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1949-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抢占两侧山头。突然袭击,敌情不明,说不懵也有点懵。咱们被伏击的时候也确实不多,这回叫我们摊上了。被伏击是最可怕的。但是,从黑龙江打到江南,那时部队素质好哇,知道那工夫该怎么做,那是打出来的工夫。
当时我在2营,2营攻山头,守山头,几上几下,伤亡很大。5连2排副排去兰建才,也是辽阳人,老乡,挺虎挺愣。头一天见面,我还说你小心点,别那么毛愣。他笑笑,摸摸腰,说脑袋早在这儿拴着,挺牢实,丢不了。2排在山上守了一天,除了抬下来的伤员,都牺牲了。
17号中午,天上飞机,地面坦克,7军两个团沿公路两侧向我们团攻击。咱们子弹不多了,有的营把子弹集中给一个连,一个连给一个排,有的跟敌人拼起刺刀、抡起铁锹,就这样也坚守5个来小时。敌人占领了炮1连驻地,夺去马装具,崔团长带警卫连冲锋3次,重新夺了回来。这时我们团腹背受敌,部署已被打乱,营自为战,连自为战,交替掩护,撤出战斗。
青树坪战斗,打了两天两夜,我们146师伤亡失踪800多人,145师是400多。
438团没有参加战斗,在湘乡到永丰的公路上保持交通。敌人是3个师,3个师围打我们146师两个团。兵力优势,空中优势,炮火优势,地形优势,突然袭击。这若是换成我们,打它的伏击,不说全报销了,一个不剩,也剩不下几个。
离休前为湖南郴州军分区副司令的李俊峰老人,黑龙江安达县人,当时是49军145师侦察连3排长。
老人说:
17号上午,我们师赶到青树坪地区,猛打猛冲,顶开口子,掩护146师撤出战斗。然后,我们且战且退,不时反击一下。我们伤亡不小,敌人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我们连清一色加拿大冲锋枪,一些人还有20响驳壳枪,火力很猛。我带3个人断后,傍黑接到的撤退命令。这工夫,突然从路边树林里窜出一股敌人,我一梭子打过去,大喊撤、撤。有个王全发,8班副班去,腿脚快,抢上旁边一个土包,说“我掩护”。敌人围住土包,要抓活的,他一长一短两支枪,轮番扫射。我们3个往上冲、打。我们排也返回来,一个冲锋,20多敌人死的死,伤的伤,剩几个跑了。王全发牺牲了,他一个人就打死七八个敌人。他也是黑龙江人,牺牲时22岁。
8月22日,146师师长、政委和副师长,在给军、兵团、四野总部的电报中,在谈了青树坪战斗桂系主力的“战斗特点”后,说:
此次战斗的几点检讨:1。首先是师领导上轻敌。明知界岭有桂军,地形不熟,情况不明,而夜间冒进,遭敌伏击后,还以为敌人要退,而不迅速转移,还犹豫,撤离留恋,致遭受严重的打击,助长桂军的气焰。2。下层也轻敌。15日向界岭前进时,前卫营不找向导,又不严密搜索,重机枪不下驮子,整队沿公路去界岭宿营……
8月24日,49军军长、政委、副军长、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在给兵团和四野首长的电报中,也说“犯了麻痹轻敌的错误”。
轻敌麻痹造成青树坪战斗失利,这是上上下下的共识。
夏发老人说:
那时部队士气高啊。从东北进关就是这样,南下一路打顺风仗,都知道国民党不行了,它也确实不行了,轻敌麻痹思想就来了。不光是我们49军,当时四野部队都存在这种情绪。因为轻敌,所以才冒进,也不派出侦察、搜索,重机枪不下驮子,打响后马呀炮的都堆在路上。因为青树坪战斗之前,一路上都是放几枪就抓俘虏嘛。白崇禧这小子就利用了这一点,把7军弄那儿等上了,这一场逆风仗就让我们赶上了。
后来得知,林彪并不轻敌,毛主席也未小瞧这个“小诸葛”,可当时部队就是这种情绪。一支总打胜仗的部队,这种情绪或多或少是难免的。
在东北打那么多仗,较大的失利是1947年夏打四平,进关、南下就是青树坪这次了。四平攻坚战,那时咱们缺乏攻取大中城市的经验,轻敌也是原因之一。四平那场血战之后,认真总结了经验教训。那之后从锦州打到天津,就攻无不克,无坚不摧了。青树坪付出血的代价,则打消了轻敌思想,上上下下一下子警觉起来,开始认真研究桂系这个新对手,特别是7军。没出两个月,衡宝战役,就把白崇禧这点看家本钱收拾了。
那时候,只要咱们认真,不轻敌、莽撞,什么样的对手都不在话下。
夏发、冯怀宪老人说,青树坪战斗后,国民党大肆宣传“永丰大捷”,当时我们不知道,广西战役打到柳州看到一些报纸,才知道。先说消灭共军一个师,又说消灭两个师,还说把我们师长都活捉了,一些老百姓也这么说。那时主力部队地方化,我们146师兼柳州军分区,师长兼分区司令。我们跟老百姓讲,开头一些人还不信。
先是“永丰大捷”,又吹成“湖南大捷”、“江南大捷”——这么一路吹下去,国民党马上就该打过长江、黄河,用不着“反攻大陆”了。
第十四章 水土不服
南下行军两千余华里,一脚踏上江南的红土地,老天爷和土地爷就成了四野最可怕的敌人。
一、江南路难行——“东北虎”之九
王希斌老人说:
从平津南下,为旅次行军,每天60华里左右。上午7时出发,下午6时左右进入宿营地。中间两次大休息,每次个把小时,走上个把小时还有次小休息,约10分钟。白天行军,又没敌情,走这点路还不玩儿似的?还过星期天,每周休息一天。闯过关东的老同志说,好日子都叫你们赶上了。
沿途政府和群众更感动人。那路修得宽宽的,路边墙上都是欢迎四野大军南下的标语,村镇路口、街道两边都是欢迎的人群,还有扭秧歌、送慰问品的。到了宿营地,房子、炕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你住了。
要说有不舒服的地方,就是风沙大,俺们东北人叫“刮黄土”。天气干冷干冷的,到处黄乎乎的,风一刮,满天灰沙迷眼睛,许多人得了沙眼、角膜炎。那年春天风特别大。南方兵说快走,到了江南就好了。果然,越走天越蓝、地越绿,过了长江一点风沙也没有了,那路却更难走了。
翟文清老人说:
从大别山到五指山,一是山多,山地面积占50%以上;二是水多,长江、珠江两大水系各有数千条支流,湖南、湖北更有“水乡泽国”之称;三是雨多,那年雨水又特别大,过了长江这衣服好像就没干爽过。从武汉出发前,每人发块桐油雨布,两米见方,大都用来包背包了。那时没有塑料布。到了湖南又发个斗笠,戴在头上沉甸甸的,只能遮住少半个身子,打起仗来碍事,轻装扔东西先扔它。
山多没什么,四保临江和四保临江之前,我们就在吉南和辽东山区转了。北方人不识水性,可江河再多也不往山上流,最讨厌的就是这雨多了。身上一天到晚水淋淋、潮乎乎的,北方人什么时候尝过这滋味儿呀?比这滋味儿更头痛、难过的,是脚下那路太难走了。
在东北,下场雨,无论多大,两天工夫地面就干爽了。最难走的是3月底、4月初,一冬的积雪化得南流北淌,东北人叫“烂道”。那也只有半个月左右时间,这江南好像就没有不“烂道”的时候。
太阳出来一会儿,就能把人晒得冒油,那空气也闷乎乎的能攥出水来。山里小路,一个连过去就烂得黏糊糊的,或者一跐一滑摔跟头,或者一脚下去没脚面子,你就跟土地爷叫劲去吧。山岳丛林,水网稻田,平地上大都走田埂。当地妇女挑着百多斤担子,在那上面颤颤悠悠地带着小跑,我们这些北方汉子一会儿这个仰八叉,一会儿那个狗吃屎。若是夜行军,天亮了一看,全是泥人了,认不出谁了。
都拄根棍子。“三条腿”稳定性好,又能借力,还能打蛇。发现敌情,追击敌人,棍子扔一地,绊脚、摔跟头。
行军,特别是夜行军,谁脚陷烂泥里了,一下两下没拔起来,寻思喘口气儿再拔吧,那人站那儿就睡着了。在北方,常常是走着走着就睡着了,脚下绊着个什么就跌倒了。后面的人跟上来,碰上了也摔倒了。有时一倒就是几个、十几个,甚至更多。与多米诺骨牌不同的是,那骨牌是从最后一个开始向前面倒的,这队列中的人虽然也向前倒,却是从前向后数的。
王志建老人说:
雨天湿地奔了半个月,有时一天就走出30多里路,却比在东北强行军120里还苦还累还遭罪。鞋在烂泥里,拔掉了打赤脚,有时一天喝顿稀粥也照样走,上山下山差不多就是连爬带滚了,那人一个个都弄得没人样了。
宜沙战役后,我们在鄂西追击宋希濂。那地方“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还有个什么“四十八道河”,听着就让北方人打怵。后来明白了,就是一条河在山里转来转去。水浅处我们就过河走直道,水深了就跟着那河绕圈子。
开头416团紧跟着我们,后来就没影了,团长说他们在后面“开炮”呢。师炮兵营翻山过河跟不上,一个步兵团帮他们推炮、扛炮,那也没赶上来。
离休前为某军政委的谭顺田老人,当时是40军118师炮兵营教导员。
老人说:
东北交通发达,铁路、公路很多,老百姓称公路为“电道”,形容道路宽阔、平坦,走路像电一样快。马拉炮就跑吧,伴随步兵作战及时到位,从未出过问题。平津地区也行。这江南公路、大路本来就少,桥梁又被破坏,只能走乡间小道。东北乡间道路也走马车、牛车,江南基本就是人行,窄窄的没两个炮轮宽,更闹心的是泥泞不堪,动不动就陷进去了。我们平时就跟不上步兵,爬山过河就更没辙了。
湘赣战役前,过鄂湘赣交界的幕阜山、九宫山,可把炮兵折腾坏了。
幕阜山脉上下100多里,陡处坡度40度左右,一条羊肠小道下边大都是悬崖断壁,一个人、一匹牲口停下,后边队伍就动不了了。白崇禧的广西部队装备轻便,士兵穿大裤衩子,在那种天气、地形下行军作战,好处多着了,不说也明白。广西多山,南方多水田,士兵从小就在山里转,在田埂上遛。南方人喜欢打赤脚,那脚丫子扎煞着,不像穿鞋的北方人,5个脚趾头紧拢着。这些先天的后天的条件,咱们都处于下风。人家那马也都是南方小马,马背还没人肩膀高,灵巧,善爬山,走田埂、小桥挺利索。咱们的北方马个大、有劲,爬山过河走田埂就不行了。日本大洋马、美国大骡子受过正规训练,人走哪它都跟着你,到这种地方也像老牛掉井里了,浑身直哆嗦,心里也是害怕呀。上山时,驭手在前边抓着缰绳往上拉,炮手在后边推屁股;下山时,驭手在前边勒缰绳,炮手在后边拽尾巴。那羊肠小道许多地方是石板路,这个不烂道,人走着挺舒服,可马不行呀。马蹄铁和石头硬碰硬,又有坡度,上山动不动马失前蹄,下山经常坐屁股,一些马腿、屁股上磕得那血呀,看着叫人心疼。再看看前边部队摔下山崖去的那些马,就更难受了。好在我们营还都安全通过了。
开头前边停下了,后边还往上传口令,让“加快速度”。心里都急呀,想赶上部队,跟上步兵。没有炮火支援,步兵打仗伤亡大,吃亏呀。后来除了滚下山崖块石头,能引起一阵惊叫,以为有人马摔下去了,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