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遗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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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黎明,步兵还没到。刘平、石元孙怕有意外,只好带着骑兵顺原路接应。走了二十多里,才迎回步兵。又等着会齐黄德和、万俟政、郭遵三路,共有步骑一万多人,这才结阵东行。大约行了五里,刘平命令各军齐头并进,以备接敌。又走了五里,到达三川口,张元已在河东结成半月阵坐等官军。刘平赶紧将官军也在河西结成半月阵,与张元对峙。
时当正月,地上积着几寸深的雪,河面上结着薄冰,凛冽的北风顺着谷口呼啸而来。两军阵前,却似乎凝成了真空。
僵持很快就被打破了。西夏军抢先渡河结成横阵,像一片乌云向西涌来。
官军中突然蹿出一团烈火,转眼就到了阵前。敌阵中一将拍马来迎,刚要举枪,早被一根丈八长矛透心穿过,扔回阵中了。西夏军发一声喊,才看清来将铁盔红甲,面色火红,手持丈八长矛,腰悬铁杵,骑匹枣红马,在阵前往来奔突。
横阵眼见就要动摇,枣红马前却刮来一股黑风:来将黑盔黑甲,脸如锅灰,骑一匹乌骓,舞一杆铁槊。近了身,也不通名报姓,举槊就刺。
西夏军中又发一声喊:“杨将军杀死他,杀死他!”
宋将知道来者不善,架过铁槊,喝道:“且慢。通上名来,本将军也好替你扬名。”
来将呵呵一笑:“好大的口气!上将杨言也是你能杀得的?你通名领死吧!”
宋将点头一笑:“幸会。杨将军不算无名。我是大将郭遵,领教了!”
说完这句,两人再不搭话,放马过手。两边将士各自擂鼓呐喊,山摇地动。
战到三十多回合,郭遵突然虚晃一枪,让杨言一槊搂空,抢入怀中,他却挂枪入环,掣出二十来斤的铁杵当头就是一杵,杨言顿时脑浆迸裂,跌下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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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六回(3)
眨眼工夫连失两员大将,西夏军齐发一声喊,哗啦一下退了。
但他们很快又以盾牌结阵,卷土重来。
刘平请郭遵换马休息,吩咐黄德和带原班人马压阵支援,亲自挥着大刀,带领全体将士向敌阵中冲去。
刘平也算是个异数,平常既爱护属下,战时又每每身先士卒,将士们一向都还受用,眼见他又奋不顾身,且有郭遵小胜的鼓舞,将士们也都拼命向前了。到黄昏,总算遏制了敌人的进攻。但刘平的左耳朵后边与右边小腿都中了流箭,将士们也伤亡不少。
敌人刚一退下,夺了马匹、斩了首级的将士,就纷纷找到刘平马前请功了。刘平虽然恼火,却只能好言抚慰:“功是一定要赏的。不但赏,还要重赏!眼前先杀贼,功劳记下,一打完仗就颁赏。”
话未落音,西夏军新一轮攻击又开始了。这一次,用的全是轻骑,山呼海啸一般席卷过来。
郭遵也早飞马抢到阵前。
西夏军似乎惊慌失措,当即闪出一条道来,听任郭遵裹挟而进。但郭遵只跑了数十步,西夏轻骑就四面合围,万箭齐发。郭遵的坐骑首先中箭仆倒,待他挣扎着要起来厮杀,早已满身飞箭,再也无能为力了,只有耳边还飘荡着官军的呼喊:“郭将军不可轻进!”
眼见郭遵没入敌阵,死于乱箭之下,官军立马灰了。西夏轻骑挟势一冲,官军抵挡不住,一口气连退了二十多步。
压阵的黄德和一见郭遵战死,前军后退,转身就带着队伍朝西南山边跑了。
刘平急忙派儿子刘宜孙请他回军。刘宜孙好不容易追上他,拉着缰绳拜倒在地:“请将军千万回军助战!要不,家父与全军都要完了!”
黄德和一拽缰绳,将宜孙拽了一个马趴:“已经败了,回去找死呵!”两腿一夹坐马,那马长嘶一声,朝山里窜去,一口气竟跑到甘泉!宜孙眼见大势将去,也跟着溜了。
两军角力,千钧一发,胜败都是转瞬之间的事。官军虽然小挫,并不算败,有黄德和三千生力军奋力一冲,战局立马就会改观。现在压阵的不但不冲锋助战,反倒先自遁走,原本有些慌乱的军心一下全垮了,当即四散逃去。刘平虽令亲信仗剑阻拦,也只拦得一千来人。若非天黑下来对方不知道底细,这一千多人当时可能就了了账了。
刘平收拾残兵败将,去西南山坡下结了七座营帐,准备固守待援。张元一探明战况,立马带着全军抢占了周围的山头,将七座营帐团团包围起来。
三四更天,张元就派人绕着营帐喊话了:“刘、石二位将军,你们没剩几个人了,已被重重包围,不投降还等什么?”
刘平却让人回话:“你们深入大宋疆土,早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敢说嘴?要降,我们替你们向朝廷通融!”
敌人又威胁:“已经死到临头,还不服输?不降,天亮就一个也活不成了!”
官军回答:“咱们援军马上就到。你们趁早投降,还可以将功折罪,留条活路!”
喊话还没断,天就亮了。张元的步骑四下合围,一千多宋军被割成许多小块,不到一个时辰就覆没了。刘平、石元孙也被当场抓住,解到了张元的大营。
张元亲自下位给他们松了绑,献酒压惊,请他们上坐,这才开口劝道:“两位将军英名远扬,岂有不识时务的?当今大夏天子求贤若渴,两位若是裹甲来归,绝不会等闲对待。还请你们三思!”
刘平当即拒绝:“谢谢将军的美意。事已至此,我们只有一死报国而已,岂有他哉!”
张元又劝道:“大丈夫生而为人,总该轰轰烈烈做一番事业。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走了,岂不冤枉!”
刘平正色道:“生为朝臣,死为国难,也算轰轰烈烈了,还要什么?将军不必费心了。”
张元道:“大丈夫图的是王霸之业,纵横一世,才见风流。将军雄才大略,何出此言?”
刘平道:“话虽如此,也要有个华夷之分。为纵横一世而出卖民族,就是风流,也要遗臭万年!”
张元突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定,才阴阴地说道:“没想到将军武人,还有这种腐儒之见!大夏皇帝姓拓跋氏,是黄帝嫡亲传人,与汉人同根同种,哪儿来的华夷之分?将军千万不要迷信腐儒,误了自己!”
刘平摇摇头,转劝张元:“将军见解与人迥异,可见天性不同。但您为虎作伥,帮助拓跋氏屠杀汉人,总难面对列祖列宗的,我深为将军可惜!”
张元还要说话,石元孙早不耐烦了,圆睁双眼骂道:“卖国求荣的乱臣贼子,要杀就杀,穷啰嗦什么,没的污了老爷的耳朵!”
张元眼见两个人无可动摇,只好长叹一声:“两位将军千秋血食,我这里先恭喜了!万代骂名,就让我一人身受吧!”
安排了一桌断头酒宴,到底送他们归西了。刘平不仅是个勇将,而且颇通谋略。元昊刚起事的时候,他就上书请求四路攻夏,收复山界洪、宥两州,洪、宥二州是西夏的粮仓,占了洪、宥,西夏也就不攻自破了。可惜朝廷没人理他。断头之后,一了百了,朝廷想理他,也找不到他这个人了。
张元调军回头,猛攻延州。一战失去两位将军、近万人马,延州城里早已人心惶惶,哪里还有一点儿斗志!幸而天公保佑,连降大雪,又仗着有城墙、城壕阻隔,到底坚不可摧。张元连攻七天不下,眼见粮草殆尽,只好撤兵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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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遗事 第六回(4)
延州保卫战虽然结束,另一场拉锯战却又跟着开场了。
临阵脱逃的黄德和,为了开脱罪名,假功请赏,诬告刘、石二位将军叛变投敌,范雍将功作过陷害功臣。他不仅胁迫刘平死里逃生的亲信作伪证,还动用自己庞大的关系网到处煽风点火,搅浑了一池清水。朝廷终于将信将疑,派人搜捕刘平、石元孙的家属。有几个清白人,拿汉朝杀李陵母亲、妻子逼他投降的事劝醒了朝廷,这才派了钦差大臣调查处理。闹得满城风雨,总算查明了真相,将黄德和腰斩、悬头延州示众,不幸作伪证的刘平亲信也被砍了头,好歹还了刘、石二位将军一个清白,郭遵等有功之臣,都多少得了一些奖励。
一战失利,得有人承担责任。陷害功臣的罪虽免了,措置失当却难逃其咎,范雍先被贬到安州去了。其他有干系的,前后也都被贬到了一边。
贬了人,还得充实力量。已经升了起居舍人、知制诰的韩琦,恰好打四川归来。西夏的事,他原先不就说个正着吗?皇上立马召见了他,他也说得头头是道,皇上就让他做了陕西安抚使。皇上还说了几句大话鼓励他:“异类跳梁猖獗,全都因为承平日久,官军疏于战事,锻炼几次,他们就会所向无敌了。眼下的小挫折,不过为后来的大福开路而已!朕专听你的佳音。”
韩琦字稚圭,原是个胸志阔大、疏略小事的人,见胜不见败,见进不见退,根本无需鼓励。要是心径稍为细密一点的,就该为皇上的大话多少淌些热汗了。
韩琦很快又升了枢密直学士,陕西副经略、安抚、招讨使,成了夏竦的副手。他中榜元才几年,人不过三十,就被人尊称为韩公了。新任不久,他就上书举荐远在越州的范仲淹,代替范雍治理延州。先前,仲淹已由饶州调往越州了。除了历年的政绩,仲淹也关心边事,有些奏折还相当有见地。这些,都是韩琦推荐他的根据。朝廷忌讳的事,韩琦也毫不回避,而且话还说得特直白:“陛下当此焦虑国事、食不甘味之时,微臣怎敢以朋党之嫌避不言事!此心此情,天日可鉴。若有一丝涉及朋党,误了国家大事,请诛臣九族,以谢天下。”韩琦的父亲韩国华,也是进士出身,做到右谏议大夫,从四品,还颇有官声,他也算是名门之后,又是少年得志,所以气粗得很,不怕将话说得山高水险。
不过,朝廷多事,似乎已没有那份闲心问什么朋党了,不但同意用范仲淹,还要他与高若讷一起到陕西去建功立业,他做陕西都转运使,专管钱粮草秣;高若讷则升知永兴军。
还是谏官旁观者清,劝仁宗皇帝:“前几年,高若讷说范仲淹迂阔无用,朋党兴事,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叫他们一起守边,于理于事都有嫌隙难补。万一他们再闹意气,两败俱伤事小,坏了边防却敌,可就是大事了,皇上不能不慎重!”
皇上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意气不和为私,守边却敌为公,怎么着他们也不会因小失大,置国家大局于不顾,去闹意气,泄私愤!实在不行,先下道诏劝诫一下也就是了。”
谏官还是不赞成:“皇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元昊气焰正嚣张呢,万一有个闪失,就追悔莫及了!”
仁宗到底接受了谏官的意见,将高若讷仍留在朝内,只叫范仲淹去陕西做了都转运使。
还不止于此。仲淹的官儿,不久更超升了,做到龙图阁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同管勾都部署司事。最怪的还是,这次超升,主要竟得力于他的老对手吕夷简。
仲淹被贬到饶州不久,吕夷简也因为与老丞相王曾斗法两败俱伤,被贬出去了。在外面折腾了几年,才重新浮出水面,还朝做了丞相。仁宗征询意见,是吕夷简第一个提出不次超升的:“范仲淹忠勤国事,是难得的。心地也还细密;经过几年波折,做事该更谨慎了。应该不次提拔,让他直接参与西北战事的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