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白浪共联翩-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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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士暄挥退殿中伺侯的太监与宫婢,举步下阶走到平南王身边:“夏逞已经死了!”他顿了顿,似乎有些奇怪:“何荣……也死了,自断心脉?”
楚芳群回望他,秋水般的眸子在一瞬间扫尽所有表情与色彩:“何荣是林丘。”他淡淡地陈述:“此事清源早知。”言下之意,你竟然不晓得吗?
武士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索性搂上楚芳群纤弱的肩膀:“些许小事,清源自能处置,朕一向放任,不说也没关系。”他摇摇头:“亏朕昔日还将那林丘看作个人物,想不到,他竟然自毁志向,隐姓埋名,蜇伏在一个废人身边,可叹可叹!”
平南王哼了哼,却并不推拒皇帝的亲热,反而後退一步,将身体投入武士暄温暖的怀抱中,随即闭上了双眸。
皇帝展露出得意而满足的笑容,将他打横抱起,进了内间暖阁。
良宵美景,不宜辜负!
金剑已沈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
楚清源没有坐轿,在林意寒的陪伴下,向广阳侯府的方向走去。
宽广无垠的夜空,刚刚挣破束缚的月牙儿惨惨淡淡地吐出几缕寒光,却又在转瞬间驱走遮住脸庞的几朵浮云,刹那,蟾色大盛。
广阳侯此时已然明了了不安的由来,一出宫,等侯多时的林意寒便将噩耗告诉了他。
楚清源怔愣许久,回过神後,既没有雷霆大怒,也没有伤痛欲绝,只是挥退了轿夫,留下管家一人,陪他慢慢走路。
林意寒不敢说话,连脚步也放轻了几分。
二人沈默著走过一条长街,远远便可望见广阳侯府廊檐下悬挂的宫灯,以及……灯下清瘦的人影。
楚清源似乎怔了怔,随即脚下轻轻一点,林意寒只觉微风过耳,身边已空无一人。
再抬眼,楚清源早就立在了侯府门前。
这样的轻功,若是大白日传出去,怕要令天下震惊。
但是,此时站在楚清源面前的人,怀抱著一名早已熟睡、约摸两三岁光景的幼儿,静静地望著他,波澜不起。
广阳侯看了看睡得人世不知的孩子,眉头微微蹙起。
那人极为平静,可这份平静看在林意寒的眼中,却带来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惧与悲凉。
门房早已大开了府门,垂手立於槛边,不敢言语。
楚清源突然发出一声长叹,伸手将幼儿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那人目光微闪,缓缓开口:“多谢!”
广阳侯点点头,携客进府,林意寒紧随其後。门房有心,四下里仔细地瞧了瞧,方才关闭府门。
闲杂人等早被机灵的玉筝遣散,沏过茶,女婢在楚清源的示意下将熟睡的孩子抱走,林意寒也随即告退离开,独将楚清源与那客人留在厅中。
客人很闲适地坐著,甚至举杯轻抿一口:“好茶!”
楚清源目光深遂:“你决定了?”
那人露出一抹解脱般的笑容,点点头:“决定了!”
随著这句回答,广阳侯幽深的眸子染上了一层一望即知的哀伤。
那人却只是笑:“清源不必如此。”他轻轻地劝慰:“我和他有十年未见了,过了这道坎,我便可再看到他,於愿足已,你应该替我高兴才是。”
楚清源颓然坐倒:“你应该知道,玉匮里的懿旨……”
那人截断他的话:“宗祖一脉,以长为嫡,余者,莫可与江山。”微笑著:“我当然知道。”
广阳侯揉了揉额角:“那是我大逆不道,模仿先太皇太後的笔迹所撰。”
这句话,若公之於众,还不知要掀起何等巨浪,可楚清源此时说来,却似吃饭穿衣一般轻松自如。而那客人,也没有露出丝毫惊诧之色,反而随意地站起,踱到楚清源身边:“我知道!”不让广阳侯开口,继续道:“当年,若不是你想出这个主意,我们谁能留得性命?况且,你还故意在旨中添此一笔,父皇在天之灵,必定感慰。”
此人口中的父皇,却不是当今的九五至尊,而是已经驾崩十五年之久的太祖皇帝武士昭。
说来,这位客人也是极有来头的。当年,武士昭共有五子,战乱时死了三人,余下的两个儿子,其中被封为太子的长皇子在武士昭暴毙之後很快随父而去,而眼前这个,则是太祖皇帝昔年最为疼爱的幼子,名唤武庭焯,敕封谨王。
其实,谨王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夏焯。
武士昭年轻时风流倜傥,颇有几名红颜知己,其中只有一人据闻最得武士昭的喜爱。可惜,战乱时,夫妻离散,那女子当时怀有身孕,逃到旧充京都泸陵时,倒卧街头,奄奄一昔之际,被微服私访的充王夏逞碰上救回。
女子产下一名男婴,留了名姓後便离开了人世,夏逞将那孤儿收在身边,取名焯,抚养长大。
後武士昭率军攻打,夏逞不战而降,此子因长相酷似其母,竟被武士昭身边的一名近侍发现,充王也不曾隐瞒,任其归宗认祖,改名武庭焯。
原以为,利用武士昭可保护夏逞安全。武庭焯甚至不惜百般讨好亲生父亲,怎知一朝风云突变,若非楚清源,差点连他自己都丢了性命。
他与楚清源虽只有半年的同窗之情,却相交甚笃。武士昭死後,谨王无事绝不出门,只广阳侯闲瑕时前往探望。
可今日,做为武庭焯唯一的朋友,楚清源当然明白自己是留不住他了。寅夜登门,也不过是为了托付孤儿,解决後患罢了。
果然,谨王微笑著站在他的面前:“那孩子虽非我所喜,可毕竟是我的骨肉,虎毒尚不食子,我何忍看他如此幼小便去走黄泉路、过奈何桥,只好拜托你了。”再加一句:“虽然我一直不明白当年仅仅八岁的你究竟是怎样做到那一步的,但却知除了你,我的儿子谁也不能托,谁也托不得!”
楚清源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庭焯……”他没有称呼王爷,显见面前这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与武庭致兄弟是有区别的。
谨王摆摆手:“府里我也已安排妥当,你放心,不会给他们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至於这个孩子……”他想了想:“莫让他再搅进皇家事非里,找个地方保他安安稳稳无祸无灾地度过一生吧!”
楚清源默然半晌,忽然又抬手揉了揉额角,似乎深感疲惫,低声问道:“他於你,这般重要?”
武庭焯当然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展颜一笑:“当然!”直言以述:“他虽然是我的义父,可我自幼便立志要保护他终身。他活著,我不敢死,怕他伤心,便活著陪他;他死了,你觉得我还能留在人世麽?”
楚清源眼中的悲哀愈发浓重:“你这样做,岂非正遂了他们的意?”
谨王优哉游哉:“遂就遂了吧!”他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在我心中,那些玩意儿又算得什麽。”
那些玩意儿,除了人,还包括了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至尊宝座。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反目成仇
太熙三年,一场通天的大火之後,谨王府烧成了一堆残坦断瓦,府中百余人口无一逃生。
楚清源临窗而坐,神情淡淡的,听完林意寒的禀报,深深浅浅地望向浩渺的长空,默然无语。
据说,除却谨王的尸身,救火的人还在一处墙角发现了烧成一团黑炭的谨王妃卢氏遗蜕。
楚清源勾了勾嘴角,想来是武庭焯安排得好,在他抱著儿子来广阳侯府托孤之前,这个武士暄安排於他身边的女人就应该已经命归黄泉了。直到今日才将之处理掉,也算是谨王看在孩子份上,给予的一份仁慈。
林意寒继续道:“昨日下午贺灵钧曾去离宫探望充王,公子应旨赴宴不久,便传来充王被毒死的消息。据说,是贺灵钧在充王的茶里投了毒。”
楚清源终於有了反应,点点头:“林丘呢?”
林意寒回答:“自断心脉而死。”他想了想又道:“还有件事,我也查了。三天前,贺灵钧曾经登门拜访靖王殿下,当晚,又随同靖王入了宫。”
广阳侯微侧头:“是谁指点他这麽做的?”
林意寒心知瞒不过:“是贺霜!”
楚清源冷哼一声:“意寒,你想替她担著责任?”
管家吃了一惊,慌忙单膝点地:“意寒不敢!”
广阳侯看著他惶恐的模样,轻轻叹息一声:“灵钧的性子我最是了解,除非有人点拨,他绝不会想到去找武庭臻帮忙。”停了停:“若说武庭臻与他尚有面缘,可武庭致也是见过的,怎就舍了已入朝的竣王去求靖王呢!”
林意寒低声应了个“是”字,仍旧跪在广阳侯面前,丝毫不敢动弹。
楚清源将他拉起:“罢了!这件事也怨我想得不周到,本以为挨了一顿打,灵钧总会懂事些,不料,竟适得其反。说来,也是我平日对他实在是太过放任!”
管家见他神色带著几分怅然,想起还有一事未曾禀报,心中颇觉忑忑:“适才,将军府的人来报,说是昨晚方翟身亡,被方陌带走了。”
广阳侯没有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是麽?”
林意寒轻垂双眸,又道:“方陌离开时,曾与贺灵钧起了争执,我们的人未及出手,贺灵钧便已受了伤,请公子责罚。”
楚清源眼色一沈:“伤就伤吧!”这孩子太放肆了,该当惩诫!
林意寒小心翼翼:“方陌的武功一夕大增,恐怕方翟之死并不简单。”
楚清源淡淡道:“有什麽不简单的?老师一死,方翟焉能苟活?想必将全身功力送给了儿子。”
林意寒点点头,想想下面将要说的话,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今日一早,竣王殿下去了将军府。”
楚清源倏地立起:“怎不早说?”待要迈步,却又蓦然停住,冷笑一声:“不必急!是该给他些教训了。”
林意寒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公子……”
楚清源重又坐下:“让玉筝做些早点来,我饿了。”语气平淡而轻缓:“待我用罢早膳,你与我一同往镇国将军府瞧瞧去。”
林意寒这才有胆量抬头打量主子,却又暗暗皱了皱眉头。
广阳侯虽然坐得很端正,可脸色却反而不如昨日来得红润,从管家的角度,甚至可以看见他光洁的额角业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旧伤复发,大病未愈,却又碰上这一连串的变故,那该死的曲悠至今未回,林意寒实在是无法不担忧。
告退出屋,提心吊胆地寻著玉筝,嘱咐两句,林意寒亲自去了药庐。
待他端著热气腾腾的药汁重回楚清源的卧房时,广阳侯已用完了早点,正在玉筝的服侍下更换衣裳。
瞥了瞥黑乎乎的药碗,楚清源忍不住皱眉:“放著吧!”
林意寒难得见他这般孩子气的表情,忍不住笑道:“这可是我亲手所煎,公子就看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