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情曼陀罗-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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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他一甩余下的长鞭,秦轩整个人被拖着凌空而起,鞭梢在交错的枝桠间绕了几圈,就此将他挂在了树上。
徐赜沉着脸,从包袱中取出马鞭,对着不敢置信的紫衣人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秦轩并非笨蛋,眼看树下站着的男人满脸煞气,已知此刻万万不是逞强的时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咬了咬牙道:「什么机会?」
「去向先前被你打过的那人认错,亲手照料他到病好,以及,今后不可再动用惊雷鞭。」
徐赜冷静的口气不容商榷,手中握着的马鞭,更是蠢蠢欲动。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眼下,真的不是和他争辩的好时机。」秦轩深深的清楚这一点。
可是,要他向那个因为是世交,所以几次三番来府中借住,从小到大,不知对他下了几回春药的庄华宏道歉?
还要他亲自去照料那个登徒子?
更要他放弃已故的娘亲唯一留给他的防身的惊雷鞭?
这个男人凭什么?
他有什么权利要求他做这些?
明明知道,此刻不是争辩之时,从来受惯娇宠,肆意张扬的人却硬是吞不下这口气,未及多想,不驯的回话就脱口而出。
「你凭什么?」
话刚落,那粗糙坚韧到对坐骑都不太轻易使用的劣质马鞭,就这样落到了从来只接触香汤沐浴,锦绣罗衣的后背上。
「……」从未有过的巨痛在后背上蔓延开来,那是恍若刀削斧砍一般的痛楚,秦轩咬紧了牙,却依旧不能自控的闷哼了一声。
额际渗出的冷汗流过了眼角,掺杂着因剧痛而涌出的泪水,使得眼前一片模糊。
紫衣人用力的眨去眼中泛滥的水气,对着那挥鞭的冷酷男人发誓:「不管你是何人,今生今世,我秦轩都绝不会放过你,今朝之仇,他日必当十倍奉还。」
本是咬牙切齿的凶狠威胁,却因着说话之时,不能控制的颤抖,带了些微抽泣的尾音,听来便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方一说完,娇生惯养的体质不堪虐待,秦轩很不甘心的再度痛晕了过去。
徐赜本无伤人之意,他不过是想杀杀这富家公子的骄纵之气,让这人亲身感受一下被人鞭打的滋味,也好改掉当街鞭人的恶习。
却不料此人如此娇弱,不过寻常的一记鞭打,竟熬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疼痛,就这样俐落的再度昏了过去。
眼下又当如何是好?
总不能就此将人丢在荒郊野外。
徐赜楞楞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马鞭,却惊骇的发现,本该是乌黑的鞭梢,竟抹上了几缕暗沉的血色。
这缕暗沉又仿佛在流动,一丝丝滑落下来,最终凝成了几滴怵目惊心的鲜血,无声无息的滴落到脚下的泥土中。
徐赜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纵身,掠上树梢,解开了挂在枝头的惊雷鞭,将昏迷的秦轩抱下树来。
怀中人原本皎洁晶莹的容色,到此际早已化作了一片惨白,那一身鲜亮的紫衣,如同刚被冷水浸过一般,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
那是秦轩在剧烈的疼痛中,背上自然而然涌出的冷汗。
更为棘手的是,那身紫衣上暗沉的颜色,正在迅速的加深,几乎遍布了整个后背,强烈的铁锈味道扑鼻而来,带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徐赜心头微微的沉了一下,任昏迷的秦轩靠在他的肩上,小心翼翼的一层层解开怀中人的外衫和中衣。
入眼所见,是一大片细致莹白的雪肌,娇嫩滑腻的触感犹胜闺中好女,便是因着眼前过于娇柔的肌肤,使得寻常的马鞭都变作了罪恶的凶器。
那一鞭,落在了寻常的成年男子后背,至多不过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偏生遇着了体质特异的紫衣人,却成了皮开肉绽的致命伤。
温润白晰如上好玉石的后背上,狰狞的伤口撕裂开来,血红的皮肉翻卷着,宛如恶魔张着唇,无声的嘲笑着他自以为是的正义感。
徐赜心中深深的后悔,说什么目无王法,他如今这般的作为,又与这当街伤人的富家公子有何不同?
细细的将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抹在伤口上,徐赜从包袱里取了件外衫,裹住了怀中半裸昏迷的人。
起身一抬头,便望见了在树下吃草的老马,徐赜怔了一下,霎时明白了紫衣人先前大笑的原因。
明明一匹能驮人的马就在旁边,他却硬是扛着人,走过了这一段不短的山路,当真是傻子一个。
失笑了一会儿,他试着将怀中骄纵凶悍的美人抛到马背上,牵着老马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山路颠簸,难免撕裂伤口,总不能让他伤上加伤。」
自言自语过后,徐赜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似乎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一伸手,将昏迷的秦轩抱回了怀中,才心安理得的再度步向冀州主城。
走了几步,他忍不住低下头,查看怀中人的动静,望着那张安静惨白的脸上,因痛楚而紧皱的眉头,不禁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方一踏入城门,便有整队的官兵持戟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个山岳般黝黑高大的男子,面色憨厚平实,眉宇间,却与紫衣人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那男子走近几步,望见徐赜怀中的秦轩,皱了皱眉,斥责道:「轩弟,你又惹出事来!」
秦轩正不省人事,对他的话自是全无反应。
那人却似早已习惯,一面对徐赜拱手行礼,一面道:「舍弟自幼失却管束,行事素来鲁莽,若有得罪,尚请阁下海涵。」
他这一番客气,徐赜也不好出言刁难,只得道一声:「不敢当。」便将怀中昏迷的紫衣人交到了男子手上。
谁知方一脱手,那高大的男子就后退了几步,他身后的官兵似是训练有素,即时箭上弓弦,瞄准了徐赜。
「请公子屈尊,到舍下喝一杯凉茶,待舍弟醒来,在下禀明了家父,自会让舍弟向阁下请罪。」
人一到手,对方迅速变脸,收起了所有的恭谨,面无表情道:「公子请。」
徐赜微微苦笑了一下,心道:这还真是两兄弟,一个当街打人,一个执意护短,眼下看来是不去也不成。
他也不多话,只在一队弓箭手的「护卫」下,随着那紫衣人的兄长一道穿过了锦绣大街,不出数百步,眼前便是一座巍峨气派的府邸。
朱漆大门高悬的匾额上,赫然刻着「齐王府」三个大字。
虽说一路上,打量着官兵的服饰,已猜出了大概,然而真的面对这齐王府的大门,徐赜依旧小小的吃了一惊。
他此来冀州,乃是为了找寻在北境突然失踪的嫡亲大哥徐晟。
徐晟多年来奉皇命潜伏北境,暗中监视私自蓄养军队的六位藩王,却在月前竟然彻底的与京城失去了联系,至今生死未卜。
而坐镇冀州的齐王,便是昔日高祖亲封,王位世袭的中洲六位藩王之一。
曾听在朝的父亲描述过,齐王是个身形高大,性格暴烈的老人,撇开意图谋逆这一点来说,齐王本身倒是个豪爽仗义的人。
便是这豪爽仗义四个字,让徐赜选择了齐王府作为切入六藩的突破口,却没想到,才一入冀州,就与这齐王的公子结了仇。
「到冀州的首日,便结识了秦家兄弟,连掩人耳目混进去的步骤都省了。」
顺利混入齐王府的徐赜默默的和爬上他膝头的老鼠对望了一会儿,深深的在心中感叹着自己的运气。
虽然,他混入的,乃是齐王府守卫森严,暗无天日的地牢。
第二章
秦轩昏迷了数日,方才醒来,一睁眼,便见到床前有两张神似的脸,连那严肃方正的脸上忧心忡忡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那是他的父亲齐王,和同父异母的二哥秦塔。
「轩儿,你此番祸闯得不小,虽说那庄华宏名义上是韩王的义子,但你小的时候,为父便已告知了你,那其实是你庄伯伯的亲子。」
齐王皱着眉,有些无奈的望着不驯的幼子,「你庄伯伯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爱逾性命,你如今将他伤成这个样子,我要如何对他交代?」
秦轩瞥了一眼同样对他露出责备目光的二哥,冷笑道:「父王恁地偏心,庄伯伯只得一个亲儿,您不也只有我一个嫡子,如今儿子伤成这样,您不追究,倒去关心庄伯伯的反应。」
说完,他也不理会庶出的二哥会不会被这话伤到,径自翻了个身,倒是先父兄一步,生起气来。
这几日的工夫,齐王早已从下人口中了解了秦轩追打庄华宏的始末,只是他不知庄华宏对儿子下春药在先,故而心头早已一面倒的认定了,这一场争端,起源于秦轩暴烈的脾气。
他因爱妻临终之念,自小宠爱秦轩,就怕这孩子从小没了娘会受委屈,素来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
却不想千般疼爱万般娇宠,竟惯出这样任意妄为还不肯认错的性子。
齐王说到底,也是世袭领地的藩王,秦轩暴烈的脾气,本就传自父亲,如今对着这个重伤的小儿子,打又打不得,骂又不舍得,一腔子火爆脾气,都冲着秦塔发了出来。
「老二,你这个兄长是怎么当的?」齐王虽然年迈,却依旧声若洪钟,「就这么让人把你弟弟伤成这个样子?」
秦塔低着头,并不作声,任由父亲骂了个痛快,方才开口:「此是孩儿的疏忽,庄伯伯那边,孩儿想办法去解决就是。」
齐王骂了半天,就为了等他这句话,闻言立时下台,「也好,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秦轩听着父亲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语气,一时好奇,转过身来问二哥:「你待如何解决?」
「为兄自是替你去向庄伯父负荆请罪。」秦塔刚毅的脸上满是不悦之色,训斥道:「轩弟,你这脾气再不改改,早晚闯出大祸来,到时连为兄也护你不住。」
秦轩听了大怒,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也不怕刚刚愈合的伤口裂开,只顾着发狠,「谁要你护,我自去韩王府,倒是看看庄华宏他敢把我怎么样?」
说完,背上的伤口因着胡乱挣动,撕裂之下,便是一阵剧烈的疼,秦轩咬着牙,胡乱的迁怒,「庄华宏这厮找人把我伤成这样,看我不去韩王府寻他晦气。」
齐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轩儿,为父查过了,那伤你的人名叫徐赜,不过是一名普通路人,此人与庄贤侄素不相识。」
秦轩听到「贤侄」两字,忍不住面部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跟父亲明言,他一个大男人,三番五次被同为男人的某「贤侄」下春药的可笑之事。
「父王,那是您受了蒙蔽。」秦轩冷冷的笑,「那个徐赜,他就是韩王府的人,便是庄华宏的手下。」
齐王正要开口澄清,见儿子目中忽而泛起一丝阴狠之色,陡然间醒悟过来,「轩儿,你是要……」
「不错。」秦轩点点头,「齐王府的地牢应有尽有,别说是要那徐赜招供是韩王府的人,就是要他承认自己是天王老子的人,都没问题。」
说话之时,他缓缓的绽开了一抹艳丽夺人的诡笑,说不出的美丽,却也让观者心头,骤然涌出了一股深切的寒意。
谋划既定,秦轩便安了心,专注的养起伤来。
他生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