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情曼陀罗-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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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那双制住他的手慢慢的往腰带盘扣的方位移去,秦轩原本明艳的容色一点一点的惨白起来,强撑着咬牙道:「我不相信你敢……」
「你说,我若是在此间要了你,」徐赜俯身,附在秦轩的耳际,商量道:「只怕庄公子和这些狱卒为了保住你的命,绝不敢上前阻挠吧!」
秦轩闻言一楞,下意识的抬头,恰好对上挟持者冷酷肃然的眼神,不禁悚然而惊。
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徐赜。
那双眼,是一双亡命之徒的眼,带着一种拼死也要达成目的的决然。
从身分被挑破的那一刻开始,这人就不再是那个因为误会,害他受了伤,会任由他讨还的男人。
他不会再用犹豫的目光看着他,却带着坚定的跟他说:「秦轩,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我会喜欢的人。」
看得出来,在那一刻,徐赜说这话,确然是出于真心。
但这一刻的真心,却已经过去。
纵然心中依旧喜欢他,陷入牢中的大哥,却也是他必救不可的,为了救他的亲兄弟,他不在乎伤害他。
这是他的手足,一母所生,血浓于水。
他秦轩不过是一个相识几天的陌生人,即使一时意乱情迷,春风一度与至亲的大哥孰轻孰重?是多么轻易就能得到的答案。
秦轩微微的垂下了眼睑,忽然对这一切感到了彻底的厌倦。
没有人知道,从来就没人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被搬到天平上和另一个人比轻重。
只因相比之下,他永远是轻如鸿毛的那一个。
墙头悬挂的火把劈里啪啦的燃烧着,映着狱卒们惊疑不定的眼。
徐赜依旧牢牢的钳制着他的手腕,并没有松开的意思,高大的身影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威胁的蓄势待发着。
秦轩不安的挣扎了一下,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完全没有挣脱的余地,依他往日的性情,此时早已破口大骂。
可他却难得安分的停了下来,只是恍惚的看着地牢的入口,轻轻的说了一句没人能听懂的话:「都是骗人的。」
说完,他自嘲的笑了笑,仿佛觉得世事本该如此一般,恢复了他往日耀眼嚣张的笑容,挑衅道:「姓徐的,你若有胆,大可一试。」
在此之前,他便在心头盘算过,事后将这些狱卒悉数灭口的可能性,所以这话说来语气轻松,仿佛浑然无事。
他却不知,方才心中那潮水一般汹涌而过的倦意,早已在神色间抹上了深深沉沉的黯然,便如阴云蔽日,美玉蒙尘一般,格外令人伤怀。
「看来,你是打定了主意,绝不肯轻易放弃的了?」徐赜问得相当的认真,左手握紧了手中紫色的衣衫,只须稍一用力,便能撕开。
他俩说话之时,皆是刻意的压低了声音,故而除了当事的两人,并未有第三个人听到他们的对答。
若是拒绝,下一刻,那双压制着他的手就会撕开他的衣襟,之后,一切便没有了可以挽回的余地。
秦轩只能妥协,任由徐氏兄弟安然离去,这是对在场所有人都好的抉择。
然而这一放手,从此便天各一方,京师路遥,却不知何时再能相见重逢……
那他们先前的一番纠葛,又是所为何来?
不知为何,秦轩突然非常非常的不甘心,就在这浓重的不甘心下,意气用事的摇头道,「我不会放你们走的。」
他仰起首,顽固的和徐赜对视着,眼角微红,眼神却倔强而凶狠,等待着之后必将而来的羞辱。
徐赜空着的手缓缓的动了过来,只是,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举动,只是绕到了紫衣人的身后,同制住对方的那只手交迭着。
远远看着,就像一个轻柔的拥抱。
随即,他很快的松了手,一并的收起了缠绕在手腕上的锁链,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沉默的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在不远处紧张戒备了许久的庄华宏自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抓着看起来似乎是在发楞的秦轩避了开来。
眼看秦轩安然脱身,狱卒们顾不得思索原因,稍一迟疑,就迅速的扑了上去,将那罪大恶极,竟敢挟持人质越狱的徐侍卫长羁押了起来。
徐赜沉默的任由铁链再度的将他重重锁住,并未曾有其他多余的反抗,使得不明因由的狱卒们,大大的钦佩了一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秦大公子——果然真人不露相。
那边被钦佩的人却是一副呆样,发楞了半天,竟然二话不说,径自转身踏上了地牢入口的台阶。
「轩轩,你没事吧?」庄华宏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了上来,以为秦轩受的刺激太大,难得的收起了轻浮的神情,一本正经的关心询问。
出了地牢,秦轩茫然的发呆了片刻,微微笑道:「没事,只是看来得另想办法对付那徐家兄弟了。」
莫名的,他觉得心情非常之好; 只为了徐赜先前放开他时,随意的说了一句:「秦轩,我喜欢你,不是骗你的……」
长夜将尽,晨星在遥远的天际不知疲倦的闪耀着,属于破晓的曙光带着挣扎,缓缓的撕开了夜的黑幕。
同接班的弟兄移交了开锁的钥匙后,坐在地上的狱卒提着酒葫芦爬起身来,一转头,却看到了从石阶上匆匆而下的典狱长。
「公子爷有令,徐侍卫长的事,是他和秦公子之间的误会,现下已经解决,这就把人放出来吧!」
说话间,同来的守卫已经快速的打开了牢门,典狱长亲自动手,替徐赜除去了捆在身上的重重锁链。
「徐侍卫长,得罪了,您老大人不记小人过,属下等也是听差办事,若有得罪之处,您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跟小人计较才是。」
先前负责行刑的狱卒们躬着身,同典狱长一起三步一礼,五步一揖,请菩萨一般,就这样把满脸疑惑的徐赜请出了地牢。
此时东方刚露出些许微弱的鱼肚白,莫名其妙的逃脱了牢狱之灾的徐赜迷惘的站在大槐树下,有生以来,头一次踌躇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一贯性格沉稳,家世又好,杀伐决断,皆明快俐落,故而在京之际,向来颇受皇帝倚重。
只是眼下情况却与昔时大为不同,陷在牢里的大哥尚是吉凶未卜,又不知秦轩和庄华宏是否另有阴谋。
明明真实的身分早已被探查得一清二楚,却又平白无故的将他放了出来,反倒让他有了进退两难的失措感。
这地牢戒备森严,出来得容易,想要再进去,却无疑是难如登天,徐赜靠在树干上衡量了一会儿,暂且放弃了硬闯救人的冒险打算。
既已在不知不觉中走入了圈套,说到底也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他定了定神,快步走回了原先的住所。
刚一进门,里头就清晰的传来了一声悦耳动人的轻笑,夹着三分的诱惑,七分的揶揄。
「敢情这韩王府的地牢风景独好,竟勾得徐侍卫长流连忘返,依依不舍的从三更流连至五更,才失了兴致,知道倦鸟归巢。」
在案头上靠了许久,等得瞌睡兮兮的紫衣人,正努力的打起精神,冲着他绽开了一抹艳如朝阳的笑容。
美是极美,尤其因着睡眠不足,那抹笑容慵慵懒懒的,看了直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来,好好的抱抱这一团高兴的耀眼身影。
只是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徐赜却多多少少对秦轩的性子有些了解,眼见着这一刻笑靥如花,没准顷刻间便是刀剑相向。
「你放我出来,又特意等在这里,究竟是何缘故?」完全对这无辜的笑容无计可施,徐赜头疼了片刻,最终决定还是直言相询。
「其实也没什么,」秦轩眨了眨眼,「深夜醒来无事,忽然想找人喝酒闲聊,一时无人相陪,只得遣人相约阁下。」
说罢,一双明眸闪闪发亮,无比期待的望过来,仿佛吃定了徐赜不会拒绝一般,径自抱怨:「哪知你这般拖沓,三更叫人唤你,拖到五更方才回来……」
边说边打呵欠,语气亲昵自然,恍若先前的冲突不过是一场噩梦,醒来不但彼此之间的关系安然无恙,似乎连他的身分来历都完好无损的未曾泄漏一般。
回屋的路上,徐赜心中早已设想过将会遇到的千般设计万种为难,唯独没有想到的是,秦轩竟会当这一切完全没有发生……
虽然隐隐觉得不对,却也暂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沉默片刻,只得跟着话头问道:「要聊什么?」
秦轩微微一笑:「也没什么,我查到了你那位『余成』兄入狱的内幕,想找人商量一下,运气好的话,没准能救他出来也说不定。」
「只不过……」见徐赜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秦轩暗暗的在心头奸笑了几声,「现下我有些困,且先回去睡一觉再说。」
正要举步出门,不出所料,徐赜果然抢先一步,拦在了门前,「把话说完再走。」
眼前的男人满脸焦急,显然是救人心切。
秦轩难得的占了一回上风,刁难人的本性跟着发作起来,双眼望天道:「这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吗?」
他自来家世显赫,身分矜贵,打小就在北境横行无阻,是嚣张惯了的,故而这番傲慢的神情做来便也真实自然,全不露丝毫玩笑的迹象。
正因太过自然,看起来也就格外的嚣张,着实的令观者气得咬牙切齿,手痒揍人之心油然而生。
这边徐赜正自摩拳擦掌,那头在他手底吃过亏的美人,多少也有些戒慎,眼看他神色不善,连忙换回无辜的神情,「开玩笑的。」
「说正经的。」秦轩正了正神色; 「徐晟化名余成,在平王府待了七年,下个月,他就要与柴霜雪成亲了,你可知为何不早不晚的,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就被人发现了皇帝探子的身分?」
徐赜皱眉深思了起来,不确定的询问,「你是说,这整件事的起因,是因为有人起意要陷害我大哥?」
只是没想到被陷害的人本身的确是皇帝的探子,所以大哥先前才会说:「这回碰巧有人歪打正着……」
「你来之前,多少该查过一些北境的事,可知平王因为无子,从柴氏宗族过继了一个孩子作为养子?」
徐赜点点头,忽而又疑惑道:「数年前六藩以勤王为名带兵入京,为镇国将军宁不寂所阻,不得不留下六位世子在京为质,按说那柴霆身为名义上的世子,应当留在京城才是……」
「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你在此多日,怎地就忘了来去自如的庄华宏?」
徐赜一怔,这才想起,庄华宏乃是韩王唯一的儿子,却在北境出现,韩王世子如此,想来平王世子多半也不会太过安分。
「柴霜雪成了亲,有了孩子,你说平王老了,是会要外孙来继任,还是宁愿要柴霆这个血脉疏远的养子?」
「如果柴霆有这份担心的话,除去柴霜雪,不是更加的一劳永逸?」
刚问完,就见秦轩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柴小姐为何会一门心思,就对你大哥这般的死心塌地?」
「你是说,刺杀柴霜雪的事,柴霆已然做过,只不过有我大哥在,才没有成功,所以他才急不可待的先要除去我大哥?」徐赜握紧了拳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