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倾天下-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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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帝都敕征召 歌舞入京华 。。。
大雨倾盆,砸在干裂的土地上,噼啪作响。雨点很大,落在身上如被打了一样的疼痛。乐琴头顶的遮阳棚如今正好用来遮雨,不过风很大,还是有不少雨点砸在了身上。感觉到身上微微的疼痛,乐琴却松了一口气,指间的琴音未断,似乎比方才更加流畅,琴音流转,在这般雨声中依旧传得极远。
对面的祭坛上,知府大人亲自撑了一把伞在曲临头上,不让雨水落在他头上阻了歌声,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淋在雨里,几缕发丝湿漉漉贴在脸上,狼狈的很,一张老脸上又是笑容又是眼泪,哭笑交加下扭曲到了极点。曲临闭着双目,听着耳边雨声,歌声渐高,直似穿破了云层要直达天庭一样。
最惨的是凤玖,风雨交加中的舞动更显艰难,已经跳了三个时辰的身体也有些脱力,却既不能躲进棚中,也无人能替他撑伞。不过好在,快要结束了。凤玖抬头看了天上的云色,嘴角忽然绽出一个笑容,双袖一甩,舞姿更加矫健,狂风鼓起他的舞衣,腾跃而起,仿若要随着风雨飘摇而去。
乐琴的琴声越来越急,曲临的歌声也渐入高亢,凤玖停下所有动作跪伏于地的时候,琴声与歌声正好一起停住。天地间仿若一刹那全都静止了一样。只剩雨声、风声……
台下的众人这会儿才敢大声欢呼起来,朝廷官员、贩夫走卒、男女老少,无不欢欣鼓舞又痛哭流涕,大旱三个月,若是再不下雨,连沉沙河也要见底了。
曲临拿过知府大人手中的伞,一步一步走到凤玖身边,扶起他,脸上带着笑容,拍了拍他的肩,“我们做到了。”
凤玖站起来,也笑了,回答道,“是,我们做到了。”
“请几位公子往驿馆休息。”知府大人自己也已经脱力地坐倒在地上,所以来请曲临和凤玖去休息的是府衙的师爷。态度恭谨的已经超出了乐者平时受到的对待。
古称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此六艺是君子必须修习的,每个都一样重要。随着历朝历代的更迭,渐渐有了分化,读书人习书数、武人习射御,礼乐却渐渐被人们轻视。然而平民百姓又少有能习礼乐者,青楼楚馆自也有伶人歌姬献歌舞以娱人,但与君子的礼乐又不可相提并论。离风国的习俗,遇有祭祀、婚丧嫁娶等大事,必须有礼乐在场。说起来该是受人尊敬的,却又有时会被当作伶人一般轻视。因此,乐者的地位就尴尬起来,既不是文臣武将,又不是平头百姓,与伶人不同却又常与伶人混杂。
而乐者多半都是些家道中落的名门子弟,或者怀才不遇的文人。通常都是一些乐者集合成规模大小不等的歌舞乐班,游走在各地,如有庆典需要,就停留献艺。朝廷的礼部下也设有礼乐司,但是那种摆设般的官制,顶多也就是在朝廷有大庆典的时候奏两曲老掉牙的祭曲。
离风国穆元五年,江源府大旱,三月不雨,哀民遍野。朝廷虽然调拨了粮食来赈灾,却是杯水车薪,更何况边塞正在大战,粮草大多运往北方边城了,又能有多少来留给灾民。
就在所有人束手无策的时候,却有人找上了江源府知府。大旱是天灾,既然是天降灾祸,就该祭天,一个歌舞乐班主动请命,于府衙前搭设祭坛,礼乐祭天。
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成活马医,束手无策的知府大人只好权且一试。天地鬼神,信则有,不信则无。至少离风开朝一来,就没有过因为行了礼乐祭天而避过什么灾祸的。但是,已经是哀鸿遍野,试一试,又何妨呢?
衙役在府衙前搭起高高的祭台,台下围坐着碧春班的众乐师,高台对面的棚中端坐着主琴师乐琴乐弦之,祭坛上高声吟唱的是碧春班的歌者曲临曲若渊,在祭坛中央起舞的是碧春班的舞者凤玖凤瑾然。
高台无疑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可当祭乐奏起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会带来奇迹。可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聚集;两个时辰过去了,风起,人群开始激动,却按耐着自己的情绪,生怕打断了那神圣的祭乐。三个时辰过去了,雨点终于落下的时候,不止一个人泪流满面。
不管这场雨究竟是不是他们“求”来的,曲临等人此时都受着最尊崇的待遇。洗了热水澡换过衣服,又有人送来了暖身的烫酒。驿站外有百姓跪拜,显然是将他们当作慈悲济世的活菩萨了。
曲临正在一边擦头发一边往桌边走,刚要伸手拿桌上的酒,却被人捷足先登。看着对方毫不客气地揭开酒封将美酒灌入自己口中,曲临无奈地翻个白眼,转过头不去理他。
“好酒。”苏全脱口称赞,转过脸见曲临黑着脸便笑道,“若渊别这样嘛,你爱惜嗓子,平日里也极少饮酒,便是让我尝尝鲜又如何?”
曲临冷声道,“据说这酒是贡酒……”
苏全脸上变色,转过头捂着胸口,趴在门边干呕起来。
曲临无可奈何地将桌上剩下的酒收起来,倒了杯茶给苏全,“班主,将我们卖给别人自己躲起来逍遥的滋味怎么样?”
苏全此时似乎已经没什么事了,站起身指着进门来的乐琴和凤玖两人笑道,“是弦之跟我说凤凰琴都要没松油抹弦了,瑾然抱怨舞衣也买不起,我才四处找生意,到头来怎么还落了埋怨?这回恐怕能得不少的银子,我也好给若渊买些凉茶润润嗓子。”
曲临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倒是凤玖冷笑道:“我跳的腿差点断掉,班主大人倒是躲在府衙里睡的舒服?”他们三个人在外面淋雨拼命,这人倒好,一头睡倒,坐享其成。
苏全笑眯眯摇头,“瑾然这话错了,好歹那曲子是我写的嘛,一个月前我不吃不睡的时候可是只有我一个人辛苦呢。”
乐琴若有所思,低头想了片刻,才问道,“那首曲子,真的能祈雨?”被赶鸭子上架地去奏祭乐的时候这几人真的心里没底,可当真普降甘霖的时候他们都不得不怀疑苏全那曲子真的有神效了。
苏全摸摸下巴笑得恣意,“什么礼乐祈雨?不过是骗人的罢了,我夜观天象,得知近日必有大雨,才去找那知府的。只是推算的日子也就是三日内,第一天就下了雨还真是幸运呢。”
乐琴闻言脸颊抽搐,“若不是今天便下了雨,你还想让我弹上三天的琴?”
苏全接着笑,“有什么?你又不是没弹过?”
乐琴还没什么反应,凤玖先扑上去掐住了苏全的脖子,“你个黑心鬼,掐死算了。”三天?就算乐琴的手指受得了,他的腿都受不了。
苏全护着脖子讨饶,“好歹这雨不是下来了么?我可是班主,你们再这样,让别人看了笑话。”门口恰来了衙役请几人前去用饭,几人收了手不再闹,整整衣服,跟着那衙役去了。天虽下了雨,可灾情未退,几人虽说此时被当做上宾礼遇,可吃的也不过是些粗糙饭食。方才那些贡酒是当年这知府受封赏时藏下的,拿来招待苏全等人,可说是知府大人下了狠心才舍出来的。
这场雨下了三日,沉沙河的水又涨到了和往常相同的高度,农夫们抢种些收期短又易活的庄稼,来年或许还能得以温饱。
知府将事情原原本本写成奏章,上奏朝廷。大谈礼乐不可废的同时,将曲临等人捧的神仙下凡一般,并有意无意地提及,若是礼乐司能有这等人才,必是社稷之福。
苏全若是知道那位知府大人会把这种鬼神之事上奏朝廷,打死他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就算乐琴的凤凰琴琴弦断掉,就算凤玖要穿着破烂的舞衣跳舞,就算曲临连杯茶都喝不起,他也绝对不会来,绝对!
京城,卯时,金銮殿……
不用上奏折呈报,一场祭乐为大旱的江源府求来天雨的传闻也早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江源知府的奏折只是给原本就妄图借这次事情火拼一架的朝中两派人物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封昭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看着两派大臣在金銮殿上对吵,自己心里却对事情不以为然。
礼部尚书曹篙言道:“陛下,礼乐不可废,此次天降旱灾便是警戒我等不可忘了祖宗礼法,因为朝中有人过度轻慢礼法,才使苍天震怒,祸及无辜百姓。若非有乐者相助,用礼乐平息天怒,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请陛下明鉴。”
“曹大人的意思是,这是天灾,所以靠着所谓的礼乐就可以解决了么?那户部一个月来调派赈灾财物的辛苦都是白忙了不成?陛下若是真觉得靠那几个唱歌跳舞的伶人就能保佑天下百姓,臣无话可说。可既然如此,想来户部也无需继续操劳了吧?”右丞相商夕商景红不误讽刺地开口,俊美的脸上说不出的讥诮。
“商相,您这么说就过了,为陛下分忧为百姓谋福乃是臣子的职责,皇上心忧百姓,户部诸位大人为百姓忙碌大家也都看在眼里,可是礼乐之事也不容小觑。”左丞相季承摆出一副老好人的面孔出来打哈哈。
不过就是为了是不是要召那个碧春班入京的问题,有必要在他的金銮殿上这么大吵么?封昭忍不住想,这些臣子是实在太闲了,还是已经忍不住就一切事情来一争高下呢?
“晗王,你怎么看?”封昭突然提问。
昭帝的亲弟,晗王爷封晗封将明正在无聊地打哈欠,被皇兄一个问句呛得差点一口气没倒过来,咳嗽了两声后才开口道,“那个,曹大人啊,那个碧春班里有美人儿么?”
满朝文武集体黑线,晗王爷的不靠谱和好男色是满朝皆知的事情,可是可以这样毫不在乎地在金銮殿上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曹尚书咳嗽了两声,犹犹豫豫道,“大概是有的吧?据说那位跳舞的舞者,很是……美貌……还有,那位歌者也……挺清秀的。”说完这些话曹尚书只觉得自己实在是个老不正经,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哦?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晗王爷似乎提起了兴趣,瞪大了眼睛追问。
曹尚书擦擦脸上的冷汗,回答道,“碧春班的首席琴师姓乐名琴子弦之,舞者姓凤名玖字瑾然,歌者姓曲名临字若渊。。”
坐在龙座上的昭帝突然浑身一震,目光射向曹尚书。名临,字若渊?临渊,会是你么?
封晗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皇兄的情绪变化,继续兴致勃勃地对着曹尚书提问,“哦?那他们性子如何?可爱么?”
“这个,下官不知。只听说那个曲临似乎性子极清高。”言下之意,王爷哎,您就别打人家主意了。
封昭的眼神更深沉了一点。
商夕冷哼一声,一双凤目微微眯起,冷笑道,“晗王爷,刚才陛下问您的意思,看来您是有决定了?”
封晗整整朝服,对着封昭嬉笑道,“皇兄,臣弟觉得,招他们进京也无妨嘛。”
封昭捏了捏自己手腕,突然开口道,“他们祈雨,唱的是什么曲子?”
曹尚书这回才能回答个正常一点的问题,“依据江源知府的回报,是《雩龙曲》,微臣已经命礼乐司抄录习练。”
《雩龙曲》?!封昭眯了眯眼睛,而后以一种极不在乎的语气道,“也好,下个月就是太后生辰,就招他们入京替太后献乐。”没有人发现封昭握着龙座把手的手有多么的用力
还在府衙里悠哉游哉享清福的苏全被抓去堂前接旨的时候,还云里雾里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