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奇(上卷)-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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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什么事也没有。”李禅掂量了一下,苦笑道:“皇上是懂诗的,他经常到我们南书房谈诗说文,按理说,板桥的词意他不会有什么异议的,只有一句……”
“哪一句?”金农急急地问道。
“就是最后一句,‘任是铜墙铁壁,终引箫簧’,这一句在皇上那儿闯过去了,也就化险为夷了。”
“这一句怎么啦?没有前面的引据,也就没有这最后的感慨警世了。”
李禅苦苦笑了:“谁不说是呢?”
黄慎与汪士慎都急了,指责金农道:“李兄的意思关键在皇上,没有其它的呀!你跟他较真有什么用?”
李禅笑道:“两位解意,冬心兄也是急了,才闭着眼把我也揽进去的。”
马曰璐:“李大人,你们到花厅去歇息好吗?我和我哥打点好了再请你过来验审。”
来到山馆花厅,金农哥三向李禅商提出了同去京城的事,看来他们是有备而言的,但如此这般,是万万行不得的啊。
李禅假嗔道:“我押送板桥你们不放心?”
黄慎解释道:“李兄不要误解。我们三个人不能让板桥和卢大人在路途上遭罪,所以凑了一些盘缠,一同进京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发什么疯?”李禅一听就急了,“有我在,你们瞎操什么心?”
“我们不光是护送板桥和卢大人。”汪士慎说,“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在京城的衙门击鼓鸣怨,帮衬板桥他们一把。”
李禅乐了,苦苦地一笑:“你们太天真了。这是皇上亲自插手的案子,哪个衙门敢接?明话告诉你们,板桥是冲着凌枢他们的胡作非为来的,唯一能救板桥的只有弹劾凌枢,这样,那首所谓‘反词’就有了依附,除此而外,别无它途。”他激动地站了起来,露了自己的底:“我已经写好了弹劾奏折,到京之后,我不进家门,也要先去觐见皇上。”
“李兄。”金农惊道,“这样,不就把你也给卷进去了?”
汪士慎和黄慎也急着说:“是啊,这样合适吗?”
“我所经历的要比你们多多了,沿途南行,凌枢的所作所为我亲眼目睹。他是一只中山狼,一朝得志更猖狂。”李禅激忿不已地说,“丢掉宫廷画师我不要,丢掉南书房行走我不要,我也要冒死上奏,不光是为了板桥和卢大人,更为了江山社稷……听我的没错,你们去了,弄不好会弄巧成拙,朝廷中歹人多着呢,只要有一个人出来借机说你们是一帮一伙的,事情就复杂了。”
3
前往北京述职的福建按察使李玉宏的官轿队伍刚到扬州南城门城门边,就被守城门的兵卒一阵大呼小叫拦住了,护送李玉宏的守备官与城门官交涉道:“请教,扬州城为何这般苛严?”
城门官无奈地说:“我哪想这么严,一天要多塞几大碗米饭,何苦来哉。要不是皇上钦点的钦差在城里,我要省掉多少心思!”
守备官商量道:“后面是福建按察使李玉宏大人的官轿,也要下轿检查吗?”
城门官瞄了对方一眼,公事公办的口气里有了些软调:“老哥,实在对不起。除了皇上,概不例外。”
一个身着白缎袍的清秀书生骑着马从队伍后面走了过来。他叫李方膺,是李玉宏的四公子,宽大的额头,浓浓的剑眉下一双和善的大眼格外夺人,偶一聚光,犀利透人。
守备官上前恭礼道:“四公子,钦差大人在城里,来往官民皆要接受检查。能否禀报李大人,请他下轿……”
没等李访膺说话,传来李玉宏的声音:“不用请了,我下来了……”
说话间,李玉宏掀开轿帘下了轿,他来到守备官跟前说:“你在磨什么牙,城门官要检查自有他的道理。”说着转向城门官,“请吧。”
城门官手一挥:“检查”转而对李玉宏作揖道,“大人原谅。”李玉宏笑道:“这是你的职责,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嗳,我问你一个人……”
“谁?这城里没有我不知道的。”
“卢雅玉,扬州府的知府。”
城门官吓得看了周围一眼,把李玉宏拉到一边,轻声问道:“卢大人是你什么人?”
李玉宏一见对方的神态神秘兮兮的,忙说:“他与本官同年进士。出了什么事?”
城门官大气不敢出:“他惹了大事,刚刚被钦差大人关进牢里。”
“啊!”玉宏大惊失色,急急问道:“事出何因?能说个一、二吗?”
“我是个大老粗,说不好。就听说他杀错了人,是个写反词的,结果他杀的不是那个写反词的。这一下,就捅了大漏子了……”
城门官的话没说完,李方膺走过来说:“父亲,检查好了,我们走吧。”发现李玉宏的气色不对,便问道,“父亲,你怎么了?”
李玉宏沉痛地说:“方膺,卢老伯那儿去不成了……”
李方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李玉宏皱了一下眉:“你就不要多问了。”转身对城门官礼道:“谢了!”
“大人保重!”城门官回了一个礼,接着大声地吆喝道:“放行!——”
这天晚上,凌枢与曹仁吃了吴子坤召聚的盛况空前的送别宴,回到驿馆,见*园中灯火通明,凌枢问领路的女侍说:“是何人住到馆中来了?”
*园,这是驿馆中独立的一个园子,李玉宏就下榻在这里。
提着灯笼的女侍回道:“回禀大人,住下的是福建按察使李大人。听说是到北京述职的。”
“哦。”凌枢是个体面的小人,听说是福建按察使,他没再多言语,他知道,这种身份的人,都是当年先帝在位时安插在沿海地带的密使人物,官衔不是很大,但他肩负的重任非一般重臣可以过问的。
曹仁不知轻重地说:“谁让你们让他住进来的?还不撵他走!”
凌枢乜了他一眼:“曹大人,朝官这么多年,你连什么身份级别的都闹不明白?没事给我找事!”朝廷内里的事他这个昏聩的地方官哪知道许多呢?你看,这又是不会做人了不是,曹仁发誓不再多说:“凌大人,明日一早就要启程,早点歇息吧。我到李大人那儿去一下。”说完就要往李禅的庭院去。
凌枢突然喊住了他:“曹大人,留步。”
“凌大人有何吩咐?”
凌枢作了个礼让的姿势:“能进屋一说吗?”回头对领路的女侍说,“你去吧。”
李禅正在清理行装,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李禅走到门边问道:“谁?”
“我,李大人。”曹仁在外应道。
李禅开了门:“曹大人,这么晚了,有事吗?”
“小事一桩。”曹仁进了房门说,“这些天我们在扬州没少麻烦扬州的地方官员,尤其通判麻三贵。慕大人的声名,他想求你给他的书房留下一份墨宝,不知能应不能应?”
李禅很快就答应了:“稍候,我的行装已经打点了。”说着进房去了。
曹仁见堂屋放着一只大红木箱,随手就去打开了,“嗬嗬,李大人造扬州收了不少的字画啊?”
李禅拿着笔墨跑出来,急急地说:“曹大人,那些字画你不要动!”
“为什么?”
李禅没回答,关上了箱子:“你快说,写什么?”
曹仁说:“麻大人他只说给书房写,没说写什么。你就看着写吧。一个大草包,随便就是了。”
李禅笑了一下:“听你的,我就给他写块匾吧。”说完展开了纸张。
李禅在写,曹仁走向门口朝外一挥手,过来四个女侍守候在李禅的房门口,她们的手上分别提着菜盒、酒壶。
李禅稍事沉吟,挥笔写下“巨苞斋”三个大字。“曹大人,你看看,这样行吗?”
曹仁的心思不在字上,说:“行,行。”说着朝门外挥手道:“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四个女侍鱼贯而入。把个李禅搞愣了:“曹大人,你这是……”
四个女侍不由分说地在李禅的屋子里张罗了起来,搬桌子的搬桌子,挪椅子的挪椅子,忙得不亦乐乎。
李禅傻了眼,拦都拦不住:“哎,哎,曹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曹仁挥了一下手,哪些摆好了菜肴的女侍退走了。曹仁爽快地:“李大人,请!请啊,你坐下,下官自有话要说。”
李禅疑疑惑惑地坐了下来。
曹仁给李禅送上一杯酒:“大人明日就要北行回京,我们就分手了。”说着说着竟动了感情,“这些天,没为大人做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
李禅让他说糊涂了,只好将就地搪塞道:“曹大人,你身为巡抚,兢兢业业,是李某的楷模啊。”
“不说了,喝!”曹仁说着仰头干掉了一杯。一见李禅未动杯,“大人你为何不沾口?”
李禅不知他要搞什么鬼名堂,愣了一下神敷衍道:“啊,喝,喝!”
“这杯子太小,换大的。”曹仁不管李禅什么态度,就给换上了茶杯。倒了半大杯,说:“大人是南书房行走,跟皇上不说天天见面,那也是隔三岔五地就跟皇上说上话了。下官能和大人结识,真是前世有缘了。来,不投缘的话,你就舔一舔;投缘呢,你就一口干了!”说着自己就先将那半大茶杯的酒一口喝下了。
李禅替人担心地:“曹大人,你行不行?”
“我不行?当了这多年的官,就是从酒场上昏杀过来的,你说我能喝还是不能喝?”曹仁哈哈笑了起来:“都说文人能喝酒,李大人想必不会在酒场上怯阵的吧?”
李禅笑了一下稳稳地喝干了那半碗酒。见李禅喝干那半碗酒,曹仁兴奋地大声说:“好!李大人够意思。”
曹仁如此恭维,与凌枢暗中交待有关,本是借酒灌倒李禅,偷梁换柱毁他收集的字画,殊不知李禅是个大酒桶,用酒害他算是你找错人了。
这么多天来,没见这个官油子对自己有过亲热的举动,临走了,却冒出这多热气来,新鲜!李禅觉得纳闷,但不知对方何意,只好硬着头皮奉陪,静观事态发展。
“干了!”李禅端起了碗,酒过多少巡已经没法计了,现在该轮到李禅灌曹仁的酒了。李禅思忖道:不把他灌醉,那是什么话也掏不出来的。他佯装态地划了一下手:“曹操当年与刘,刘备煮酒论英雄,今日曹仁与李禅灌酒叙友情。”
“对对对,友情友情!”曹仁醉眼看了下碗中的酒,一口干了。舌头不灵地说道:“呃,李,我说李大人,我看你是不,不行了。”
李禅荇了下鼻子:“就是不灵,也要喝到位。不然还叙,叙什么友情呢?”说着又去倒酒。
“不,不倒了。”曹仁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想想又松开了:“嗯,倒,倒!我说李,李大人,这扬州的画师……宫廷里也认了?”
李禅想,该是接触话题中心的时候了:“曹大人说这话是何意?”
“郑板桥,楷书不是楷书,行书不是行书,一幅字看上去就象大街上铺着乱石子,叫什么六分半体……”曹仁的嗓子里涌出了酒,他又咽了下去,“金农,好好的毛笔把锋头剪了去,写出的字象个秃头鹰,叫什么‘漆书’……他们,还有黄慎、汪士慎、高翔,这次高翔你没见,他和秃头和尚石涛去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