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杆子1949-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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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兵团副司令兼40军军长韩先楚,南下路过黄冈地区时,迫不及待要回趟黄安(今红安)老家,看看家中唯一的亲人,已经离别19年的姐姐,是不是还在人世。而当时路过家乡的,建国后回乡探亲的老红军,被乡亲们缠住不放,争先恐后问个没完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丈夫是不是还活着,在哪儿。得知亲人已经不在了的人,往往泪水很少,或是没有泪水。多少年了,那泪水已经流干了,他们已经不指望什么了。倒是那些见到或是得知亲人还在的人,泪腺被幸运和幸福冲撞开来,喜极而泣,泪水特别多,说自己又捡了个儿子,或是又有了个男人。
《红安县志》,记载了国民党军队对红安县人民的两次大屠杀:
紫云区大屠杀:红四方面军第四次反“围剿”失败后,蒋介石下令对革命根据地实行壮丁杀光、房屋烧光、粮食抢光的“三光政策”。1932年10月下旬,国民党第八十九师进攻紫云区,提出“变紫云区为死人区”口号,用机关枪进行扫射,一次屠杀300多人;在沙洼屠杀200多人,并将尸体抛进闵家河做桥墩,上面铺木板,让人马通过。黄龙冲附近的一条山沟,近1000名被害群众的尸体几乎将沟填平,被人们称为“死人沟”。
平头岭大血案:1932年10月,红军主力西移,国民党当局对鄂豫皖根据地实行“三光”政策。国民党军队第八十九师进占七里坪后,于1933年2月6日“围剿”中共鄂东北道委武装进入天台山。适逢大雪,国民党军遍山搜查,将避入深山的2000余群众逼至平头岭,除叶宗才等3人逃脱外,其余全部被杀。
小小黄安,
人人好汉。
铜锣一响,
四十八万。
男将打仗,
女将送饭。
一曲《黄安谣》,告知世人的是黄麻起义时,地处大别山南麓的黄安县全民皆兵,向那个吃人的世界奋勇开战的情景。而建国后黄安县能查找出的有名有姓的烈士,为22552人。
出了200多位将军的湖北红安县,为中国著名的“将军县”。应列为第二大“将军县”的江西兴国,走进共和国《将帅名录》中的人自然要少些,有名有姓的烈士却比红安还多。
“将军县”是在烈士的血泊中诞生的。
而今,当年的红军回来了,回到了红军的故乡,攻无不克,势如破竹。
48军35天打下14座县城,歼敌8850余人,自己仅伤亡200余人。
可宜沙战役中攻打镇镜山的415团1连,在黑山阻击战中,这个连坚守92高地,苦战一昼夜,就剩几个人(还有人说非伤即亡,一个没剩,打光了)。
离休前为某军副政委的李洪奎老人,1948年1月冬季攻势时,是3纵7师20团1营教导员。战后去医院看望伤员,路过2连进去看看,算上炊事员就剩十几个人。师长邓岳下令,让全团每个连抽出一个最好的班给2连,又成了一个完整的主力连。3营更惨,营长牺牲,教导员重伤,副营长、特等战斗英雄李海启也牺牲了,9连也剩下不到20人了。
老人说,光我们这个1营,伤亡400人以上的战斗就有4次。一是文家台战斗,二是解放四平,三是解放锦州攻打配水池,最后是海南岛战役中的白莲市西南山战斗。
老人摇摇头说:那么多熟悉的人,一下子就没了,那胜利是怎么来的呀?活着的,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话,也没泪。那时候,我们师,我们团,这种情形多着了。什么话,多少泪,能抚平心头的悲愤和伤痛啊?
东北3年,主力纵队的主力师的主力团的连队,有几多没有“打得差不多了”(即打剩几个人、十几个人)的时候?有的甚至几次“打得差不多了”。
而像塔山阻击战、黑山阻击战、锦州攻坚战、四平保卫战(二战四平)、四平攻坚战(三战四平),有的营团都打剩几十人、百八十人了。
海南岛战役,40军120师358团的领导阵前开会,一发炮弹飞来,非伤即亡,一个团的领导班子几乎都被抬下去了。
国民党总说共产党搞“人海战术”,好像共产党多么不讲“武德”,胜之不武。
兵力劣势,战斗、战役中总能以多打少,这叫艺术,驾驭战争的艺术。而当共产党人动员起千百万群众,奋起揍那个不平的世界时,那就是得人心者得天下了——你国民党有这等魅力吗?
毛泽东说:“动员了全国的老百姓,就造成了陷敌于灭顶之灾的汪洋大海,造成了弥补武器等等缺陷的补救条件,造成了克服一切战争困难的前提。”
面对兵力、装备都处于优势的敌人,我军伤亡大,原本是必然的、自然的。特别是揭竿而起时,许多人还未学会放枪,许多人还没有一支枪,那几乎就是凭着仇恨和血肉之躯,与敌人搏杀。
而当我军有了强大的炮兵时,有时又要受到限制。三野攻击上海市区时,有个“禁炮规定”。为了减少这座东方大都市的破坏,对于敌人据守的重要建筑物,严禁使用炸药和重武器,只准用轻武器进行攻击。没有炮火支援,也不能用炸药爆破,多少官兵横尸街头?打红了眼的官兵怒火中烧:是爱我们的无产阶级战士,还是爱官僚资产阶级的楼房?!
1。阻挠政令、反抗政府者处死刑。
2。破坏社会秩序、扰乱治安者处死刑。
3。造谣惑众者处死刑。
4。聚众暴动者处死刑。
5。煽动罢工、怠工者处死刑。
6。鼓动学潮者处死刑。
7。抢劫掳掠者处死刑。
8。操纵金融者处死刑。
9。未奉我军事长官命令而破坏物资暨交通、通信者处死刑。
10。泄漏军机、刺探军情者处死刑。
这是1949年4月25日,国民党逃离武汉前20天,武汉警备司令部司令刘舫颁布的“十杀令”。
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到卷铺盖要滚蛋、完蛋了,还要杀上最后一轮。
越过黄褐色的华北平原,踏过春意盎然的中原大地,军装带些草绿色的四野大军,就融进江南的青山绿水。
那时高速南下的官兵,许多人连柏油马路都没见过,就倒在江南的红土地上了。他们走的全是土路,平原上的土路,山野间的土路,还有那七拐八绕的羊肠子似的小路,以及那些原本没有路的地方。人踩马踏,车轮碾压,南方的红土地在北方人眼里那么新鲜、醒目,衬着周围葱茏翠绿的世界,就像一条条血路。而在那枪打炮轰、硝烟弥漫处,就是名副其实的血路了。
从八一南昌起义到井冈山,是条血路。
长征是条血路。
从长白山打到海南岛,是条血路。
“四一二”大屠杀震撼了中国共产党人,这支武装力量本来就是在血泊中诞生的,又一条条血路冲杀到今天。
第五篇 攻心为上
辽沈战役中攻占沈阳,国民党军队纷纷要求“起义”,起码也要争取个“投诚”。
如今四野大军浩荡南下,见到对手,就想问一句,“你投降不投降?”
有点像中国人见面的那句口头语,“你吃饭了吗?”
第十二章 识时务者(一)瓜熟蒂落
安新战役,安阳攻城,新乡攻心。
攻心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得有攻城的实力,而且有必胜的把握。当然了,对方还得明白这个道理和现实。像安阳的那些顽匪,坐井观天,不识时务,就只能自取灭亡。
新乡守军是国民党40军的两个师。军长李振清是蒋介石的嫡亲,老蒋够意思,让他去南京“开会”了,留下个副军长李辰熙代理军长。这个李代军长是西北军出身,原本就是受冷眼、吃剩饭的角色,这回就更成后娘养的孩子了。
40军抗战中打过一些硬仗,特别是台儿庄大捷,曾有上佳表现。只因原是冯玉祥的部队,杂牌出身,被老蒋歧视也就理所当然了。像傅作义的察绥军一样,这支西北军上上下下大都是老长官、老部下,封建意识浓厚,讲究抱团,那种老部下跟定老长官的抱团——这就在无形中为新乡起义打下了一种组织、思想的伏笔。
安新战役前,新乡已被华北军区70军包围;突然间47军这只“东北虎”又兵临城下。小环境如此,大气候呢?东北、华北已是共产党的天下,李代总统提出的“划江而治”,那“江”能“划”得成吗?一个多月前路过新乡的那支共产党军队,不就是奔江南去的吗?那枪呀炮呀,几乎全是美国造,比当初国军的精锐还精锐。人家没动手,走了,一些人长长地吁出口气,可这口气往后还喘得过来吗?这不,共产党军队马上又跟上来了,而且主力、大头还在后边呢。就算那“划江而治”还有指望,这新乡离长江也远去了,不还是“划”给了共产党吗?
李辰熙如坐针毡。
这时,部下给他送来一封信。
表哥台鉴:
弟从北平赴汉公干,道经此地,希速来人接我进城,一则有要事相告,二则问候表兄。
如何?请速相告。
刻安
敬问
弟冉影
李辰熙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表弟冉影,可听说他早就参加了共产党呀。这种当口“有要事相告”,是不是要来劝降呀?
他觉得眼前一下子亮堂起来,又好像坠入了黑暗,一会儿又透出一丝光亮,而且愈来愈亮堂。
就让表弟、47军炮兵团副团长冉影进城了,就和共产党谈起来了。
一星期后,即安阳被攻克的前一天,李辰熙率新乡守军接受和平改编。
瓜熟了,只需碰一下,那蒂就落了。
40军106师316团团长庞庆振,其父是曾任河北省主席、24集团军总司令的40军第一任军长庞炳勋。庞庆振先入黄埔15期,又读炮兵学校,1945年7月从陆军大学毕业任316团代理团长时,年仅24岁。当时40军的团长、营长大都40岁以上,为他的叔辈。
316团是40军主力,被称为“豫北铁团”,急难险重时刻当头阵,打冲锋,到处机动。傅作义那个35军是机械化地面机动,这个316团更牛,是空中飞。郑州被围,被空运去郑州,后来又空运开封。在开封,蒋介石亲自接见庞庆振,称赞他“很有父风”。庞庆振年轻气盛,颇为得意,南征北战,不遗余力。
40军孤守新乡后,吃粮成了大难题,扰民事件屡屡发生。一天上午,庞庆振听见房后有人哭叫,是警卫连士兵在一老太太家抢粮。兔子也不吃窝边草呀!当即下令将为首的一个班长绑了,杀一儆百。再一想,能怪这些饿着肚子的士兵吗?国民党怎么到了这步田地呀?遂授意警卫连长和那个班长,枪口抬高半尺,枪响后即应声倒地,在夜暗中导演了一出假枪毙。
1948年11月初,解放军向八里营南边4营驻守的陆庄进攻,西边1、3营的方向也枪炮声连天。先是前沿阵地丢失,接着两个连失去联系,对手已经攻到营部了。4营长连连告急,庞庆振不断向师里请求援兵,希望至少能让调去城里做师预备队的2营赶来参战。师长赵天星说,现在只是前哨战,用不着救援。庞庆振说部队伤亡很大,部队都用上去了,赵天星几次未等他讲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没辙了,庞庆振直接给与他关系很好的2营长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