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罪释放-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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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我注意起晒在我身上的阳光。
阳光是金色的,很温暖,它填满了我眼睛里的每一个空隙。这时,应该是早晨十点左右,深圳的初冬没有料峭的寒意。
为了汲取更多的阳光,我尽量放慢行走的速度,并把步子的距离缩短,这额外的阳光是造物的恩赐,我需要这阳光镌刻我的灵魂,我需要这阳光给我永恒的能量。
忽然,我感觉右脚踩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我下意识地一看,竟然是一个乒乓球大小的半球,里面布满了黏稠的口腔液体,分明还夹杂着不少血丝。
我不由一丝冷颤,如踩到了一条蛇一般,身体不由一阵紧缩。
这么大的痰体,吉尼斯记录有痰体比大小的话,估计这个痰体可以获得冠军了。
这是通往医务室的路,是走在单线道上的人留下的,跟我的遐想相比,那才是真正的疫病。
这疫病,好比是商人身上最沉重的赋税,也好比是最沉重的悒郁和焦虑。
这里,没有哈利波特的魔法,这里的巫师们都在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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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鱼游大海
医护室里放着两张桌子,两个医生面对面坐着。
坐在左边的,是那位曾经给我药丸的中年女医生,右边是一位年纪略轻,看上去有点敦实的男医生。
我想找张就诊坐的方凳,可是没有。
只是看见靠墙边有张长条躺椅,我觉得我还没有夸张到要躺到那张长条椅上去。
我觉得我站着说出自己的病情有点不像就诊,使病患和医护很难划上绝对的等号。
我只是来接受一种另类的询问。
男医生终于发话:“怎么了?”
我说:“我头皮处还疼,有时会眩晕,我想去医院看看。”
我说出实情,因为对于看守所的恐惧,一直使我忽略我作为病人的处境。今天,我想可以堂而皇之地说说自己作为病者的实情。
中年女医生并不发话。
男医生双肘靠着写字桌的边缘,对此类回答似乎早有预见,胸有成竹。
他也不问我姓甚名谁,来自何方,直截了当地回答道:“你知道去医院看病,你是要戴上脚镣、手铐去的。”他顿了顿,“而且会有很多人围观,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去看病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我神情的变化。
与其说这是回答,还不如说是诘问。
这是对我界限不明的嘲弄,还是对我固执己见的提示?
我确实被他的这句话打闷了。
准确地说,我听完他的这一句话,看病的想法就胎死腹中了。
因为他并不关心我的病情,他关心的是我看病的话能不能接受看病过程中产生的耻辱感。
从他的话里,看病是必须和耻辱感联系在一起的,因为你现在不是普通人看病,已经失去普通病人的专属权。
对于我来说,病情可以忍受,耻辱感不能被忍受。手铐和脚镣意味着这个时代在我内心的终结,我不需要这种烙印,至少我现在还相信公平和正义会到来,我不需要忧愤情结。
孔夫子说:“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深处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
更深处林则徐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医者仁心,他的话让我感觉到他不是医生,而像一个演员。
即使他是一个扮演医生的演员,而他的的确确没有扮演好一个医生的角色,医生的台词不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是扮演医生的演员出了问题,还是导演出了问题,还是剧本写错了,或者是制片人纯粹只会搞无厘头之类的影片。
古代颂誉医者以医技、医德普济众生,有“悬壶济世”之说。
而今天所见实在风马牛不相及。
我不能接受如被游街示众般的就医环境。
我感觉空空的。
原来渴望专家会诊的情景,此时如一幕烟云,没有一点点骨感,没有一点点实际意义,没有一点点虚怀的氤氲。
或许,我本来真的不是要求去看病的,只是想瞅准机会,趁机从医院逃离的。既然执法者可以枉法,被执法者就可以抗法,我需要这样的逻辑使我坚强,不至于猥琐不堪,失去傲霜眉宇。
现如今,还能鱼游大海吗?因为看病是需要戴着手铐和脚镣的。
还有那么多人围观,你逃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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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最美女人
从医务室出来,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没有期望了。
我再回头朝医务室看去,这个神圣的地方已经失去了光环。
我的目光朝医务室的左右两边看去,发现左右两边也是一排排仓。
我朝最近的仓门看去,透过铁棂子,发现有几个女人挤在门口,正向我张望。
整个空旷的场地上就我一个人在行走,我是唯一的风景。
诧异的却是我,我以为看守所里只有男人,没有女人。
我感觉自己很单纯,以为女人是从来不会犯罪的,即便女人犯罪,也是不会被处罚的,因为天底下的女人,都是弱者,她们善良、纯洁、勤劳并且高尚。
但醒悟已迟,算是如梦初醒。
那些女人看我的样子好像身体要从铁棂子里面穿越出来。
是渴望自由?
还是渴望交流?
我无法去想,拧回头,继续沿着路边的单行线往回走。
我不想走得太快,因为走完了不知何时还能在这样的阳光下行走。
我又不想走得太慢,那么多眼睛盯着,回到仓被扣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我尽情地享受走路的惬意时,忽然发现三十米开外走来一个女犯,她就在对面的单行线上,显然是走向我背后的几所女仓。
她身材高挑,一张年轻的脸,充满朝气。不管是额、眼、脸、唇、还是下巴,均和谐而美好,尤其她的笑意舒展,恰似我刚才沐浴的阳光。
她一路面对面走来,她步态从容,并不惶急、局促,保持着轻盈而张扬的体态。
她有点像在国际时装舞台上走t台,她的脑海里有音乐、有鼓点、有永不落幕的时尚元素……
我觉得她集合了中国美女们的一切优点。
她像西施,增半分嫌腴,减半分则瘦,曾浣纱于水上,鱼为之沉。
她又像王昭君,此时的她登程北去,拨动琴弦,空中的大雁紧随其后。
她又像貂蝉,风摆杨柳,皎洁的明月不敢擅睹她的容颜。
她又像杨玉环,梨花一枝春带雨般娇柔,一骑红尘妃子笑般高贵
快接近我的时候,她的笑意更浓,她没有说话,但我已经体味到她的问候,我亦尽力保持友好的表情,她完全走过去的时候,我感觉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
这个最美的女人总像一个人,当时我并没有记起,直至多年以后,我看到我奶奶年轻时的照片,才私下里把她跟我慈祥的奶奶对照,虽然一则是至亲,一则是狱中人。然而她们对我我心灵的镌刻是一样的。
我记得奶奶有个很好的故事,那是说她年轻时,正遇日人兵乱,有次一伙日本兵袭村,村里人四散逃亡,可是奶奶顶着日本兵的方向跑去,村民问她为啥不逃命,奶奶说:“我的几个娃还在里面,我不能丢下不管。”后来奶奶把孩子们藏在挖空的草垛里,遭遇日本兵的时候,奶奶把家里的活禽悉数交予日本兵,才被免予屠杀。
如果不是奶奶与日本兵虚与委蛇,如果奶奶听到日本兵来,就只顾自己逃命,她的孩子们今天怎能安在?
勇敢而无惧,善良而智慧的奶奶,从来都是我们儿孙眼里最美的女人。
而今天,我把看守所里偶遇的她,与我的奶奶做对应,把她称作最美的女人,实则因为她的微笑和善意解决了璀璨的法律和美好的理想不能解决的事情,我重新让自己变得高贵和质朴。
她是最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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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悔的元素
瘦猴又被提审了一次。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对于宴会,阅读,旅行来说,绝对不是太长的时间,而对于被提审,绝对是一个很长的时间了,也是一个很难熬的时间了。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完全可以把一个有罪的人变成无罪,也可以把一个无罪的人变成有罪,利诱和威逼,坦白从宽和抗拒从严,都是达成质变的有效手段。
瘦猴回来以后,对我几近依赖,他紧紧靠着我的身体,像一个孩子要蜷缩到母亲的怀里一样。他失去了他的意志,也失去了他的从容,我感觉他成为滔天大海里的一叶孤舟,每个巨浪都是可以吞没他的血盆大口。
我只是任其靠着,并不搂着他,也不拒绝他,任其从惊魂未定中舒缓过来。
“有没有对你动武?”我问道。
“没有。”他回答。
“那你说了吗?”我又问。
“他们掌握了新证据,他们找到了我的住所,里面有些东西被指认了。现在已经无法推翻了。”他的声音有点失真,完全失去刚见面时那些俏皮的对答。
“是不是意味着不能从这里轻易走出去了?”我不知道这句话会不会触到痛处。
“肯定是出不去了,估计马上要被批捕。今天按了不少手印,签了不少字。”他意味已经认罪。
我不知他有多少可以认为是罪的东西,但他本人既然已经认罪,那决没有生还的希望。
“当初那些保安抢你东西,你不去报复就好了。”我重提那个源头。
“我是没有报复的勇气,是我的那些哥们帮我报复的,我只是在报复中尝到了甜头。”作为当事人,他比我更明晰事情的来龙去脉。
“怪不得有些人宁愿吃亏,忍辱负重,因为报复意味着复制暴力或者克隆狼吃羊的逻辑。”我说。
“可能就这样了,未来的一切要成为定数,至少那些报复也曾经给我带来快感,我超越了那些不敢报复的人。”极限。
“这样的超越不是为今天带来更大的罪孽吗?”我问。
“我有罪孽吗?我原本良善,一点点温暖,我都会铭记不忘,要不是无助的累积,要不是痛楚的累积,我怎会迷途不返?”他逐渐铿锵。
“利欲熏心的时代,不是光对你一个人伤害,你只是个体,就像福利彩票的双色球,你是永远不会出现的那组号码。成功的几率是零,失败的几率是百分之一百。”我想把所有不幸的人都比照进去。
“不到大城市来混的话,或许没有今天的一切,也就像你一样,不离开家乡,不会离奇地被投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