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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部分

年轮(最新版)-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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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区别?”
  “这区别可就要命了。可惜当初不懂。后来我们的事儿被她父亲知道了。她父亲大发雷霆,说一个小小警卫排长,竟胆敢梦想做我的女婿!我让他连个小小的排长也当不成!于是我一下子就由警卫排长变成警卫战士了。她父亲还不放心,结果我就被迫脱了军装,离开了军队大院,离开了北京,一纸复员令把我发到北大荒来了。”
  吴振庆问:“那……她呢?那个当女儿的呢?”
  连长苦笑:“她么,我离开军队大院儿时送给我一个笔记本儿,上面写着——务农光荣。还对我说:‘我真的挺喜欢你!’我到北大荒三个月后她结婚了。嫁给一位比她大12岁的男人,一位大校副师长。这么多年了,她可能早把我忘了。即使偶尔想起我来,我猜她一定会嘲笑自己的荒唐,居然会喜欢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小小的警卫排长。”
  吴振庆问:“连长,你真这么认为?”
  “是啊!我也经常嘲笑自己当年的荒唐啊。居然会爱上一位司令员的女儿。”
  “那……你现在还爱着她?”
  “我可没那么久的长性。我干吗那么傻?非跟自己过不去?那不是冒傻气么!”吴振庆说:“那……你已经爱上别人了?”
  连长叹了口气:“也没那么幸运。前几年,咱们北大荒地面上的女人,比东北虎还不容易见到。”
  “你恨她么?”
  “恨?”连长看了吴振庆一眼说,“这你和我一样,多少总会有点相同的体会——一个人是没法儿真正恨一个自己爱过的女人的,是不是?”
  吴振庆点了点头。
  

《年轮 第三章》8(2)
连长说:“她眼睛长得很特别。喏,就像那只眼睛一样。”连长指着一棵杨树——杨树的一只“眼睛”,似乎笑眯眯地望着他们。
  他继续说:“咱们连是个新点儿,刚刚盖了几幢不像样的集体宿舍应付过冬,不能接着就盖新房、盖托儿所,是吧?那是以后的事儿。所以呢,我主张,你们小小的年纪,先不必忙着谈情说爱,你们要是一对对儿都爱得发急,我又没权力批准你们早婚,岂不是也只有替你们干着急?对不?”吴振庆难为情地笑了,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时,吴振庆回望那棵杨树——那杨树的“单眼”笑眯眯地目送着他们。
  男知青宿舍。徐克探出头,见那个在批判吴振庆时表现得特别积极的男知青走来,回头机密地说:“支好!支好!”他旋即缩回头去……
  谁知那男知青走到离门不远处却没进去,原来他看见王小嵩扔下斧头,在抱木柴,于是犹豫了一下,便走过去,巴结地说:“班长,我帮你抱。”两人抱着木柴走到门口。
  那男知青往旁一闪,继续巴结:“班长……你……你先进。”
  王小嵩倒转身,刚用后背拱开门,一盆水兜头浇将下来,将他泼成了落汤鸡。
  徐克、韩德宝掩口窃笑。王小嵩倒转身——他们始料不及地呆住了。
  王小嵩愤怒地瞪着他们。那男知青明白过来后,幸灾乐祸地说:“嘿嘿,班长,早知他们这么陷害您,我就先进了。我宁可替您身受其害啊!”
  这些少男少女,就这样开始在广阔天地里,接受个人和自己、个人和他人、个人和群体的矛盾的考试。他们既互相爱护,又难免时常企图互相伤害;他们既学会了保护自己的小小的狡猾,和报复别人的小小的阴谋,也学会了反省自己和接受教训。而最主要的是,在艰难困苦面前,他们学会了鉴别哪些是人最可贵的品质和精神……
  

《年轮 第三章》9(1)
雨季快到了,知青们在房舍周围挖壕。徐克问:“连长,雨季一到,草甸子上的水,真能从四面八方漫过来吗?”
  连长一边挖一边回答:“很可能的,所以咱们得提前挖好疏水壕沟。”
  开拖拉机的老战士走来,站在壕沟边上小声对连长说:“连长,口粮只够吃两天的了,这万一雨季提前到了,路都淹了,可咋办?”
  连长四周看看,见徐克在偷听,警告他:“不许扩散啊!”
  又对老战士说:“你立刻派一个人,开上拖拉机到营里去拉趟粮。”
  “好……”老战士起身离开。
  连长思忖一下,跳上壕沟,追上老战士说:“口粮的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派别人去我不放心,我亲自去吧!”
  肮脏的浓重的乌云迅速地吞掉了最后一小块晴空。
  沉闷的仿佛抑制着的雷声从远处传来……
  天地间一片朦胧,一片混沌,一片如烟的阴霾,一片似雾的苍灰……
  男知青宿舍里每人都拿着一个馒头,一头蒜。
  王小嵩说:“知道今天早晨为什么一人只卖一个馒头吗?昨晚食堂新蒸的两屉馒头,几乎全被人在夜里偷光了!我想,绝不会是老战士们干的,也不会是女知青们干的。”
  韩德宝说:“班长,你是说,是我们之中……有一个人偷的?”
  吴振庆猛地往起一站:“那还用问么?搜!小嵩,你从我的箱子开始搜!”
  徐克说:“对,搜!他妈的不搞个水落石出,决不善罢甘休!”
  韩德宝说:“班长,搜箱子这个方式不怎么好吧?”
  吴振庆说:“有什么不好的?”
  众人七嘴八舌嚷成一片:“我同意搜!”
  “我也同意!不能一个人做贼,大家背黑锅!”
  徐克首先打开了自己的箱子:“班长,你开始搜吧!”
  王小嵩:“不,我不搜。我也觉得这方式不好。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连里的口粮只够两天的了。不过大家不必心慌,连长亲自到营里拉粮去了。连长肯定不会让咱们挨饿的。所以呢,我希望那个偷了馒头的人,主动向我认个错,我保证替他严守秘密,不予追究。”
  众人面面相觑,仿佛都在怀疑对方是贼。
  吴振庆说:“班长不会偷!我也不会偷!他,他!都不会偷!做贼的肯定在你们几个之中!”——他指的是徐克和韩德宝等。
  韩德宝说:“振庆,没根没据的,别这么说。”
  对方人们中有一个因受辱而恼怒了,他说:“我看还在你们几个之中呢!”他一指韩德宝说:“都不反对搜箱子,就他一个人反对!做贼心虚吧?”
  众人的目光一齐投向韩德宝。
  “我没偷!”
  吴振庆瞪着韩德宝看了一会儿,忽然扯着他往外便走。
  “你干什么呀你?!”韩德宝的馒头掉在地上。
  徐克替他捡起馒头,剥着皮。
  吴振庆已将韩德宝扯到了外面,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推到墙边站着,低声然而严厉地说:“我怎么觉得也像你?你给我老实说,究竟是不是你!”
  王小嵩跟了出来,对吴振庆呵斥说:“你放开他!我是班长,轮不到你对他这样!”
  吴振庆放开韩德宝,瞪了王小嵩一眼:“接班人,对我说话开始用这种口气了?哼,我看你怎么给大家一个交代!”他一转身悻悻地进了宿舍。
  韩德宝说:“他、他怎么竟怀疑到我头上了!”
  王小嵩拍拍他的肩膀说:“别跟他计较,他这些日子心里一直不痛快。我可压根儿就没往你身上想。”
  “那,是谁你心里有数?”
  王小嵩摇头:“没数。我也不知道究竟是谁。”
  夜。男知青宿舍。外面雨下得很大……
  一个人影跌入焦急地说:“都起来!跟我去接你们连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一队人影离开连队,冒雨在泥水中奔跑。
  

《年轮 第三章》9(2)
运粮路上。在几束手电光的照射之下——拖拉机陷在水坑旁,连长没在齐腰深的水中,用背抵着木爬犁——看样子,如果不是他用背顶着,爬犁定会翻入水坑。
  连长喊道:“先别顾我!先顾粮食!”
  人们纷纷跃上爬犁搬粮食。
  徐克跳入水中说:“连长,我替你!”
  连长看他一眼,笑笑:“咱俩一块儿顶着吧!”
  在既是连部同时也是连长的宿舍里,连长蹲在地上吸烟——他身后是一块垂挂着的塑料布。
  塑料布突然被扯到一旁——出现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显然她刚才在换衣服。她的头发还湿漉漉的。
  连长站了起来,扔掉烟,用脚使劲儿一踩,望着那女人。
  女人问:“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好想你。”
  女人说:“几个新连队发现了出血热,营里本想派个男医生来的,是我自己坚决要求跟你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整理医药箱。
  连长从背后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她将头向后一仰,靠在连长肩上……
  连长说:“有你在,我就放心多了。”
  女人说:“我也想你。”
  连长拧灭了马灯……
  开拖拉机的老战士钻进男知青宿舍,往王小嵩枕旁一坐,一边脱鞋一边说:“知青头儿,今晚你的被窝我征用了!”
  王小嵩愣了愣,什么也没说,挤入了韩德宝的被窝。
  韩德宝问:“老张,怎么不跟连长一块儿睡了?”
  “连长的呼噜打得太有水平了!”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吧?”
  “你这个小子!不该问的就别多问!”
  老战士钻进王小嵩的被窝。
  吴振庆问:“那女人是谁?”
  老战士回答:“是咱们连长的那个。”
  “连长不是没结婚吗?那他们怎么可以‘那个’呢?”
  “我也没说他们那个!我只不过说,她是连长的那个。没结婚,才不说是老婆,等咱们连明年盖起了新房子,她会来定居的,那时候你们都该叫她连长大嫂了!”
  “明年,咱们要给连长盖幢又高又宽敞的房子。”
  “哎,这么说,还像是连长的一名好兵说的话!”
  三天以后。
  吴振庆仰躺在男知青宿舍,处于昏迷状态——徐克和韩德宝忧郁地守在他左右。对面炕上,也昏迷地仰躺着两个男知青——王小嵩和郝梅在给他们换敷在额上的毛巾。
  连长陪着那个女人走了进来。
  王小嵩等人的目光投向那女人。
  连长说:“大家心里不要紧张,乔医生很有经验。”
  乔医生从吴振庆开始,检查他的眼睑、舌苔、胸前的皮肤……
  之后,她沉吟不语……
  王小嵩说:“还有他们俩没检查呢!”
  乔医生说:“一会儿我会检查的,现在我要求你们三个,站到我面前。”
  王小嵩、徐克、韩德宝站到了她面前。
  乔医生说:“脱衣服!”
  他们脱去了上衣,但都穿着背心。
  “背心裤子都脱掉!”
  连长说:“快点儿!医生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郝梅悄悄溜出去了,在门外偷听。
  韩德宝说:“连短裤也脱么?”
  乔医生的声音:“脱!……伸出舌苔,举起手臂……”
  郝梅回到了女知青宿舍——女知青们的目光都集在她身上。
  郝梅缓缓坐在炕沿上,自言自语:“在检查胸部是否潮红,腋下是否有出血点,杨梅子是否增大……”
  女知青们不安起来……
  一个女知青问:“杨梅子是人身上的什么啊?”
  郝梅说:“我也不知道。”
  另一个女知青说:“我知道,是舌头上的小肉刺……你没听医生讲是不是出血热?”
  郝梅摇头:“医生没说。”
  问“杨梅子”是什么的女知青,一听这话,恐惧地从昏躺在炕上的另一个女知青身旁躲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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