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簿作者:营长小五(完结)-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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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刘文静冷笑着插话道:“便是他如今封了国舅又如何,太极宫中嫔妃多如星沙,长安城中要多少这些遭人嫌的末流国丈。”
李世民点头道:“不错,而杜先生却是天策府从事中郎、行台司勋郎中、文学馆学士、建平县男,这一堆名头吓也吓死了那鼠辈,要他自己做出那等事来,打死了他也不敢。这事……只怕还是东宫做的主谋。”
杜如晦笑道:“那东宫这道行也忒浅些,想出这主意来,除了伤我几日筋骨,有何益处?”
刘文静嗤道:“李建成有脑子,李元吉却不然。这等下里乡人寻事斗殴的伎俩,他齐王殿下行事不是向来不屑于行人道,非要与那野猪豺狼一教高下吗?”
他话音未落,李世民便摇头失笑道:“肇仁,你这两句也太损些个……”
王君廓却在一旁大笑道:“这句骂得好!刘先生到底是读书人,骂起人来就是比我这起子粗人毒辣,一个脏字不带,却他娘的比甚么都痛快,哈哈!”
刘文静却浑不在意地道:“我何曾骂人?不过与在座众位分辩出一番人畜之道罢了。”
这回尉迟敬德也大笑起来,连秦琼都自持不住,笑道:“刘先生深刻。”
房玄龄与他素来不和,只得接饮茶之机衣袖掩面,遮了唇边笑意,杜如晦则指着刘文静直摇头,眼中也尽是戏谑好笑。
李世民等众人笑闹过一阵,拍手道:“诸位,咱们言归正传。”说着对杜如晦道,“杜先生,建成沉稳内敛,李元吉行事却越发不堪起来,未免他再有甚么下作招数,先生不如搬到王府附近住着罢。秦王府东墙外紧邻后花园我在出发前特意叫人修了一座宅院,如今已经修缮妥当,杜先生不如携了家眷一同入住。”
杜如晦忙摆手道:“殿下,这可使不得,臣不过丁点挫折,哪里就需要殿下如此看顾,臣真要惭愧死了!”
李世民笑道:“先生莫急,这是我原本就打算好了的,这事肇仁也知道,我怕事先声张出去又落下口实被不人拿去做文章,故而一直未和两位先生说道。父皇当日听信孙伏枷谗言,对二位下了禁足令,还险些将两位先生贬为庶民,以至于两位如今出入王府都冒着风险,每思及此,我都甚是不安。而那宅子虽外观在王府之外,内却有甬道与府内相连,如此一来,于谁都大为有利。”
房玄龄听他将自己也包括进去,疑道:“殿下,那宅子……”
李世民道:“不错,那宅子是一门两家的制式,中间有一道月洞门的隔墙,只是眼下还未建。两位先生如若敲定了乔迁时日,我再着人起建不迟。”
房、杜二人便对视一眼,杜如晦咳了一声,将脸偏了过去。
刘文静倚在榻上,勾过檀木盒里的沉香往手炉里撒了些,合上炉盖,便有一捧缭绕的香氛袅袅升腾,他的脸隔在轻烟后面,只听见其人声音传过来:“殿下,杜先生晋阳人士,眼下又被李元吉盯上了日夜好生惦记,倒不如把杜先生家眷送回晋阳将养,也免生事端。至于房先生那里坊皆知好妒成性的泼辣夫人卢绛儿,倒不如就让她照旧在房府照拂一门家眷,一来我这人听不得妒妇骂街,二来嘛,房杜二位先生的行踪还是隐秘些好,外人看房府还是吃住照旧的样子,也少生些是非。”
李世民这回也掌不住笑起来,对房杜二人略带促狭地道:“二位先生意下如何?那既然应允了,
改日少不得要请肇仁喝顿好酒呐!”
李绩初入宏文馆,到此时方将门道看个真切,便也唯恐天下不乱地凑份子道:“刘大人身兼数职,以至位列仙班,在下好生佩服啊,哈哈!”
王君廓奇道:“啥仙班?”
坐他对面的尉迟敬德便用口型道:“月——老——”
王君廓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野狼?”
房玄龄当下一口茶从鼻管里喷出,眼中爆出杀意,王君廓战场厮杀多年,顿时一激灵,带着坐席瞬移两尺,贴着墙根喘息不定。
李世民与秦琼等人见状拊掌大笑,杜如晦大窘,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一张经年里温和淡然的脸上竟有一抹疑红,看在房玄龄眼里,心下不由一荡。
正文 柒壹
却说颜子睿带着二十昆仑奴从秦王府出发,星夜兼程赶往洛阳,张亮果然打点完一切,又派给他武艺精擅者二十人,颜子睿只歇了一天,抽空去了城北的乱葬岗一趟。
乱葬岗一如多年前的旧模样,大老远便闻见一股无可名状的气味,腐臭里混杂着酸涩与霉烂,山坡上横七竖八地支楞着许多张了青苔或烂了大半的木头墓牌,一色的看不清墓主姓名表字。几只浑身秃斑的柴狗在坟堆中翻倒着可吃之物,苍蝇蚊虫四处飞窜,地上窸窸窣窣也不知是甚么虫子急匆匆地爬过,那声音过耳,似乎也爬过了人心。
当年烂嘴李与瘸腿子的坟茔早已无迹可寻,颜子睿找了个大概方位跪了,将所带香炉小菜放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西山角上残阳胜血,寒鸦数点,老树苍寒,颜子睿静静跪在地上,前尘往事过眼。
他如今已是双十年纪,十六年前,便是埋在这三尺黄土下的人救他一条稚弱性命。
颜子睿犹记得那也是个黄昏,他呆坐在不知名的河边,河水哗啦啦流过去,无知无觉。四岁的小儿不识生死,只觉得心里一片空荡,这时身后响起个陌生的声音,带三分询问,七分款款相商:“小娃娃,你怎地一个人在此?”
颜子睿回过头去,一个青衫书生背贴苍紫嫣红的暮色,眼带笑意,只是嘴角边数道血痕,有些化脓了,有些结痂,有些还在渗着血丝,但因了他眼底的温暖笑意,颜子睿并不觉得可怖。
那人在颜子睿面前蹲下,颜子睿这才看清,这人的衣服破烂不堪,三十出头的年纪,眉眼倒有几分好看。
“你家人呢?”那人又问道。
“死光了……”颜子睿呐呐道,四岁的孩子并不觉得满门死绝是如何惨烈之事。
“这样啊……”那人叹息着,眼底便似浮了一层水光,恰如霜降时琉璃窗格上贴着的冰花,亮得清洁。
“那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带着你,虽然过得不会太好,倒……也可以相依为命。”那人又笑起来。
小娃儿是听不懂太多的,但孩童灵台清明,最最通透,也最能看出人心,于是颜子睿向那人伸出手去。
这便有了以后朱雀大街学识最好肚子里故事最多的烂嘴李,还有最会打架脑袋瓜最好使偷鸡抓鸟最厉害的小叫花子王。
几年过去,又添了不少新丁,瘸腿子,小咸菜,癞头阿四,等等后来在朱雀大街要饭允称好手的小叫花子,大多是烂嘴李捡回来用百家饭养回一口人气,从此在大街上摸爬滚打,打架吐痰,不亦乐乎。
“李叔,我是小颜子,我回来看看你。”颜子睿点上三柱香,“我现在过得特别好,洛阳是好些年没回来了,但我一直挺想你。你交代的事我没办成,真是该死。但那户人家的地址我大约还记得,之前忙着跟秦王出去打仗,等这次回去,我一定会去那户人家的,李叔你放心。”
香烟缭乱,像理不清的荏苒与倥偬。
颜子睿一人絮絮地言语:“我后来有了个师父,李叔,你在天有灵,千万保佑我师父平安归来。我——和秦王,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这算不算好上了?我想也想不明白,灵妙宫里的书可没有说这些的,师父也没教过我。但和秦王一块儿,我便觉得快活。但……我也很是想念师父。这些我都想不明白,李叔,你保佑大家,我师父,秦王,尉迟敬德,秦琼,季家姐姐,张亮……,好罢,也算上刘文静,大伙儿都好好的,甚么岔子也别出。”
说了这些,颜子睿有些说不清的疲乏,不是身体的劳累,而像是神魂无所依傍的空堕,他干脆做在了冷硬的地上:“李叔,当年若不是你,便没有我颜子睿了,你的恩情我没法报了,说来真是惭愧。但你总说,只要自己个儿别太过不下去,便别与人为难,我会尽力去做。可世上种种,我如今也算看了些,有些事明知道是夺人性命的营生,却也非做不可,你若见了,怕要骂死我。”
他又说了些别的,给烂嘴李再磕了头,又和当年一同埋在此的瘸腿子扯了些闲话,正笑说道秦王府的笑话,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个娇俏脆生的声音:“相时哥哥——”
颜子睿答道:“哎——,来啦!”说着起身道,“瘸腿子,我走啦,这两盘卤牛肉和猪肉铺都是好东西,可别把你小子的舌头也咽下去啊,哈哈!”
说罢他快步向乱葬岗下走去,一个鹅黄半臂,高襦撒金石榴裙的少女站在来处的道口向他挥着手,女孩子明眸皓齿,杏眼桃腮,见了他雀跃地挥着手:“相时哥哥,我找你来啦,你不是忘了吃饭时辰罢?”
颜子睿笑道:“哪能呢,看你急的,不留在天策府帮你姐姐打点行李吗,凤儿?”
眼前这少女便是一年多前秦王府的混世小魔王季凤儿,女大十八变,一年多没见,女孩儿的身量拔高许多,不经意竟出落成个豆蔻年华的俏丽美人,走在道上不知要惹多少贵胄弟子热辣辣的目光追逐而来。她性子也比那时收敛许多,别有一番活泼天真。颜子睿刚到天策府时,见了她则差没把下巴磕落在地上。
季凤儿和他在秦王府就玩惯了的,跑上几步挽着他手臂道:“我们都拾掇完啦,就等你回去吃饭呢,姐夫置办了践行酒席,相时哥哥不去,我们怎好开席?”
颜子睿被她粘得无法,只得任她拖了一路走,二人行至路边凉亭,亭里拴着二人的马,不一刻便赶回天策府,张亮布置了筵席只等二人,当下便开席倒酒。
席面上作陪的有天策府几位谋士,有擅调笑者插科打诨,这践行酒倒也吃的舒爽酣畅,等酒污翻溅,众人散去之后,张亮将颜子睿请进后堂,将天策府这一年来招纳的贤者能事名录两册与洛阳以东兵力布防图郑重交付与他,接着后撤一步,对颜子睿行一大礼道:“天策府众人心血与我张亮家眷妻小,都仰仗相时了!”
颜子睿忙上扶起张亮道:“张将军实在严重,相时万万当不起!将军放心,莫说这是我分内之事,兼以将军一番重托,便是为了将军伉俪在秦王府中诸多照拂,我颜相时豁出性命去也会护这些人事周全,将军放心!”
张亮仍执意拜下去,道:“相时,这一路艰险,虽不过十来日的脚程,只怕比你从长安到洺州还要辛苦,若到了那万一之时,我只求你护丽景周全,我张亮为此,来日愿效犬马之劳!”
那丽景便是季宜珂的闺房小字。这一句话出口,足尖其对爱妻之深情溢于言表,颜子睿不禁也感念于此,当下拍板道:“将军何出此言!宜珂姐与我有若亲姊,且身有将军骨血,我颜相时今日把话撂这,到了长安宜珂姐若少根头发,将军只管找我!”
张亮喟然道:“相时义气,我等果然没有看错你。”
颜子睿笑了一声:“将军言重。”
这番嘱托之后,次日天未亮,颜子睿便带着季宜珂姊妹二人从天策府悄悄出发,二十天策府招揽的江湖高手与长安带来的秦王府二十昆仑奴护卫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