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上龙庭-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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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赫这才惊觉这伙人分明是冲着皇帝而来,难道又是谋逆?!这些都是梁王派来的人吗?!危险来袭容不得他考虑再三,只下意识的背负着依旧没有知觉的褚云重拼命逃离。
贼船上,谢仲麟见形势危急刻不容缓,忙命项阳抢到船舵将船上其他贼人远远引开,而他自己虽水性平平,却也束紧了衣衫跳下了船,向着那几个追杀宗赫褚云重的贼匪游去。
这一场水中追逐大战惊心动魄,宗赫水下功夫虽强,怎奈背负着身形高大威猛的褚云重,行动不便,诸多受制。而且那些贼匪刀刀剑剑都朝着褚云重身上招呼,更让他难以防卫,数招之下便捉襟见肘。
虽多了一个谢仲麟,亦不乐观。宣奉岸上功夫虽凶悍,但在水里却大打折扣,而且他最趁手的长鞭亦是在水中施展不开,只能随手捡了把贼人遗下的长剑,又要杀敌,又要护着皇帝与宗赫,一时更是顾此失彼,穷于应付。
“小心左面……”正当宗赫苦战之时,耳边却传来微弱的气息。
“云重?!”他才喊了一声,扭头一瞧却正见一支明晃晃的长剑凌厉的刺了过来。
“世显,震位退三,左击。仲麟,坤前二,避开左右。”褚云重声音虽仍虚弱,神智却已是渐渐清醒,只是他身子仍没有知觉,只能开口指点宗谢二人应对这场缠斗。
这样一来,局势顿时反转,贼匪们听不懂褚云重这些八卦九宫位置的术语,而宗赫与谢仲麟平时与皇帝商讨战术时却时常运用。而褚云重眼光又准又狠,往往能预判贼匪们招式方位,从而能够提醒宗谢二人提前挪移应对。
这一场浴血拼杀,几乎将半边江水染红。了断了最后一人,宗赫与谢仲麟皆近脱力,突然江面一阵大浪扑来,尚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三俱疲惫的身躯已是随着湍急的水流被卷入一道分岔的溪流。
宗赫见这溪流坡度并不太陡峭但水流去势却跌宕奔腾,而且数十丈开外这溪流却又陡然断裂,耳边更是听得有轰隆巨响越来越近,忙惊叫一声道:“不好!前面是瀑布!”
24。 生死关头
宗赫与谢仲麟皆用手中长剑抵划着河床以缓阻自身下坠之势,但那奔泄的溪流势不可挡,眼见得三人要一起被冲下山崖,宗赫急中生智,朝着在他前方的谢仲麟大喝道:“宣奉,用你的鞭子套住左边那块大石!”
因为溪流不深,一些硕大的岩石便露出水面,尤其是悬崖边上那块方方正正的大石,露出水面甚多,若能攀住那块岩石,必能止住下坠之势。
说时迟那时快,谢仲麟已是将挂在腰际的金销乌鞭笔直的抖开,圈住那石一套一束,正好宗赫与褚云重跟在他身后被溪瀑水流冲下来,他便腾出一手,大声吼道:“宗赫,伸手拉住我!”
然而少年背负着一人,右手中又持着长剑,想要将笨重的身躯向右凑去使左手握他,谈何容易。轰轰水声中,眼见得两人便要擦身而过,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谢仲麟劈空握住少年手中的剑刃,硬生生从死亡线上将宗赫与褚云重又拽了回来。
锋利的剑锋瞬间割破了他左掌,两个人的重量使得剑刃还在他掌中往下划拉,因握得太紧,谢仲麟掌心和手指的皮肉被割裂翻起,伤口几乎深至见骨,鲜红的血滴顺着剑身飞泻而下,似一蓬细雨般洒在宗赫和褚云重的脸颊上。
“宣奉!”
眼前这让人触目恸心的景象让少年只觉心口压了一块巨石,身子荡在陡峭的山崖边上,双手只能紧紧握住悬系着自己与褚云重生命的剑柄,不断滴落在自己脸庞上的鲜血哽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宗赫,努力一把,试着握住我的手……”剑刃因有着血液的润滑不断的在向下滑落,谢仲麟忍着剧烈疼痛的脸庞已微微扭曲,而眼神却依旧冷峻而坚定。
刺目的阳光下,淬过鲜血的剑锋格外扎眼,虽谢仲麟已是拼死握住,但剑身依旧被另一头两人的重量拖着在一分分下坠。宗赫亦知时不可待,便深吸一口气,沉于丹田,抬头望向谢仲麟轻轻点了点头。
“一、二、三!”
在谢仲麟念出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少年暴喝一声,拼尽全力向上一挺身,虽不过一尺多高的距离,却因为没有着力之处,又负着一人,仿佛高峰深壑般难以逾越。
两人同时弃了剑,谢仲麟极力将身子往下凑,堪堪抓住少年的手,重物向下的坠力撕扯着他的伤口,又是疼得他一阵吡牙咧嘴,但还未等他心口落地,却看到两人的这番折腾又使得伏在宗赫背上的褚云重向下一跌,忙急喊一声道:“宗赫,拉住褚云重!”
宗赫亦不等他喊已是有所察觉,百忙中用腿夹住褚云重下滑的身躯,又将原本缚在他身上现在已是松脱了的腰带往他手腕上缠了几圈,这才奋力将他拉了起来。
翻滚流飞的瀑布从三个人的身边一落百丈,似乱云崩碎,溅玉飞雪,伴随着惊雷震天般的巨响,将悬在崖边的三人冲得浑身湿透。宗赫低头向下望去,只见澎湃咆哮的水流垂流直下而望不到头,形似匹练般腾起一片白色的水雾。人若是在此凌空摔下去,哪里还有命在。
惊魂稍定,少年忍不住仰头埋怨道:“宣奉,你们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怎么会遇上那帮匪徒?陛下这是要往江浦微服出巡吗?怎么身边才带了这么几个侍卫?孟驰呢?”
手掌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谢仲麟微微皱着眉,轻哼一声道:“褚云重还不是担心你!傻了吧唧的愣是要亲自来寻你。孟驰还在江浦……至于那帮贼匪,倒似提前知晓我们的路线,我正有些疑心是不是这次带出来的侍卫中有内奸?!”
正说着,在刚才打斗时背上受了好道剑伤失血过多重又在湍流中陷入昏迷的褚云重终于又悠悠转醒了过来。
“世显……”
抬头望着上方奋力握紧他手腕的少年,褚云重心中一悲一喜,只觉自己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欢喜过,也未曾像现在这般狼狈过,尤其此时三个人依旧是命悬一线。这一路来,脑海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而此刻如愿看到活生生的宗赫就在自己眼前,一时,却又哽咽难言。
一滴又一滴腥热的血落在褚云重苍白的脸颊上,让他心头一颤。
“世显,谁受了伤?你还是仲麟?”
“是宣奉,刚才为了救我们俩,宣奉的手被剑锋划伤了。”说罢,宗赫忍不住又抬头望了谢仲麟一眼,他此刻全凭那只受了重伤的手硬生生拉住两个年轻男子,分量之重,已是让他手臂和脸庞都青筋尽绽,而他却一言不发,只沉默的苦苦支撑着。
而宗赫自己也不轻松,左手拉着谢仲麟,右手拽着褚云重,湍急的水流不停奔泻而下,巨大的冲击力与水的湿滑使得本已在打斗时就脱力的他更难持久。
“这样不行……”少年粗重的喘息着,飞流泼洒的水流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在如雷的瀑布声中,他只能向上方喊道:“宣奉!你看看四周,可有脱困的法子?”
谢仲麟依言环顾四周,见左岸边有一株崎峋苍劲的老松树干弯曲,呈“广”字型主枝飘斜横出,正突刺在溪流河床的上方,距离虽仍有些远,但若用自己的乌金鞭,只怕堪堪能够得到。
“宗赫、褚云重,你们俩试试能不能爬到我上头这块大石上来。”
宗赫忙低头问道:“云重,你可还有力气?能顺着我的身子爬上去不?”
三个人当中褚云重伤势最重,血肉模糊的背部被溪水冲涮得已呈骇人的灰白之色。此刻他的身躯五脏六腑沸腾炎热,而身发体肤却冷若寒冰,这样的极热与极寒残酷折磨着他的意志,浑身上下似灌了铅水般沉重,便连睁开双眼,都要拼尽全力,如何还有余力向上攀爬?
然而他亦深知这偏僻之地无人可救援,而谢仲麟和宗赫意志再坚强,亦支撑不了多久,若是那人派遣的杀手再度追来,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一想到那人此番竟会如此心狠手辣全不顾念兄弟之情,他更是心如刀搅,便昂着头,向着少年惨然一笑道:
“世显,去年今日,可不正是你初入中原遭宗贤千里追杀之时?那时我明知此事,却袖手旁观,任你步步危机,伤痕累累……而今,我也被人追杀,正是因果报应不爽……你恨我,我不能怨你,所有的事……都是我自作自受……”
褚云重……宗赫万没料到此时此刻,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刻意掩埋的疼痛又如潮水般涌起,那种欲哭无泪心如刀割的感觉无休无止的吞噬着他。
呛了几口溪水,令得褚云重又咳又喘,略略平整了呼吸,方又断断续续的道:“世显,你不是恨极了我?你放手吧,我不值得你用性命来救……少了我这个负担,你和仲麟都能活下去……不值得为了我一个人让我们三人都葬送在此处……不值得……”
白茫茫的一片水雾中,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然而,这情凄意切剖肝泣血之音,却是让宗赫的眸子倏得一黯,锥心的痛急速漫延全身,令他狠狠的咬着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褚云重!没错,我是恨极了你,但你也别指望我会轻易放过你……天底下没这么便宜的事!”少年眼中湿湿的,好似有泪坠落,感觉手腕打滑要松,他更是将那腰带往自己手腕上也紧紧缠了几圈,彼此相握的手指,用力的几乎要抠进对方的血肉。
少年虽然在说恨极了自己,但只要他的手依旧死死的握着自己,褚云重便知道,他仍然还是爱着自己,哪怕心里再恨,也抹煞不去两个人这份患难真情。一时悲不自胜,眼泪几要夺眶而出。
“褚云重!你在说什么糊涂混账话!你他娘的活腻味了吗?!”谢仲麟听得不耐烦,更是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少给我来这一套!宗赫要是敢松手,你信不信我立马把他踹下去给你陪葬!我们三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活一起活!要死一块儿死!谁也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矫情话留着活命后再说,这会儿你们俩少他娘的在我眼前演肉麻戏!”
谢仲麟虽骂得又凶又急,甚至爆了粗口,但他对自己情意,褚云重如何不知。这些年来,自己对他总是刻意冷淡,而这样生死关头,他却仍是相濡以沫生死相随,这样的情深意重,更是让皇帝自觉愧对他这一生,思量着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了眼前这二人。
冥冥中,这两位拼死维护相扶相持的年轻人似给褚云重重新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这一刻,流失的精魄与意念重回四肢百骸。
烈日当空,大束的阳光似盛开的凤凰花,洒向溪水万道金光粼粼。奔流的瀑布淋在他们身上,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丝丝的暖意以及信念与坚持,从彼此紧握的双手传递,带给三个年轻人无穷的力量。
扶着宗赫的身躯,褚云重开始一点一点向上攀爬。宗赫没有松脱联系着彼此的那根腰带,只低声的道:“云重,你踩着我的肩上去拉住宣奉,慢一点,我托着你呢,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