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柴道长和高富帅的禁断之恋by:寄天光-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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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闻出这原来不是梅香,竟是酒香。果然,不远处,一棵大树向四面伸出黑叉叉的干枯的枝桠,一条低一些的枝桠上招摇着一面灰扑扑的酒旗,依稀是写有“余香入衣”四字;旁边就是一家酒肆,店面也是蒙蒙的不甚起眼,往酒肆再行几步,酒香更是浓厚。谢纯玉不禁大喜,心道:单凭这香气,便知这酒也定然不属凡品。
谢纯玉几步上前,走到酒肆齐胸的柜台前,往里一看却不见有人,但有酒香漫出,刺激得人口舌生津。谢纯玉遂在木制的柜台上轻叩了叩。
俄而,里面便传来箱屉拖动的响声,紧接着是一声“哎”,然后一只玉琢似的手拨开帘子,石青色的帘子后出一人——原来当垆的是位年轻妙曼的女子。此女子姿容妍丽,一双妙目更是顾盼生辉,举止大方,颇有市井豪气,无半点扭捏作态之相。女子一边朝柜台走,一边开口问道:“可是来买酒的?”
谢纯玉答道:“在两条街外就闻到贵店的酒香,料想其滋味不俗,故而前来,望姑娘赐酒。”
女子笑道:“倒是会说话。先说说,你要什么酒?我这里的酒,名目与别处不同,什么羊羔酒、清风酒、碧光酒……我通通不叫这个。”
谢纯玉听她这样说,也有几分好奇,便问:“那你这儿的酒叫什么?”
女子伸出右手三根手指,“我这里统共只有三种酒,一种是怡人之酒,一种是醉人之酒,一种是伤人之酒。”
谢纯玉莞尔道:“这倒是很有意思……”
不想却被一声冷语打断:“自古只有人醉酒,何来的酒醉人?”两人目光一齐投向来者,来者一袭黑衣将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唯有帽沿下露出小半张脸,薄削的下颌,应该是一张刻薄果决的脸。
谢纯玉心又是重重一沉,像是一头撞上了昆仑山,满怀都是难以言表又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洗春秋道:“欲从酒中求乐之人,不待酒而自乐;从酒中求醉之人,酒不沾唇而自醉;欲使人肝肠寸断,唯情而已,酒又何为?”
女子只不屑道:“一听你就是不懂酒的人。酒的不同,要好酒的人品过方能知道。你且等着。”说罢,她转身依次打开身后的三个酒瓮,从里面各自盛出半碗酒,一子排开在柜台上,看向谢纯玉,道:“我看你稍懂一些,不如你来品一品,这三种酒有何不同。”
谢纯玉正死盯着洗春秋神游天外,奈何洗春秋露出的始终只有那半张脸,看了半晌依然没看出什么门道。女子唤他一声,也不见他回应,直到叫他第二遍,他才讷讷地转过头来,微笑道:“那在下先谢过姑娘赐酒,待在下来……”
谁知女子却用酒提把酒碗一遮,横眉道:“不是我自夸,我也是有几分颜色的;而这个人裹得连脸长什么样都看不到。你却不看我,反而是看这个人看得出神,难道你是有什么断袖之好?”
谢纯玉脸堆上红云重重,尴尬得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干咳了两声,道:“抱歉。”
洗春秋果然警觉地回过头,从帽檐下打量着眼前之人。原本还是有些怒气与防备,但目光一触及那人面容便即刻柔软了下来,虽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脸,却有一见如故之感,实在是令人不解。洗春秋对女子道:“这世上哪有良家女子迫着别人看自己的?”
女子道:“我不拘于流俗,你怕是不能体会个中境界了。”
谢纯玉只好从中周旋道:“两位各执一端,又各有各的道理,何妨彼此退一步?”
女子道:“我不与他计较,你且来尝尝这三种酒。”
谢纯玉道一声“好”,端起左边的那碗,低头喝了一口。酒液入口,先是火烧火燎的一阵辛辣,随着酒液,从口舌一直烧到喉管,再烧到胃中,不过浅尝一口,浑身便被它烤得暖融融的,而辣劲过后,又是冰雪化在舌尖的清甜,久久不散。
谢纯玉放下酒碗,了然道:“这应该是怡人之酒罢。”
女子展颜道:“你果然懂些门道。这种酒是最辣的,非要歇一歇才能再喝一口。”
谢纯玉点头道:“林间树下、泉边石上、湖里船中,稍饮辄止,与一二好友畅叙平生意,快哉快哉。”
女子又指向中间那碗,“再试试这碗。”
谢纯玉举起酒碗,在鼻端下轻轻晃了晃,酒色澄黄,如一捧颤巍巍的琥珀,已是十分浓烈的酒香随着晃动而更彰,但凭这浓郁的香气便足以醉人了;入口更是绵软浓滑,醇厚甘冽,梅花香气若有若无,仿佛即在口鼻间,然而又终究难以将它品得真切、尝得分明。
“若在下没猜错,这便是醉人之酒。不偏不易,似浓似淡,亦厚亦薄,最是让人口不啜饮,一盏接一盏,如何能不醉?”
女子脆生生地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这最后一碗里面装的是什么酒,你也该知道了,可还要再尝尝?”
谢纯玉点头道:“纯玉平生最爱寻根究底,尝过怡人之酒、醉人之酒,岂能不好奇伤人之酒是何面貌?”说罢,便端起右边那碗。却见这碗酒不似前两者,酒色浊重了些;舌尖触到酒液,发现其柔滑甘甜,不觉便是一大口下肚。谢纯玉若有所思,又饮了一口,却被女子拦下。
“别喝了,这酒后劲大……你难道没有发现其中关窍?”
谢纯玉道:“略明白了一些。”
“说来听听。”
“此酒可称为小人之酒,酒气清淡,酒味甜绵,初不觉有异,实则是伤人于无形,非到头痛欲裂、腹内翻涌时不能明察。”谢纯玉婉婉道来。
女子点头道:“你确实是识酒之人。”
一旁洗春秋听他俩咬文嚼字,早已不耐,若不是疑心自己为何对谢纯玉分外熟悉,断不会在此逗留,道:“真是无聊透顶,恕我不奉陪了。”转身便走。
谢纯玉却拦住他,道:“侠士稍等。”
洗春秋果真驻步不前。
谢纯玉道:“纯玉既与侠士有论酒之缘,而正值天寒地冻,不如让纯玉僭越做东,温一壶酒,暖暖手脚再上路不迟。”
眼前之人来路不明,洗春秋最保险的做法便是一走了之,但心却不由自主地为他所动,竟让他不忍说出拒绝的话。谢纯玉一双眼含着温润柔和的眸光,在冷风里被冻得微微发红,倒显出几分可怜兮兮的真挚,洗春秋与之对视,心底泛起些许酸楚,与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同样莫名其妙。
洗春秋闭上双眼,道:“好。”
谢纯玉霎时舒展开略带焦灼的眉眼,向女子买了两瓶“醉人之酒”。又想到死去的两位兄弟,自找回尸身葬下后自己便未曾得空去祭拜过,实属大憾,而将来是否有命去还未可知,索性趁此机会去一次。谢纯玉遂补上一句:“劳烦姑娘再为我打一瓶怡人之酒。”
洗春秋在一旁问道:“小兄弟酒量这么好?”
谢纯玉解释:“不是纯玉要喝,是买来告慰我那两个酒鬼兄弟的。”
洗春秋素来除了江白,其他人事都不上心,此时却想要刨根究底,他问道:“哦?那两位兄弟现在何处?”
谢纯玉低头道:“纯玉少时家道败落、亲人离散,身边并无兄长,这两位其实是在下的至交好友,但纯玉心里早已将其目为异姓兄弟了。他们……前些日子不幸为歹人所害,现已超脱这苦海,往极乐净土去了。”
洗春秋闻言,不免想到自己的机遇,生出物伤其类的恻然,道:“与其沉沦苦海,倒不如一了百了痛快。”
谢纯玉摇头笑道:“路兮迢迢,终有尽期。既然固有一死,也不必急于一时,静观其变罢。不说这些,喝酒。”他从怀里把温好的酒递与洗春秋。
洗春秋恻恻地接过,拧开瓶塞,闷了一口。他心事重重,连酒的味道都没尝出来就下了一大半。而谢纯玉这头才不过喝了两三口。
谢纯玉见之讶然,道:“你怎么喝得这般快?这种喝法是要醉的。”
洗春秋脸一红,道:“都怪这酒,淡得跟白水似的,不知觉就喝了这么多。”
谢纯玉道:“早知道就该替你买怡人之酒了。”
他们边行边饮,向城外的方向走去。原来那两位兄弟的墓就在城外不远,出城门再行半里地便到了。
此时洗春秋手里的酒瓶早已空空如也,正欲弃于道边,谢纯玉却阻下他的势头,要自他手里夺过酒瓶。
洗春秋愣了愣,手却不由自主松了,任谢纯玉将酒瓶拿去。
不料谢纯玉竟是晃了晃他自己那瓶酒,将余下的酒半数倒入洗春秋瓶中。他低垂着头,很是专注的模样,白净的指头捏着两只酒瓶瓶颈处,澄黄的液体从瓶口倾倒而出。
听着酒水灌入瓶中汩汩的声响,洗春秋盯着谢纯玉的双手看得出了神。直到谢纯玉将灌好的酒瓶奉与他,他才从鸿蒙中清醒,窘迫地从谢纯玉手里取回酒瓶,眼睛却不再看向对方,道:“这是何意?”
谢纯玉依旧是淡笑着,那个笑犹如酒面上浮着的酒花,一触即散,散过后又是暖融融的愉悦春水涟漪般在俊秀的面庞上扩散。“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一人独酌算不得乐事,而兄台的酒瓶空了,纯玉便把所剩的匀你一半,兄台千万莫要嫌弃。”
洗春秋将信将疑地将酒瓶置于鼻下,清醇的酒香扑鼻而来,如置身冰海雪原之中,偏偏生了一树素艳,梅花香气便掺进呼啸的雪风里,冷中有甜,淡中有艳。洗春秋把脸掩在兜帽下,不觉勾起了嘴角。
那两人的墓便在眼前,秋末时葬下,到如今坟茔上已经生了一些稀疏的野草,因为霜寒,转头又蔫了下去,上半截都枯朽成焦黑的干叶,根部还隐隐有些绿色。谢纯玉便几步走上去,将坟头的草拔了个干净,然后掏出怡人之酒,哗哗浇在坟前。土被冻硬了,酒水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渗下去,没入湿润的褐色泥土,再无踪影。
于冷风中立了半晌,洗春秋觉得周身有些冷,拔开瓶塞,犹豫了片刻,还是捧着酒瓶喝了一口。不同于他自己的那瓶,此时他饮得认真,酒的味道也真切,小小的一口酒里,千百种滋味都被他喝了出来。
谢纯玉也仰头痛饮,末了,道了句“好酒”。
洗春秋难得有雨过天晴的爽朗心情,调侃道:“我看那女子定是因为我呛了她两句,给了我劣酒,给你好酒。不然,怎么喝起来是两般滋味?“
“若真如此,却该要怪我把装了劣酒的那瓶给了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虽从前不相识,却聊得分外投机。洗春秋素来招人嫌,又做个鬼气森森的打扮,谢纯玉却仿佛对他举止装扮中种种不同寻常的邪气不以为意,一时竟让洗春秋有他乡遇故知之感。洗春秋本没有故知,或者说连朋友都没有,但若说故知,便该是谢纯玉这个样子罢。
忽地想起谢纯玉在酒肆所言,与自己机遇颇有相仿之处,洗春秋便问:“你说你少时家道中落、亲人离散,是怎么一回事?”
提及此,谢纯玉面露哀戚,转瞬之间又被笑容压下,他细细讲来:“祖上本是官宦人家,家境也还殷实,一族人世代居于江南。只是后来遭逢横祸,亲人死的死,侥幸活下来的也没再没有了消息,只剩纯玉一人,伶仃孤苦,流落至此。后来……后来的便不提了。”
洗春秋一听,江南、官宦人家、突遭变故,和自己的经历都对得上,实在巧合,便有意试探道:“我家也在江南一带,不知你是在那个州?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