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浪共联翩-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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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哀从心底升起,少年狠狠咬住了嘴唇。
一瞬间,一个荒唐的念头冲向脑海。
贺灵钧右手一缩,於袖管中摸到一把短短的匕首。
他嘴角露出一抹狠戾的笑容,雪亮的刀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架在了楚清源的脖子上。
广阳侯再怎麽聪明,也料不到怀中原本乖巧得宛如一只猫的少年竟能在眨眼之间骤出辣手,愣神间,身体微微一侧,锋利的刀刃随即划开了一道血口,石榴般鲜豔的颜色丝丝缕缕地染红了雪白的脖颈。
贺灵钧从楚清源怀里抬起头来,见到那血,眼瞳顿时收缩,“啪”地将匕首扔出床外,抱住广阳侯:“不……不是,清源哥哥……”
他觉得自己确实疯了,竟然真地拿刀伤了楚清源。
广阳侯依旧坐著没动,任少年将自己抱紧,被割伤的震惊令他一时思绪纷乱:“灵钧……”痛楚抽丝剥茧般地侵袭著他的心脏:“你……想杀我?”
少年拼命摇头,眼泪流了出来:“不……不是……”边哭边用手去捂那一道长长的伤口。
楚清源慢慢调转目光,直视少年的脸庞:“我只以为,你觉得我束缚了你,趁著救方陌的契机故意惹出事端以表不满。却原来……”他的眼神越来越阴冷:“你竟是想要我的命!”
贺灵钧泪流满面:“不是,清源哥哥……”我没有想杀你,我……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虽然不愿意一直做你的宠物,可平日你对我有多好,我心里明白,即便我犯尽天下所有罪孽,也不可能想要杀你?
广阳侯轻轻地将捂住他伤口的手推开:“你既能狠得下心将老师杀害,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若再有什麽为难之事,为了某些不相干的人,你亦可以同样杀了我?”
若说原先并无这等阴暗的想法,但当贺灵钧的匕首抵上他脖颈的一瞬间,广阳侯确实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
少年哆嗦著:“不……不是……没有……”我已经扔了匕首不是吗?清源哥哥,连你也讨厌我了吗?
果然,宠物便只是宠物,绝不容许在主人面前有任何放肆之举。
而且,贺灵钧运气一向不好,赌注下得太大,惯常的血本无归。
一把匕首,让楚清源的宠溺与怜爱全都消失不见,此时,少年眼里看到的,是一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熟悉的是容颜,陌生的是表情。
他颤抖著手去拉楚清源的右臂:“清源哥哥……”
广阳侯没有躲避,直至那双冰冷的手死死攀住了他的胳膊,也依旧一动不动。
脖子上的刀口看似十分狰狞,其实并不深,可那血却止不住,一丝一缕不停地往外渗流。
贺灵钧的目光一接触到鲜红的颜色,便觉一阵头晕目眩。他手忙脚乱地撕下一块衣袂,凑到楚清源的脖颈间,泪水一滴一滴,打在伤口上,模糊了视线。
少年的眼泪击穿了广阳侯蓬勃而生的愤怒、失望与伤痛,待贺灵钧包好伤口,楚清源颓然向後靠倒,疲惫地挥挥手:“罢了,你且回去吧!”
贺灵钧僵了僵,这还是头一次,楚清源主动赶他离开。
第三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轻易放脱
湖边的风,永远带著一股湿润之气,淡而迷离的月光下,薄雾匝地,水烟氤氲,衣袂沾露。
方陌扣紧贺灵钧的脖子,丝毫不敢松懈。
林意寒此人,他虽未打过交道,却也从陆文帛口中多少了解三分。
楚清源身边不留无能之人,广阳侯府的大管家更是心腹首选,虽然暗里身份不明,但不出所料,定然是楚清侯手下杀手之首。
谁也不知道楚清源究竟用了怎样的手段,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训练出这些武功诡异的杀手,竟连贺镜的一双子女也在其内效力。而这个林意寒,便如凭空冒出来一般,除了楚清源,无人知晓他的身世来历、武功路数。
今晚三更时分,林意寒率领一群黑衣杀手突袭回天教京都分舵,前院烟花之所毁於一旦,人畜皆不得幸免,亏有老鸨机警,拼死至後院报信,却终於晚了一步。方陌、陆文帛与另一名刚至京城不久的少年逃出时,被林意寒紧紧跟上。
京城内鱼龙混杂,老百姓多有警惕,闻得响动,绝不擅开自家院门。方陌等人虽已是丧家之犬,却也不愿做梁上君子,又恐大举动手伤及无辜,便一路往宵禁後绝无人迹的挽诗湖逃来。
挽诗湖位於京都城南,因占地极广,水深淤重,武朝立都後,依天势而定,在湖的南岸开了一道城门,是为京都南门。
京城分舵被毁,暂时是没有可容身之地了,如今唯有出城逃亡一途可为。况林丘一死,回天教多有变故,确实也需要陆文帛回总教一趟,另谋东山再起之计。
只是,楚清源训练出来的杀手又岂是陆文帛之流轻易能够甩脱的,再加上三人刚至挽诗湖畔,便见到贺灵钧投湖的举动,陆文帛自是大骇,方陌本心并不想救,却不由自主施展轻功,紧急关头将少年拉离了湖面。
这样一耽搁,无疑给林意寒争取了时间。
如非贺灵钧自愿为质,即便方陌有三头六臂,要保得同逃三人的周全,也不太可能。
其实,方陌对於贺灵钧的感情可谓微妙至极。一方面,他似乎并不喜欢目前被当作人质的少年,总觉此人小小年纪出手太过狠毒,视人命如草芥,心术不正;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好歹欠了贺灵钧两番相救之恩,如今却因严父之命不得不反目成仇,心中颇多愧疚,以致首鼠两端,犹豫不决。
此时,虽然指腹下便能感觉到贺灵钧脖颈间跳动的脉搏,方陌却压根不愿低头看一眼少年的状况,不知不觉的,精神太过集中於林意寒,指间掐力加大,贺灵钧的脸慢慢涨成了青紫色。
随同逃出的另两人旁观者清,早已看出少年状况不妙,却也知大敌当前,不敢稍出声息,连陆文帛也只是无奈而怜惜地瞥过,随即掉转目光,不敢再多看一眼。
贺灵钧呼吸不继,缓缓闭上双眼,心里空空荡荡,方陌也罢,楚清源也罢,只要喉口的压力加重几分,便会永远与这些人再无瓜葛。
林意寒的话虽然并不长,但主旨明确,实实在在地告诉了他,连做楚清源的宠物都不能够了!而方陌……贺灵钧双手松松地捏起拳头,很快却又放开……原来方陌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本是只为脱身的做戏,可眼下呼吸维艰,却真真切切地说明了这个把持著他的人实际上是不想他活著的。
包括那个曾在小树林中替他包扎伤口的陆文帛……贺灵钧觉得自己做人实在是太失败了,紧要关头,谁都没将他的命放在眼里。
太难受了!只剩一线空隙可容纳游丝般的气息通过,贺灵钧微微蹙起眉,倒不如一掐至底,断了他所有的生机。
在痛苦边缘徘徊的人早已听不清外界的动静,却总容易生出许多幻象。迷迷糊糊中,少年看见小鹿於一片漆黑中蹦跳著向他奔来,四蹄有力地踏破了黑暗,带来一线微渺的光明。
他欣喜地迎上前去,将头埋进小鹿的脖颈,却又赫然发觉那脖颈不再毛茸茸的,抬头一瞧,楚清源嘴角含著宠溺的笑容,双唇一张一合,似乎正向他说著什麽,可怎麽也听不清楚。
心中到底惶恐了,他想要摇晃楚清源的身体,却惊诧地望著自己的双手恍如无物般直接穿过了楚清源的左腹,瞬间,面前的人消失不见。
贺灵钧大急,四处寻找,包围他的是一片望不见底的黑雾,忽浓忽薄,忽远忽近,左右不过三五丈距离,他在这三五丈之间来回奔跑,找寻著出口,找寻著消失不见的人。
“清源哥哥……”有些发紫的嘴唇终於泄出了一丝呻吟,方陌听见了,对面的林意寒也收进耳里,不觉皱起双眉。
方陌这才发现掐得过紧,贺灵钧竟已陷入了晕厥,手指不由一松,少年身体微微一震,呼吸粗重,却并未醒来。
林意寒目光连闪,眉头紧蹙,望了望方陌,再瞧瞧不醒人事的少年,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片刻後,却又长长吁了一口气,挥挥手,随同揖敌的杀手本已将方陌等三人团团围住,此时纷纷散开,回到管家身後。
方陌知道手中的人质终於起了作用,危机暂时解除,冷汗“唰”地滑下鬓脚。
其实他并不明白,先前林意寒分毫不让,却为何在贺灵钧一声呻吟般地轻唤之後却改变了主意。
管家不吝解答疑惑:“贺五公子好歹是我们公子看护著长大的,他的命比之三位,可不知宝贵了多少。末路之徒,本不必污了我等的手,你们滚吧!”
原因只说出了一半。看那样子,方陌对贺灵钧感情并不深厚,否则不会下手极无分寸,但若这讨人厌的少年当真一命呜呼了,林意寒却知,楚清源必定痛不欲生。
另一半,当然不会再提。林大管家是个非常敏锐的人,今晚这一幕,已让他发现贺灵钧与方陌绝非一路,这两人在一起,最终的结果……林意寒在心里笑著,实在是有意思得紧。
他此时觉得有趣,可当最後的结局摆在面前之时,林意寒终於尝到了悔不当初的苦果,以致抑郁而终。
东方天际渐渐露出了一点灰色,黎明将至。负手而立,眼望著三人挟持著贺灵钧在城墙头一闪不见,林意寒果然再未追赶。
一干杀手虽不明白,却知首领脾气极为古怪,温和时人畜无害,一旦触犯了逆鳞,便会立时翻脸,故也无人有那个胆子这时候上前询问缘由,甚至包括最得器重的端木明泽。
林意寒见人已出了城,没啥可看的了,方才回头,微微一笑:“都散了吧!”
端木明泽向前一步:“师父……”
林意寒挥挥手:“我知道你想问什麽。公子本未将回天教放在眼里,方陌虽有一身武功,却无甚计谋,陆文帛更是不足为惧。林丘死了,以陆文帛在回天教的地位,自然承袭其师的教主之职,回天教用这等货色做首领,还能有何作为?”
端木明泽暗道铲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些人还是杀尽不留後患为好,正想再说两句,一眼瞥见林意寒似笑非笑的眼神,心头一凛,忽然想起适才管家所说的理由:贺五公子好歹是我们公子看护著长大的……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不错,贺灵钧对於楚清源的重要性,虽然下面的人未必清楚,可几个常在广阳侯身边伺候的又怎会不知。端木明泽尽管并不常於楚清源跟前露面,却与林意寒极为亲近,昨日甚至在贺徵手中将贺灵钧救下,当此关节,他一心只想置敌人於死地,嗜血之性一起,竟忘了贺灵钧是万万死不得的。
若今晚林意寒不曾亲自赶来,若仍照以往一般由他端木明泽主持,贺灵钧一旦没了命,他也不用活了。
其实,落在楚清源手中,倘能求得一死,已算大幸,最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