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晋五胡春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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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敏回到历阳，正与吴王常侍甘卓相遇。――甘卓，字季思，丹阳人，乃东吴名将甘宁之孙。时因局势混沌，甘卓弃官东归。甘卓见陈敏，问道：“令通何往？”陈敏道：“东军寡弱，特奉东海王之命回吴收军，以便西迎乘舆。今幸遇卿，可助我一臂之力：假称皇太弟令，拜我为扬州刺史，吴会之众必然应集，便好建功立业。”甘卓之女为陈敏之子陈景之妻，本有姻亲之谊，欣然允从。陈敏因此收兵占据历阳，又遣其弟陈昶占据乌江，陈恢南略江州，陈斌东略三吴。江州刺史应邈、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等皆弃官逃走。陈敏于是据有江东，移镇建业，署置僚佐，以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圯为安丰太守：凡江东豪杰、名士皆被招揽，任将军、郡守者四十余人。贺循诈称有狂疾，得免，乃以顾荣领丹阳内史。周圯也称有疾，不肯就任。陈敏遂疑诸名士终不为己用，欲尽诛之。顾荣劝道：“中国丧乱，胡夷内侮。观今日之势，不能复振，百姓将无遗种。江南虽经石冰之乱，人物尚全，荣常忧无孙、刘之主有以存之。今将军神武不世，勋效已著，带甲数万，舳舻山积，若能委信君子，使各得尽怀，散蒂芥之嫌，塞谗谄之口，则上流数州，可传檄而定；不然，终不济也。”陈敏乃止。大会僚佐，推己为都督江东诸军事、大司马、楚公，加九锡。当下命陈恢率军二万，逆流西上，来袭荆州。－－伪言受天子密诏，自长江入沔、汉，奉迎銮驾。
时江夏太守陶侃正屯兵于夏口，即召将士道：“陈敏大逆，盗据吴会。今遣陈恢西上，非迎銮驾，必为袭荆州而来，我当迎击之。”有部将道：“陈恢皆是水军大舰，而我多是步军，如何对敌？可急召南平太守应詹督率水军来战。”陶侃道：“敌已至矣，召必不及，现有运船数十艘泊在江岸，即可征为战舰迎战。”部将皆道：“运船矮小，怎可作战舰？”陶侃道：“我以官船击官贼，有何不可？”遂令朱伺率二十只小船，每船载兵五十，皆脱去衣甲，卸了头盔，不持刀枪，只带斧锉而前；自率三十只大船，每船载兵一百，皆披铠甲，持短刀钩矛在后。下至长岐，已见陈恢水军。朱伺便令鸣鼓迎击。陈恢出舰首，见上流军竟以运船作战舰，且兵不过一千，顾谓左右道：“上流军直来送死耳！”左右皆大笑，更不准备。不一时，上流船到，舰上贼兵居高临下，各以长枪来刺运船之兵。运船之兵并不与战，却皆“扑通扑通”，一齐跃入水中，踪影不见。陈恢正疑惑时，忽听舰内大喊，不一时，各舰皆喊。原来，朱伺所率之兵皆泅水高手，正附于舰底乱锉。江水涌入贼舰，歪斜不能前进，自相大乱。陶侃率军又到，各以钩矛钩住贼舰，奋起短刀杀上舰来。贼军大败，死者不计其数。陈恢急登小舟而逃，被陶侃拈弓一箭，射落江中。陈敏从此不敢再窥江汉。
却说司马越议讨陈敏，军谘祭酒庐江华谭进言道：“顾彦先、周宣佩等人素来忠正，虽受陈敏官职，不过权宜之计。谭请修书一封去江东，陈以时事，晓以忠义，料江东豪杰必能翻然改图。”司马越遂令华谭作书，遣使密送建业，交顾荣、周圯二人。其书曰：
天道伐恶，人神所不佑。陈敏虽阻长江，命危朝露。忠节令图，君子高行，屈节附逆，义士所耻。况吴会仁人并受国宠，或剖符名郡，或列为近臣，而便辱身奸人之朝，降节逆叛之党，稽颡屈膝，不亦羞乎？
今以陈敏仓部令史，六品下才，欲蹑桓王之高踪，蹈大皇之绝轨，远度诸贤，犹当未许也。诸君垂头，不能建翟义之谋；而顾生俯眉，已受羁绊之辱。皇舆东轩，行即紫馆，百僚垂缨，云翔凤阙，庙胜之谟，潜运帷幄。然后发荆州武旅，顺流东下，徐州锐锋，南据堂邑；征东劲卒，耀威历阳；飞桥越横江之津，泛舟涉瓜步之渚；威震丹阳，擒寇建业，而诸贤何颜见中州之士邪？
上欲与诸贤效冀紫宸，建功帝籍。如其不尔，亦可泛舟河渭，击楫清歌。何为辱身小寇之手，以蹈逆乱之祸乎？昔为同志，今已殊域；往为一体，今成异身。瞻江长叹，非子谁思？愿图良策，以存嘉谋也。
顾荣、周圯早有图陈敏之心，及接华谭来书，心中甚愧，当即谋定除逆之计――遣使密往寿春，请征东大将军刘准发兵临江，以分陈敏兵势，己为内应，剪发为誓。刘准不疑，即遣扬州刺史刘机、宁远将军衡彦等率军三万进逼历阳，声言讨逆。
陈敏大惊，即召顾荣问计。顾荣道：“公弟陈昶、陈宏均有智力，若使陈昶出屯乌江，陈宏出屯牛渚，据守要害，虽有强敌十万，焉能越过长江天险？”陈敏遂令陈昶出屯乌江；陈宏出屯牛渚。其弟陈处谏道：“顾荣不怀好意，分我兄弟兵势，一旦生变，祸在不测，请即杀之以除后患。”陈敏瞋目道：“顾荣乃江东名士，相从日久，不闻他有异志，今遣二弟出守要害，正恐别人未必可恃，故有此议，汝何无端猜疑？且顾荣江东之望，一旦冤死，将士离心，我兄弟还想望活么？”陈处乃退。
且说陈昶率军来守乌江，立营未毕，司马钱广早受了周圯之命，便与何康、钱象等将直入陈昶帐中。陈昶问道：“众将何事？”钱广道：“右将军顾荣有书到。”陈昶问：“书中所言何事？”钱广等齐喝道：“奉诏除逆！”陈昶见事不妙，急从帐后而逃，被何康快步赶上，一刀劈死。钱广即枭了首级，出帐大喝：“奉诏诛逆，敢动者诛三族！”将士皆道：“愿从讨逆！”钱广大喜，即回建业，耀兵朱雀桥南，吹动鼓角，声言讨逆。
陈敏大惊，将城中坚甲精兵尽付甘卓，去讨钱广，又令陈宏率军回援。忽地想起中了顾荣之计，提剑来杀顾荣，顾荣早已不见。时顾荣与周圯直来甘卓军中，劝道：“若江东之事有成，我等理当共成之。然卿观今日事势，当有成功之理否？敏本常才，政令反复，计无所定，其子弟又各骄矜，其败必矣。而我等尚安然受其爵禄，事败之日，使江西诸军函首送洛，题曰‘逆贼顾荣、甘卓之首’，此万世之辱也！请君三思！”甘卓踌躇道：“我本意原不愿出此，只因女为敏媳，堕入诡计，勉强相从，今若背敏，未始不是正理，只是我女不免要遭惨死了。”顾荣道：“以一女而害三族，智士不为，若听我计，卿女可救。”即向甘卓附耳数言。甘卓大喜，依计诈病，报知陈敏，令女出视。陈敏不知有诈，依言照办。甘卓待其女一到，于是也反，即麾兵渡桥，与钱广合兵，拆断其桥，并将北岸船只一并撑到南岸。
陈敏大怒，叹道：“诸人误我，以至今日！”时陈宏已回，遂率亲兵万余来战甘卓。甘卓隔水喊道：“本所以戮力陈公者，正以顾丹阳、周安丰耳；今皆异矣，汝等何为！”陈敏之众尚自狐疑不决，却见顾荣手执白羽扇，跃马而出，揽辔遥语道：“陈敏为逆，上干天怒，今新主当朝，派兵来讨，早晚将至，我等亦受密诏讨逆，汝等何尝不去，难道自甘灭族么？”将白羽扇向前一麾，陈敏之众顿时哗散，只剩下陈敏、陈宏、陈处兄弟数人，仓惶北逃。到了江乘，皆被擒获，押回建业，夷其三族，传首京师。司马越大喜过望，表顾荣为侍中，辟周圯为参军。顾荣、周圯皆不愿受职，各自散众还家。
陈敏之乱既平，司马越欲择一宗室亲王往镇江东，遂令僚佐举荐。参军王导道：“琅琊王司马睿仁德宽厚，勤心王事，若以委之，非但可免江南之忧，且可以为后援。”司马越道：“我兴义西讨时，留琅琊王在徐州督办粮草，接济军需，无不及时妥当，立功甚大，得他去镇江南，正合我意。”遂即表司马睿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及江南诸军事，假节，使镇建业。
司马睿受命，遂请以王导为司马，即由下邳南下建业。不料到任数月，三吴士庶竟无一人来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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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集 石勒战败投刘渊 王弥千里袭洛阳
却说王导，字茂弘，琅琊人，光禄大夫王览之孙，镇军司马王裁之子，故司徒王戎，现司徒、尚书令王衍皆是他的族兄。王导少有风鉴，识量清远，人皆称他宰相之才，早年在洛阳时，见司马睿沉敏大度，隆准龙颜，料非凡器，于是倾心推奉。司马睿也十分看重王导，契同友执。时因天下大乱，王导遂荐司马睿镇守建业，以为安身立命之本。司马越于是又命西阳王司马羕、南顿王司马宗、汝阳王司马佑、彭城王司马纮随同渡江，助守江东。――时人称为“五马渡江”。
既到建业，江东士庶无一来附。久之，司马睿心中烦闷，以酒消愁。王导见了，正色道：“今天下丧乱，九州分裂，殿下不图远谋，直以饮酒取乐耶？”司马睿道：“我因吴人久不来附，长此以往，根本无依，心中愁闷，故而以酒解忧耳。”王导道：“吴人所以不附，皆因殿下名论尚轻，心存观望之故。殿下初到江南，正当趁此宾礼故老，存问风俗，虚己倾心，以招俊义，岂不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司马睿闻言，当即引觞覆地，于此遂绝，勤心政事，渐渐便有名声。
来年三月初三，正是江南“修楔”大节。王导即向司马睿说道：“江南士庶每到‘修楔’节日，无论男女老少，皆到水边祭祀鬼神，祈福消灾。殿下正可出游观楔，以展威仪。”司马睿从之，就于建业城内大排仪仗。但见白旄黄钺，皂盖朱幡，旌旗飘扬，仪仗如林，司马睿端坐肩舆之上，王导与四王及北来文武骑从于后，精甲五千，刀枪映日：威仪之盛，本朝之所未见。百姓见之，无不“啧啧”称赞。时顾荣、纪瞻等皆在江边修楔，见之惊异，相率拜伏道左。司马睿也即下舆答礼，善言慰抚，毫无骄容。顾荣等皆悦服。待至天晚，司马睿等方才转回府中。王导又道：“今日观楔，威仪尽展，殿下当趁此收纳名士。顾荣、贺循，此土之望，宜引之以结人心。二子既至，则无不来矣。”司马睿乃使王导躬造顾荣、贺循，二人皆应命而至。遂以贺循为吴国内史，顾荣为军司，加散骑常侍，凡军府政事，皆与共谋。顾荣、贺循又转相引荐，于是名流踵至。遂又以纪瞻为三军祭酒，卞壶为从事中郎，周圯为仓曹属，刘超为舍人，张辏А⒖籽芙晕尉Ｍ醯加窒字挝庵擗D―谦以接士，俭以足用，清静为政，抚绥新旧。司马睿无不依从。由是吴会风靡，江东归心。
却说匈奴刘渊既于左国城建“汉”独立，遣将四出，大掠并州，连取泫氏、屯留、长子、中都诸郡县，东燕王司马腾力不能制，又兼并州连年饥荒，苦不堪言。刘舆遂向司马越举荐其弟刘琨，使镇并州，以为北面之重。司马越遂表刘琨为并州刺史，以司马腾为车骑将军，移镇邺城。司马腾一接朝命，如释重负，不等刘琨接任，即由井陉东下，移镇邺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