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路-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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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声道:「业王有令,让奴婢们务必招待将军尽欢。」
尚熙冷眼望去,听到了业王二字,明白他生命中的苦痛与哀愁原来依然存在。
原来想死,竟也不是这般容易!
尚熙自我解嘲,胸口随着轻笑起伏,居然还疼的很厉害,微微一动便感觉全身快要散架,但他并未退缩,刚毅支起身体,已预备夺门而出。
只是甫一开门,就见桐亮摇着扇子迎面而来。
桐亮失笑:「将军莫非已经吃饱了?」
尚熙登时恼了,每每看到桐亮这般从容的笑脸,总忍不住去猜那笑里藏刀的用意,他乾脆伸手往腰际摸剑,决定先发制人。
可腰间空荡荡一片,这才惊觉配剑早当被卸下,一时之间,他念头又转,欲要肉搏相拼,徒手开打。
桐亮深悉尚熙性格,倒是不慌不忙,绕过对方,来到旁边的长椅一屁股就坐,竟是开始自斟自饮。
被如此无视,尚熙气不过,自知身处敌营自然不好放肆,便扬声道:「业王是何居心?何不给尚某一刀死得痛快!」
闻言,桐亮笑出声来:「将军何出此言?莫不是这美酒不合你胃口?」
「少跟我打哈哈!」尚熙怒目相视:「既然尚某被贵国掳获,早就不抱持苟活念头,业王若有招降之意,请恕尚某无礼,恕难从命!」
顿时,从门外发出一道赞叹之声:「不愧是朔国第一猛将,刚强不屈,威风凛凛,寡人今日得见,实属幸运!」
两人目光随即被这清亮的嗓音引了去,桐亮急忙起身,向言者拱手作揖,敬声道:「参见业王!」
业王身着一袭墨绿颜色的正装,头饰青玉珠冠,绣花的腰封宝珠明晃晃的闪着澄光,端正地将业王强健的体魄给衬托出来。
一国之主面上笑容虽浅,但气度不凡,一双瞳仁炯炯有神,足以使人印象深刻。
是否王者天生就有一股非凡人所能仿拟的气息?
尚熙忽然想起朔王,想起朔王身上亦具有这般难敌的威风……只是两相比较,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与态度。
作家的话:
☆、五、异乡寒月思旧事,不知王君有他人(4)
业王微微摆手,示意无妨,孤身来到尚熙面前,温雅笑道:「尚将军英勇之名冠於天下,若真能为寡人所用,寡人自当以国礼相待,荣华富贵,全凭将军享用。」
面对此番好言利诱,尚熙依旧板着脸,全然当作没这回事,抱拳回应:「忠臣不事二主,尚某即便是死,魂魄也将飞回朔国故土,请业王无须费心!」
态度虽然客气,但字里行间无一不充斥讽刺之意,桐亮站在业王身後,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扁嘴道:「业王,依微臣愚见,此人若不给点苦头吃吃是不会臣服的,看来方才的刑罚还是太轻……」
「休要胡言!」
业王偏过头低斥一声,再度对尚熙摆出笑脸:「素闻尚将军替朔国开疆拓土,好不勇猛,可惜贵主嗜战成性,将军一身武功无法尽显长才,寡人向将军保证,若将军愿投效寡人,寡人必当将兵权交於你手,演兵操练,不加过问,如何?」
此话一出,尚熙眯起了眼,刹时缄默,没有回音。
桐亮静静观望,正疑惑如此便说服了那呆板将军实在有些诡异,便见尚熙在两人眼前一揖到底,然後视线直视前方:「多谢业王错爱!但尚某已发誓此生只效忠朔王一人,若有违背,只求速死!」
言下之意,怕是屈打也不会成招的了。
业王看着尚熙坚持的样子,先是长长叹了口气,而後将人虚扶起来,叹息似道:「尚将军不必心急,这段时间就请在寡人宫中作客,若有需要,尽管让下人们准备就是。」
尚熙听懂业王软禁之意,虚礼道:「尚某多谢业王好意。」
他别无选择,暗忖见机行事。
见业王正欲离去,桐亮拱手朗声道:「恭送业王!」
可业王才一转身又随即回过身来,开了金口:「方才颐远城内百姓上书,说尚将军虽然占领城池却未曾滥杀无辜,只将我方军俘关押於牢,尚将军在面对城民的抵抗也不强行镇压。」言罢,对尚熙温言道:「尚将军,寡人替业国的百姓们谢过了!」
如此言重的话,听得尚熙脸色一凝。
待业王走远,桐亮才敢笑出声来,怂恿道:「尚将军啊,我王对你如此赏识,何不索性留在业国,为我业国尽忠呢?我王贤明,比那残暴无道的朔王好上百倍……」
「住口!」尚熙截口,面上显得恼怒,他可以忍受旁人污辱他,却不能听见任何批评朔王的只字片语:「好上百倍又如何?在尚某心中,只有朔王才是我唯一的王!」
这是何等荒谬?!
桐亮听完,不住轻轻摇头,面露不舍之色,把玩着羽扇,大叹:「愚忠啊!」
尚熙不愿搭理,迳自坐回床铺,当作身边没人存在。
桐亮隔着一层被褥,又劝:「尚将军,经过此役,我想你也该明白,这天下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上,朔王并非明主,你的忠诚,只会害惨泱泱百姓,让他们受难罢了!」
刺激的字句一个接一个窜入尚熙耳膜,他双手紧握成拳,最後乾脆把被褥盖过头,置若罔闻。
见状,桐亮无奈苦笑,回头吩咐奴仆好生照顾尚熙起居,方才识趣离开。
真是无垢的忠心啊!
桐亮瞥了一眼被褥中的男人,心中正因为那愚蠢的死忠而即将导致的悲惨结局,提前感到莫名悲伤。
一连数日,尚熙受到业王极尽礼遇的招待。
姑且不论吃穿用度毫无所限,连尚熙表明想要取回配剑,业王竟连同业国境内数名铸锻好手所制之名剑共十馀把,一并呈到尚熙面前任其选用。
如此排场,就连业国极尽殊荣的大臣也是罕有。
可惜事主全不领情。
尚熙的脾气活脱脱像是铁打的,宁折不弯。
被软禁在业王宫中,不在疆场上驰骋时,一些微小的习惯就会被记忆起,尚熙再度仰头看天,但这一次,他看的是不属於自己国家的这片天。
天很蓝,蓝得很耀眼,在这温暖宜人的气候下,彷佛连鸟鸣听来皆充满笑意。
他记得朔国的天际看起来总是灰色朦胧,但那又如何?
尚熙无作他想,只是呆呆看着,神情平淡地就像在看一张白纸,人生的喜怒哀乐,彷佛自打他踏入业国境内就完全被他遗留在朔国之中。
因为这片天,不是他真正的天。
所以一具毫无灵魂的空壳,自然只有行尸走肉的样子。
尚熙这副模样被业王宫中所有人看在眼里,包括业王,包括宫仆们。
不过前者发出的是几声喟叹,後者则是鲜少有人可以概括承受的非议。
自古宫廷内的流言都是一出悲剧的开始,所有的耳语都在这宫闱之中被渲染、被放大。
尚熙理所当然也听见诸多关於自己的议论,可那也不过是听见而已。
他的态度波澜不惊,就像听见巷弄内猫儿的低吟,像听见街头狂犬的吠叫,无论是哪种,对他来说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为就算旁人闹得再厉害,之於他,根本抵不过朔王的一句话。
朔王就是他的天!
朔王的一句话,就能带走他的世界,也能挽救他乾枯的生命。
☆、五、异乡寒月思旧事,不知王君有他人(5)
桐亮也发觉如此下去,即便长期以後,尚熙宁可默然死去也不会在业国当个降将,那麽他之前软硬兼施都算是白搞了,他务必想出个办法,让尚熙甘於业王麾下。
他很快等到这个机会。
就在隔日,他听到宫女传话,尚熙要求见驾,他知道该他出面的时候到了。
他的存在无疑是业王的影子,而影子通常都是黑的。
影子的样貌与主人别无二致,却毫无颜色,看不清神情。所以他与业王心意相同,却总祭出与业王有别的手段。
他喜欢称这叫做殊途同归,不论他在业国所承受的骂名已远比前朝那些邪将佞臣都还要多的多。
但为了业王,一切都是必要之牺牲。
自古以来,贤明的君主岂非正是在这些看似奸邪的臣子帮衬下而显得完美?
於是他走在这业王宫中,走到了尚熙的住处,彷佛也走到了自己的归处。
他笑着说:「大将军想开了?」
尚熙浇了他一盆冷水,徐徐道:「桐先生想多了。」
「唉……」桐亮长叹一声:「就说我讨厌武将,脑袋都固执得不知变通!成天耍刀弄枪,何不转转自己的脑筋?」
明摆着的讽刺对尚熙无用,尚熙迳自问:「业王可愿意面见尚某?今日尚某便要求去。」顿了顿,又添了句:「无论生死!」
桐亮啧舌,并不讶异,似是早料到对方有这般心思,语气随便:「随我来吧。」
尚熙默默随在桐亮身後,脑中一心一意直想奔回朔国,对这些天在业王宫里的际遇无所眷恋。
一路,他看着业国王宫的繁华,与朔国截然不同的景色,说明这环境是如何足以让人民丰衣足食,他仰着头,看到树梢绽放的几朵桃花,忽然强烈感觉到自己身处异地,毕竟在气候较为寒冷的朔国是没办法见到花开的。
桐亮领着他走,来到一座凉亭才停止脚步,他自己随意就席,对尚熙淡淡说了声:「先候着吧。」
接着宫女一一送来茶水茶点,静候在侧。
尽管桐亮在旁如何称赞茗茶甘醇好喝,尚熙仍不为所动,似乎眼前的佳景对他根本与俗世无异,两人无言相对,时间缓缓过了晌午,超过两个时辰的等待,尚熙终於面显不悦。
他沈声道:「业王若不愿见尚某,可以明说!」
桐亮将茶碗里最後一滴茶水喝得啧啧作响,这才慵懒回应,漫不经心也似道:「急什麽呢?这早朝还没结束,业王谕令,谁也不准打扰。」
「什麽?」尚熙讶然:「业国早朝是於何时开始?」
「自然是卯时正。」
桐亮给了一记对方白眼,眼里是在笑怪对方连这个也不知道。
卯时正是为清晨时分,现今已过正午。
早朝过了正午还在继续实属罕见,尚熙暗暗对业王勤於政事的态度感到敬畏,却又想起自己的国君朔王,几乎不愿召开早朝,奏章多半是让内侍效劳,偶有几笔重要决策,才勉为其难出了主意。
这时候,一批宫女端来午膳,为首的宫女向桐亮通报:「业王指示请两位先行用膳,今日政务繁多,还请尚将军务必稍候。」
「知道了。」
桐亮笑着遣退他人,自顾自提箸吃将起来,好似过午不息的早朝在此地司空见惯。
他埋首吃了几口,发觉尚熙像根木头似的动也不动,他方嚼着菜肴,出声道:「肚子不饿啊?这道清蒸八宝猪可不是寻常吃得到的!瞧瞧这肉……啧!多嫩!你不吃我可不留你的份了!」
看着桐亮吃的津津有味,尚熙双眉蹙起,倒不是因为吃不到美食,而是对业王的待客之道感到诸多迷惑。
他一介武夫,真值得业王如此厚待?君王尚在大殿上议事,竟关注到敌军败将的吃食问题,这早不是寻常人能够有的宽宏大度。
如此贤主,无怪乎会有如此忠於该国的臣民。
思及此,尚熙宛若顿悟,颐远城中慷慨激昂的女伶们所言,再度回荡在他的耳边,说什麽为了业王而甘愿赴死的话,加深影响他对业王的认知。
业王,果然是不可多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