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释放-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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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手掌的垂落,我知道蚊子已经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了。
白脸刚进来的时候,也因为没有蚊子挨了十个耳光,现在可算是临时抱佛脚,应对明天早上的蚊子上缴任务。
相比起来,安徽老人总是有充足的蚊子留作预备。
我曾几次看到蚊子在他面前飞过时,他只是挥一下手,迅即收回合拢的手掌,捂半分钟左右,张开手掌的当儿,一个蚊子的标本就活生生地展现在眼前了。
安徽老人当初给我蚊子,就是这样不费吹灰之力搞来的。
第一次看见安徽老人的手段时,实在想象不出这“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的神技是出于一个六旬老人之手。
以前以为小李飞刀般的出神入化只是一种语言的缔造,而现在看来生活是无所不能的导师,只要困境的利爪不断逼近你的时候,你的武器便应运而生了,你的风骨气韵便凝聚成一个人剑合一的气场。
想起在家抓蚊子都是用雷达喷洒,关闭门窗,半小时后,很难有什么蚊子可以生还的。
自从被投进看守所后,抓蚊子也是成为我必修的科目。
每当看见蚊子的时候,是需要果断出击的。我的习惯动作和白脸一样,基本上是双掌合击的。但这样从发现,到瞄准,再合击,十之**的蚊子已经跳出包围圈。
好在看守所在树木环合的山坳里,蚊子不是稀缺的东西,只要你愿意守株待兔般守着,总有比较智障或者老弱病残类型的蚊子出现,这个时候,即使你的反应稍微迟钝些,动作也不够利落,但双掌合击以后,这个浑然不觉的蚊子还是五脏俱裂,粉身碎骨的。
因为抓蚊子的方式不一样,质量也不一样,安徽老人上缴的蚊子都是仪态安详,栩栩如生的,而我和白脸上缴的蚊子都是尸首不清,污垢不堪的。
直到有一次,我在墙角边,看到一个很小的甲壳虫。我几乎没有考虑,便屠杀了它。
第二天早上,我把上缴的蚊子换成了甲壳虫。
没想到,领导人没有做丝毫的对比,竟然认为甲壳虫也是蚊子了。
捉甲壳虫比蚊子简单多了,甲壳虫靠的是腿力,出现在视野后,十之**是瓮中捉鳖的;而蚊子比较有着一副驿动的羽翅,即使出现在视野,十之**是扬长而去的。
后来,我甚至认为,别人上缴蚊子,我上缴甲壳虫,是对当前除四害任务的重要补充,是一种创新精神的再现,领导不应该置若罔闻,而应在群众中做正面宣传,树立创新的典范。
事实是,不管我上缴蚊子还是甲壳虫,都能顺利过关,没有引来丝毫的问责,也没有得到痴心妄想的表扬。
而白脸因为没有洞悉爬行动物可以代替飞行物的秘诀,又没有练就安徽老人样的神技,所以在半夜三更,还在苦苦的寻找蚊子,毫不松懈即将来临的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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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脱胎换骨
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听猛虎喊:“没有剃头的,去剃头了。”
不知该谁捅了我一下,我立刻从混沌中明白过来,跟着几个没有剃过头的出了监舍的门。
门外阳光很好,暖洋洋的。
剃头师傅是个中年胖子,肚子滚圆,正在为一个狱友剃发。那个狱友坐在一个齐膝高的方凳上,半聋拉着脑袋。师傅的推子像收割机,一络络的头发在推子划过的地方掉落下来。
我的前面还有四五个狱友,我的与世无争总是让我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可能是好久没有晒到阳光了,我把脸转向太阳的方向,阳光还是那样明媚。虽然已经是深秋,但深圳的阳光还是带着一点灼烫,暖暖地煮我。我无需沸腾,这是最好的阳光,只有在看守所的大院里,操场上,你才能评估这是本世纪最金色的阳光。
每个监舍的门口闪耀着人影,粗略一晃,感觉不下于三十个监舍。深圳的监舍真的有点人满为患了,是司法人员工作太努力,还是违法人员太努力?这恐怕只有天知道。
监舍的西北角和东南角各有一个吊楼,上面有人在瞭望,估计监舍的平面在他们眼里是一览无余的。
越过监舍,四周是高低不等的山丘,北面的山丘最高,是其它各方面山丘的三倍之多。那个山丘上隐约有一所平房,似乎并无人烟,我感觉是又一个瞭望哨。
山丘上绵延的树木,与阳光的阴影,一起黑樾樾地围护着整座看守所。一种阴晦的气息夹带着樊篱的沉重侵蚀着我身上的阳光。
轮到我剃头了。
我坐在方凳上,师傅的推子像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从后颈子开始,向头顶、前额依次推来,一遍,两遍,三遍,只不过三分钟的功夫,我便脱胎换骨了。
原本有点飘逸的长发,一直是我的性格标签。因为瘦弱与文气,我总是把艺术家的道具引进过来,在身上适时地进行点缀。比如墨镜,比如绅士帽,比如夸张的手表,比如一件孤版的衬衣,比如牛仔裤配上一双牛皮大头鞋……只是还没有到流马尾辫的地步。
我看不见自己的光头,但从别人光头的影像中认识我自己。
其实,我自己也一直想换个形象,但恋旧以及对于新模式的恐惧,使我在三十多年来一直徘徊在书生意气的胡同里,自我陶醉。
往回走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了点匪气。脚步比出来的时候健朗许多,好像这么呼哧一转,自己已经取到了真经。
以前,见到剃光头的,总是一阵提心吊胆,总以为不留头发的人不会是好人,不敢多看,更不敢与之交流。现在好了,自己也变成光头了,内心里自然而然地推翻了凡是光头都不是好人的极端思想,否则也必须否定自己是个好人了。
没有剃光头之前,感觉自己还是可以被平反的,冤狱可以得到昭雪,剃了光头了,让你感觉,这是命里该有的,自我太渺小,自我否定和自我肯定,都敌不过现实贴在你脸上的标签,任由你寻生觅死,上天入地,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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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百缄其口
阿强重新带上了手铐和脚镣,理由是抗拒劳动,滋事寻衅。
这样也好,阿强不需要再去清洗蹲坑了,清洗蹲坑的工作换了他人。
但监舍里有掀起了一股关于阿强的议论。
主题是阿强是个杀人犯。
后来,我从安徽老人的经验里知道阿强也的确应该是个杀人犯。
安徽老人说:“如果不是杀了人,进来的时候不会带这么重的手铐和脚镣。”
白脸抢过话头:“杀人偿命,那是迟早要被枪毙,是吗?”
安徽老人说:“那也不一定,杀人也分过失杀人和故意杀人两种,过失杀人一般不会被枪毙,故意杀人的话那就难说了。”
白脸很认真的点点头,有点醍醐灌顶的味道。
阿强对三五成群的关于他是否杀人的议论百缄其口。
监舍里到处在谈论阿强,谈论阿强的人都满怀兴奋、幸福的表情。
因为有了阿强在监舍里做垫底,其他人就可以免予领导人的责难。即便有杀一儆百的事情要发生,基本上也是阿强为首当其冲了。
况且,若责罚其他任何人,很可能把他们推向阿强的阵营,那正是阿强求之不得的,领导人也不会挺而走险,或者要愚蠢到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这样一来,阿强就成了众人的保护扇。
诋毁阿强,疏远阿强,有事无事骂几句“杀人犯就是死刑犯之类的话”成为大家必要的工作内容了。
沈老师和猛虎为监舍所呈现的阶级斗争不断高涨的形势而感到深深地欣慰,对众狱友露出难于言表的朴素的亲和。
阿强还是像刚进监舍那样,倚着一片墙坐着,拷着脚镣的两只脚呈一个“八”字形,难得的是,他没有筛糠或者发抖,还是很沉静地端详着他的手铐和脚镣,好像这是极具价值的艺术品,万般端详也不能赏玩够。
在万般不利的形势下,即便被刑役,还能如此处之泰然,应该是置生死于度外了。与一干喋喋不休,议论他、诅咒他的人相比,阿强的意志力和毅力显然略胜一筹,他被置于刑法的闹市中,但仍然能够超然物外,悠然于原始的清野和万般皆空的廓然中。
阿强偶尔抬头环顾四周,让人看到他生动的眼神,我的眼神悄悄碰触他的那一刻,竟然丝毫感觉不到一个杀手的冷酷,他的眼神很坚毅,并依然透露出炽热的向往。
难道他在期盼无罪释放,难道他是替天行道,难道他是见义勇为……
在很多杀人的案例中,杀人的人一般都是软弱的人,安分守己的人,被豪强、恶霸逼得忍无可忍了,然后愤而杀人的不在少数。
如果排除阿强是那种欺压良善的恶霸,地痞、流氓,那么他杀人的缘起应该是被欺侮,被凌辱、被宰割,最后愤而绝杀……
我无意间又瞥到阿强眉宇间的英气,那种擎示一种精神的质素还在阿强的血管里流淌,以致上蒸到眉宇,点亮瞳孔的燃炽度,阿强太接近英雄,如果不是在看守所,如果在江湖,我想,我会对阿强说:“如果你不杀人,而忍受命运对你的一切不公,依然可以彰显你可以成为更大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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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穿越苍茫
人而为人,是因为人在自然世界中,自觉的改变自己,顺应自然世界的规律,追求天人合一的结果使然。否则,人可能已经兑变为蝙蝠、海狮、猴子……或者其它已经灭种的动物了。
在看守所里,威服四海的领导人也仅仅是脚伋一双蓝色的海绵拖鞋。
而安徽老人的脚上赫然有着一双蓝色的海绵拖鞋,这只有领导人以及最贴身的卫士才可以享受的殊荣和待遇,安徽老人何敢专宠。难道他也是沈老师亲密的朋友和战友?难道他为卧底而来?
凝视着安徽老人脚上蓝色的海绵拖鞋。
我不由问道:“大哥,你的拖鞋是从哪儿来的?”我与安徽老人已有忘年交之感,我总是称其为大哥。
安徽老人乐呵呵地一笑,道:“沈老师给的,你不是花了200多元买了鸡吃吗?我可比你多好多倍呢,多好多倍之余,就破格奖励了这双拖鞋。”
我也怡然一笑,道:“你这双拖鞋,就相当于以前皇帝老儿踢给赐给大臣的金书铁卷、免死金牌!最受用的是,你的脚不用粘地,要不时间长了,地表的湿气沾染你,很容易得关节炎的,”
“所谓破财消灾就是这个理儿。”安徽老人顿了顿,“估计到鬼门关也是这样的情形。”
安徽老人所得的恩赐跟阿强遭遇的枷锁之祸形成鲜明的对照。
一个是慷慨解囊,随遇而安,化矛盾于无形;一个是分文不与,寸土必守,祸起萧蔷。
我不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