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五胡春秋-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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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报石勒屯兵葛陂，课农造舰，将取江东。司马睿大惊，急召众僚商议对策。老臣顾荣道：“殿下勿惊，石勒虽来，不足为虑。石勒之军皆生北土，不习水战，纵有百万，难越江淮之险；且江淮春雨将至，地湿多瘴，北人不服水土，必然多生疾病，疾疫一起，彼必不战自退。届时遣出一军，追袭于后，必擒石勒。”司马睿遂安，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以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讨石勒。
时正永嘉六年春季，江淮多雨，梅雨纷纷，淅淅沥沥。葛陂方圆数百里，平地水深三尺，军器尽湿，人不能睡，昼夜不安。连降三月，石勒军中饥疫，死者大半。夔安遂请移营于高处，以避水患。移营未毕，忽报晋军将至。石勒即聚诸将议策。右长史刁膺道：“司马睿据有江淮之固，民心附，兵粮足，贤士为用。今若与战，难以取胜。不如送款请降，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石勒闻言，愀然长啸。孔苌、支雄、王阳等三十余将厉声大喝道：“刁长史休得胡言！我军未尝败绩，如何乞降？苌等请各率三百步卒，乘船三十余道，夜登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必在今年破丹阳而定江南！”石勒方始笑道：“不愧勇将之计也！”即赐诸将铠马各一匹。又见张宾默然不言，乃问道：“张君有何高见？”
张宾始言道：“将军攻陷洛阳，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掠妃主。虽擢将军之发，不足以数将军之罪，怎可再作晋臣而奉之？去年既杀王弥，便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已示将军不应留此也。邺城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有喉衿之势，为将军计，亟宜北行据之，伐叛怀服，以经营河北。河北既定，则天下无处将军之右矣。”石勒道：“我军若北撤，晋军必来追击，奈何？”张宾道：“晋之保于寿春，畏将军往攻之耳。彼闻我退，喜于自全，何暇追袭我后，为我不利邪？将军宜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自引大兵向寿春。辎重既远，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石勒大悦，攘袂鼓髯道：“张君之计是也！”却责刁膺道：“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劝我降！此策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刁膺为将军，擢张宾为右长史，加中垒将军。从此，石勒愈加敬重张宾，不直呼其名，尊称为“右侯”。即令张宾率辎重向北进发，却以孔苌为前锋，率二千骑向寿春，自率大队在后，诈称进攻寿春。
却说纪瞻知孔苌来寇寿春，即使人将居民移入城内，然后自领兵出城迎战，先令一将以五十运船运送粮草去巨灵口停住，每船只给二兵，嘱道：“贼兵若来抢粮，不必与争。”那将得令去了，又令祖逖、桓彝道：“贼军若来，必经巨灵口，见我粮草，必行抢掠，汝二人各领五百军伏于左右，炮声为号，我自有大军在后接应。”祖逖、桓彝领诺也去。布置停当，孔苌也到，见巨灵口上正停着许多粮船，而守兵寥寥，大喜，当即率骑冲下岸来，驱杀晋兵。晋兵大惊，各自入水而逃。孔苌便令抽出一百兵，先将粮船沿河撑回葛陂。不料竹篙、船浆皆无。孔苌遂令将士一齐下马，将粮草搬运上岸，欲从陆路运回葛陂。正搬运时，忽听河岸数声炮响，祖逖、桓彝各率晋兵两路杀来。孔苌大惊，急令弃了粮草，上马迎敌。将士不依队伍，自相大乱。纪瞻率大队晋军又到，围裹将来。孔苌挺身奋战，军士自相践踏，赴水死者五百余人。孔苌止遏不住。祖逖、桓彝一齐赶来，大叫：“贼将受死！”孔苌心怯，战数合，虚晃一刀，夺路而逃。纪瞻驱兵掩杀，追奔百里，正遇石勒结阵而来，于是不敢再逼，退还寿春。
石勒遂由葛陂从容北行，所过皆坚壁清野，掠无所掠，军中大饥，士卒相食。及至东燕，探得汲郡人向冰聚众数千壁于枋头，将河南船只尽皆收往北岸，大军因此不得渡。石勒聚众问计，张宾道：“现已探查得明，向冰将船只尽收在渎中，并未收入枋内，可简壮勇者千人，诡道潜渡，袭取其船，以济大军。大军既济，向冰必可擒也。”石勒即率其众自酸枣进向棘津，却令孔苌、支雄绕道文石津。当时向冰只留百十人守船。当夜二更，孔苌、支雄缚筏潜渡，待到对岸，鸣金击鼓，直杀入渎中。守船军士大骇奔走，其船尽为所夺。孔苌遂令支雄撑船过南岸，自率大部来袭向冰。
却说向冰闻知石勒大军到，笑道：“勒军无船，如何得渡？”其众皆笑。一将道：“渎中守备空虚，须防贼军劫船。”向冰忽然醒悟，即遣一军增守渎中。援军尚未去，却见渎中守船兵逃回，报说船已被夺。向冰大叫不妙，即率其众出枋，在棘津北列下阵势，正见石勒率军渡河而来，即令其军向前，击其于半渡。正战间，孔苌率军斜刺里杀到，后军大乱，石勒趁势过河，杀上岸来。向冰大败，退回枋内。石勒率军继进，沿途设下三伏。来到垒下，令主簿鲜于丰挑战，百般辱骂。向冰大怒，出垒来战，只五六合，鲜于丰不敌，回马便走。向冰率众追来，约出十里，忽听两山炮响，左有孔苌、王阳，右有支雄、桃豹，两路一齐杀来。向冰大惊，正退时，一位大胡子将军劈面杀到，正是石勒。石勒喝道：“向冰早降！”向冰拼死向前，夺路走脱。正要入垒，背后王阳追来，挽起一箭，射穿其颈，倒死马下，其众皆降。石勒于是入垒，尽取其资，军遂丰振。长驱进向邺城。不料邺城已先为刘演所占。
刘演，字始仁，乃刘舆之子，洛阳城破后，投奔并州刘琨，刘琨遂以他为北中郎将，趁石勒不在冀州，夺了邺城，固守三台。——三台，即是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之合称，为魏时曹操所营建，以铜雀台居中，南连金虎，北接冰井，相去各六十步，互相以阁道式浮桥相连，既相独立又互为整体，攻守兼备，非常险要。
石勒诸将皆请攻取三台，张宾又道：“刘演虽弱，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之未易猝拔。舍而去之，彼将自溃。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宜先取之，区区一演，何足深虑？且天下饥乱，明公虽拥大兵，游行羁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石勒道：“右侯前时叫我据邺城为都，既邺城不可取，尚有何地可择？”张宾道：“夫得地者昌，失地者亡。邯郸、襄国，赵之旧都，依山凭险，形胜之地。公可择此二邑而都之，然后命将四出，授以奇略，推亡固存，兼弱攻昧，则群凶可除，王业可图矣！”石勒大悦道：“右侯之计是也！”于是进据襄国。
张宾又进言道：“公今以襄国为都，必为刘越石、王彭祖所深忌，恐及我城池未固，资储未广之时，二寇交至。闻广平诸县秋稼大成，可分遣诸将收掠野谷，且遣使去平阳，具陈镇此之意。将来缓急有恃，方可无虞。”石勒然之，分命诸将攻掠冀州，郡县垒壁多降，运其谷以输襄国；且上表于刘聪。刘聪遂以石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郡公。
却说石勒早年被卖为奴，因此与其母王氏相失。刘琨到了并州，得知其事，有心招石勒归晋，于是遍访踪迹，终将王氏寻得，迎入府中，待如己母，得知石勒已到襄国，遂以属吏张儒为使，将其母王氏并其侄石虎送还石勒。于是石勒母子、叔侄抱头相认，悲喜交集。诸将闻知，皆来道贺。石勒与张儒道：“我与母离散多年，不意今日尚能团聚，此皆刘公大恩，将何以为报？”张儒道：“刘公虽不曾与将军谋面，然素敬将军勇武，得知将军母子离散，寝食难安，故费尽周折，寻得令慈，待如己母，欲与将军共复晋室，别无私念。”随将刘琨书信呈上。石勒开视之，见其书曰：
将军发迹河朔，席卷兖豫，饮马江淮，折冲汉沔，用兵如神，所向无敌，虽自古名将，未足为喻。所以攻城而不有其人，略地而不有其土，翕尔云合，忽复星散，将军岂知其然哉？盖存亡决在得主，成败要在所附；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故也。义兵虽败而功业必成，贼众虽克而终归殄灭。昔赤眉、黄巾横逆宇宙，所以一旦败亡者，正以兵出无名，聚而为乱也。成败之数，有似呼吸，吹之则寒，嘘之则温。将军以天挺之姿，威振宇内，择有德而推崇，随时望而归之，勋义堂堂，长享遐贵。背聪则祸除，向主则福至。采纳往诲，翻然改图，天下不足定，蚁寇不足扫。今相授侍中、持节、车骑大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襄城郡公，总内外之任，兼华戎之号，显封大郡，以表殊能，将军其受之，副远近之望也。自古以来诚无戎人而为帝王者，至于名臣而建功业者则有之矣。今之望风怀想，盖以天下大乱，当须雄才。遥闻将军攻城野战，合于机神，虽不视兵书，暗与孙吴同契，所谓生而知之者上，学而知之者次。但得精骑五千，以将军之才，何向不摧？至心实事，皆张儒所具知，合当面述，伫待复音。
石勒览毕，即回书道：
事功殊途，非腐儒所闻。君当逞节本朝，吾自夷，难为效。
封好交张儒带回，并厚赠名马、珍宝，谢而绝之。刘琨得书，唏嘘长叹道：“此天不佑大晋也！”
却说石虎，字季龙，乃石勒之兄寇觅之子，时年十七，身高七尺五寸，虬眉虎须，阔口圆睛，性情凶暴，残忍无度，常常携弹伤人，成为军中之患。石勒大怒，向母禀道：“此儿凶暴无赖，使军人杀之，声名可惜，不若自除之。”王氏道：“快牛为犊，多能破车，汝小忍之！”石勒遂罢。
忽探马来报，王浚遣辽西公段疾陆眷，大率五万兵马，来攻襄国，前军已到渚阳。石勒得报，即率诸将出城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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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集 战襄国石勒释段氏 救晋阳猗卢援刘琨
却说洛阳倾覆，中原士女多去投奔王浚。王浚知怀帝被掳，太子、诸王皆遭陷没，即于蓟城设坛告类，布告天下，托言密受中诏，承制封拜，备置百官，列署征、镇，自领尚书令，以裴宪及其婿枣嵩为尚书。及知石勒以襄国为都，视为心腹大患，即令辽西公段疾陆眷率军来战。－－时辽西公段务勿尘已死，遂由世子段疾陆眷嗣位。段疾陆眷得令，即由令支出军，与其弟段匹磾、段文鸯及堂弟段末柸，大率五万兵马，来攻襄国。
石勒大惊，急聚诸将议道：“段氏兄弟勇武，昔飞龙山一战，致我大挫，今番又来，如之奈何？”石虎挺身出言道：“叔父勿惊。段氏兄弟，虎视之如草芥，愿提一师，尽斩其首而回！”石勒喝道：“我帐下多有猛将，尚不敢夸口，汝乳臭未干，何敢大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