去,莫水云微弱地道:“舅舅托人带了……你爱吃的兔包……叫卉娘拿给你……热一热再吃……”
香逸雪爬在床上,看著娘亲的眼睛,道:“舅舅做的不好吃,没有娘亲做的好吃,我要吃你做的,还有红烧鱼!”
莫水云张著嘴唇,呼吸片刻,又说道:“娘亲做不了……”
香逸雪把头凑到她臂弯里,撒娇地道:“等你好了,做给我吃!”
“好不了……你要自己学会……照顾自己……”
“不要!”香逸雪耍赖,在床上打滚,嘟著嘴巴道:“雪球小,小雪球,娘亲照顾雪球,娘亲照顾雪球!”
莫水云道:“生老病死……自然法则……人不能违抗……我也不例外……”
香逸雪把头昂起来,亮晶晶地眼珠子,盯著娘亲凹陷的眼眶和高凸的颧骨,第一次听到娘亲跟他说这些,难道娘亲真的不行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娘亲不会离开雪球,等天气暖和了,娘亲的病就会好起来,一定会好起来!
那天晚上,莫水云把枕下玉佩取出,送给了香逸雪。
第二天中午,莫水云突然不咳血了,胃口还不错,吃下去一小碗粥,也没有再吐出来。香逸雪放心地出去玩了,今天约好去大堤挖蚁洞。
有句俗话叫──千里之堤毁於蚁穴,想想觉得不可思议,小小蚂蚁洞,怎样才能毁掉大堤呢?
娘亲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他带了小桶铲子,带了零食水果,带了小夥伴前去求证!
路漫漫兮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这绝对不是去玩,只是去求证,只是去求证而已!
傍晚的时候,泥猴子一般的香逸雪回来了,看见莫水云的时候,她已经睡著了。香逸雪轻轻走过去,摸摸头发闻闻脸蛋,莫水云没有醒来。
卉娘告诉香逸雪,夫人今天精神不错,中午晚上都吃了一碗,吃了药後又睡著了。
卉娘叫香逸雪别把夫人弄醒,白天没怎麽咳嗽,怕她醒来後会夜咳。
香逸雪看了一会,摸摸娘亲的手,就乖乖离开房间了。
第二天中午,香逸雪睡饱了,照例先去看娘亲。
这一看可不得了,把香逸雪看哭了,仅仅一个晚上,莫水云翻著白眼,半张著嘴唇,一副濒死之态。
香逸雪猛然意识死亡,再也按捺不住情绪,站在莫水云身边哭泣。
所有的亲戚都告诉他,别在娘亲身边哭泣,害怕加重娘亲的病情,可是……当他意识到娘亲真要死了,他怎麽能够不哭呢?
看见娘亲这个样子,胸口象被撕裂一般疼,香逸雪从没这麽痛,痛得他只想哭!
要是能用东西交换娘亲性命,他就算上天下地,也要为娘亲取来延命的东西。可是现在,他只有无力之感,眼睁睁地看著死亡逼近,看著老天爷带走他最亲的人!
不管香逸雪怎麽哭,莫水云始终翻著白眼,再也没有反应,胸口微微起伏,苟延残喘是最恰当不过的描述。
中午时间,山庄的人都去吃饭,就连卉娘也不在跟前,房间里只剩下莫水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等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香令艾对待夫人的冷漠态度,让下人们对莫水云的态度,也是漫不经心吊儿郎当,不拿这位夫人当回事儿。
香逸雪低声抽泣,一直到楼梯上传来佣人的脚步声,害怕被人看到哭泣的香逸雪,才狠了心掉头跑了。
当天傍晚,躲在书房里的香逸雪,被佣人们告之,莫水云咽气了!
没想到这麽快,香逸雪哭著跑到房里,心里後悔的要死!他本该留在娘亲身边,抓著她的手,陪她走过最後几个时辰。
可是,他却害怕丢脸,自己躲了起来,错过了最後的相聚时间。
跑到病房,只见一张空床,佣人们忙著更换床褥,在香令艾的命令之下,莫水云用过的东西都扔掉。
“我娘呢?”
“小少爷,夫人的尸体搬去灵堂了,庄主说灵堂要设在紫槐院前厅,方便人上门吊唁!”
香逸雪冲到前厅,平常很少来的地方。香令艾把家一分为二,前面是他跟皇甫玉的地盘,後边落梅院是莫水云和儿子的地盘,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少有往来。
“我娘呢?”香逸雪抹著眼泪,拉著老管家的袖子,道:“我要见我娘!”
“小少爷,卉娘正替夫人净身,然後还要敛妆,你不方便进去……”
“老管家,让我看一眼娘……”不喜欢化妆的娘亲,想看到她最後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