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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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雾中狙击(6)
佐佐木九右卫门不知道是谁。
“章飞腾。”
县长去叫村长交出荷粮,上级命令下级,村长不能不听县长的。佐佐木九右卫门说:
“章是否肯说。”
“我去跟他讲。”角山荣成竹在胸道。
宪兵队长找县长,或者说命令县长没问题。出荷粮监督权力在宪兵队,县长不想找麻烦的话,就乖乖地听话。
四
“管家,真没想到你能来。”七爷惊喜道,见到家里人他高兴,尤其是管家杨继茂到来,他在臧家的身份比较特殊,到山里来替当家的大哥办事,或转达什么重要消息,不然不会亲自跑上山,果然如此。
“东家有件事问你。”杨继茂说。
胡子大柜单住一个窝棚,此刻只七爷跟管家。七爷说:“你说吧。”
“七爷,东家问你派二柜他们进村瞭水,有什么打算?”
七爷打个沉儿(沉吟了一下),派二柜瞭水应该说涉及绺子下步重大行动,对外人不能讲,他在想大哥不能算作外人,于是他说:“我们打算弄走架火烧的出荷粮。”
“全部弄走?”
“能弄走多少就弄走多少,尽量弄。”七爷说。
管家杨继茂揣测七爷弄走那么多的粮食就不止是吃,几十人用不了那么多粮食,即使得手,运走一千多吨粮食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我们能驮走多少就驮走多少,剩下的粮食宁可一把火烧喽,也不留给小鬼子。”七爷跟日本人叫上劲儿,更深刻的仇恨管家不知道。还是因为一个女人,日本人害死压寨夫人。
几年前的太阳在荒漠尽头消逝了,一轮圆月便追赶七爷马队升起,一夜的疾驰,天亮胡子马队到达大母都拉村。
“大小姐回来了,老爷。”彭家老少喜出望外。
时间不算长,彭家的日子再度红火,重修了宅院,雇了两个炮手看家护院。
“姐,桂琴姐。”已长成大姑娘的二小姐彭桂兰,又像当年缠着姐姐逮蝴蝶一样撒娇,拍着姐姐隆起的肚子说,“呀,姐有小胡子啦。”
“胡吣!”彭桂琴觉着小妹的脸蛋挺受看的,人也长大了,就是说话尖刻,责怪道,“那年是他救了我,救了咱全家……”
“你和爹都抽邪风,喜欢胡子。”彭桂兰说,“爹说要给你俩补办一次喜事……招胡子头为倒插门女婿。”
彭家客厅里,七爷和彭宪臣喝酒叙旧,提及到补办婚礼的事,七爷说:“免啦,腆个大肚子……再说人多眼杂,对绺子不利。”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彭宪臣说,“咱村远离日军,你和你兄弟们多住些日子,一圈肥猪我还愁没人帮吃呢!对啦,桂琴身子不方便,留在家里吧。”
“也好,她常想家呢。”七爷见彭桂琴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马背颠簸太受罪。他说,“眼下风声很紧,角山荣到处找我,几十号人马糗在这儿太显眼,西大荒有个青牛塘,我们明天去那里趴风。”
两个月后,角山荣指挥联合剿匪部队在青牛塘打死胡子数人的消息传到彭家。
“爹,我走了。”一天黑夜,彭桂琴牵出铁青马,对着宅院磕了三个响头,吃力爬上马背去西大荒寻找七爷。
数日后,在一个废弃的荒村找到七爷,一幅残兵败将景象,曾经威震荒原的七星大绺子,现气数已尽,仅剩十几个人,而且还有三个重伤的。七爷目光呆滞,像一条快要饿死的荒原狼,双眸凶光闪闪,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快回马里(家)。”
“听说你们……”彭桂琴叙述她听到青牛塘出事后,偷跑出来找绺子,没白天没黑夜地寻找,渴了喝坑塘水,饿了吃树叶草根,动了胎气腹痛……她说,“我虽然没挂柱拜香,可也算绺子里的人呐,弟兄们落难……” 。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 雾中狙击(7)
“大哥,留下她吧。”水香顶浪子深为彭桂琴的刚烈感动,劝一番七爷,他又说,“过些日子,路过大母都拉再把她留下。她双身子(孕妇),一个人回去你也不放心。”
七星绺子面临绝境,腆着大肚子的彭桂琴留在绺子里,一段不该她吃的苦她吃了。联合*队穷追猛打,围困在大漠里的日子艰苦卓绝,生命终结是在一个月夜,日本宪兵紧紧追杀,她见自己拖累了绺子,毅然松开缰绳脱镫掉下狂奔的马。
马将彭桂琴拖碎,像拖零碎一只破筐。
两天后,七爷和幸存的四个胡子逃到彭家,他扑通跪在彭宪臣面前,泪流满面,说:
“桂琴死了,我对不起你老人家啊!”
“仪传,”彭宪臣一滴眼泪都没掉,他说,“我做主,桂兰嫁给你,顶她大姐的窝儿(位置)!”
七爷望一眼二小姐彭桂兰,跑出屋外,飞身上马,消失在雨幕之中,后面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呼喊:
“姐夫,我给你生一绺子胡子!”
管家不知道有这一节,日本人成为七爷的最恨。日后七爷东山再起,绺子壮大,他回三江境内,瞄上小鬼子,计划攻打架火烧就是复仇第一步。杨继茂说:“七爷,东家问用家里帮什么忙吗?”
攻打架火烧,武装主要是警察和自卫团,长兄话里露出吴相林是自己人,他说:“炮楼自卫团把守,如果他们让一条路给我们,那当然好。”
管家只是来回捎话,自卫团放胡子进村这样大的事无权表态,他说:“我如实转达七爷的意思。”
“告诉我大哥,半月之内我们肯定动手。”七爷说。
“七爷,我立马回去了。”
“不忙,歇一宿再走,我打了一只狍子……”七爷挽留道。
“马上封村,我得赶在封村之前到家。”
管家杨继茂走了,七爷派人送出山口。回到臧家大院,家人说臧佰传在炮台上,他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来报告消息。
“见着老七啦?”
“嗯,七爷挺好的。”杨继茂说,“他们要来攻打村子,目的夺粮。”
夺粮?七弟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臧佰传疑惑道:“一般说胡子抢粮为了吃用。他对你说要全部出荷粮食?”
“七爷就是不想让小鬼子得到粮食,能驮走多少驮走多少,驮不走的放火烧掉。”
“烧粮不好,粮食是救命的东西,不能祸害。”臧佰传心疼粮食,好好端端的粮食烧掉可惜,他说,“烧了不如分给村子人。”
分给村子人真未见有人敢要,小鬼子的东西谁敢碰?当然不排除饿疯的人不顾性命敢要粮食,饿也是死,吃了小鬼子的东西刺刀挑也是死。
“七爷说自卫团最好能给他们让一条路,伤亡小一些……攻打村子的事定了,时间是半个月之内。”杨继茂说。
半个月上冻了,粮食也干得差不多,七弟他们不来抢,小鬼子也要运走。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希望胡子弄走粮食,当然还有三妈他们,谁弄走都比给小鬼子好。
“东家,王偏脸举着麻杆儿跪着,庸乎(因为)啥?”杨继茂问。
“没完成出荷粮,别人都给宪兵带走,只留下王偏脸一个人,整天跪着举麻杆儿,比起那些抓走的人他还是幸运,到了宪兵队进了鬼门关,上刑过堂,不死扒层皮啊!”
“佐佐木九右卫门坏透腔啦!”杨继茂愤愤然道。
何止如此,佐佐木九右卫门问村长差三百多吨粮没完成怎么办?非但如此,还要架火烧再出两百吨贡献粮。臧佰传猜出日本人怎么打算,五百吨粮食你臧家出吧。
“他是让咱家出这些粮?”
“像,很像。”
“可是东家,五百吨啊!”管家清楚臧家的存粮数,去年的陈粮,再加上今年的新粮,也就五百多吨,一下子交上五百吨,所剩无几,臧家上下几十口人,吃穿开销出在粮食上,出荷粮的价格很低,卖不了多少钱。
“在劫难逃啊!”臧佰传愁眉苦脸道。
“咱们想想办法。”杨继茂说。
“我想了两天了,一直在想。”臧佰传苦恼地说,“佐佐木九右卫门盯上咱家已不是一天两天,修炮楼监视,看的就是咱家的粮食。”
“硬不给他交呢!”
“恐怕不成。”臧佰传分析道,“佐佐木九右卫门这次去县城,我想他软硬两手。”
村长解释软硬两手,软的手搬出县长,章县长叫臧村长交粮,难以搪过去;硬的手,宪兵队掐着枪逼迫你交粮,你交不交?不管是软是硬,两手都够厉害的。
“我倒希望有人将粮食抢走!”臧佰传说了句极无奈、发恨、兼有破釜沉舟的话。
第十五章 旋风泄密(1)
一
旋风,人人都见过,但是一九四二年初冬四平街那场旋风,几辈子人都未见过。
三江一带常年刮旋风,野地里刮,山坡上刮,有时眼看着旋风刮进城镇、乡村,人们便念叨歌谣,说咒语也行:
旋风,旋风,
你是鬼,
三把镰刀割你腿!
呸!呸!呸!
然后吐三口唾沫,旋风立即离开。是否真有那么灵验?反正人人都信,见到旋风都念叨歌谣,都吐唾沫。一九四二年初冬傍晚,一场特大的旋风呼啸而来,卷起冲天尘柱,最先见到的人也念叨歌谣,旋风没立即走开,在四平街西北角停顿,位置后来人们才知道是交通学校。
关于这场罕见旋风,史料最初记载是“旋风经过交通学校”,后改为“旋风袭击交通学校”,经过是随意路过,袭击带有目标性,如此说来源于满洲国倒台子后,一个惊天秘密昭然:日军用强占的交通学校做杀人实验场。
旋风袭击了这个戒备森严的秘密场所,有人说*天谴,大自然是否真的具有人性?旋风以一种超自然的力量摧毁了杀害中国人的活地狱——杀人实验场地交通学校,共造成四十间房屋倒塌,二十二死四十人伤,一人失踪。宪兵死四人,伤二人,其余死伤均为抓来做实验的材料(日军称为木头)。旋风肆虐中失踪的一根木头——实验材料,四平街宪兵分遣队出动几十人,加上警察近百人,搜寻范围方圆百里,未见失踪者。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必须找到他!”这是关东宪兵司令部下达的命令,四平街宪兵分遣队将命令所属各县宪兵队,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失踪者。
如此重视一个失踪者,可见事件非同寻常。实验材料的失踪,死掉倒好,如果活着将泄露一项屠杀暴行。失踪者身份已搞清:刘哑巴,男,32岁,架火烧村民。
“重点搜查架火烧,看看他是否跑回村子。”四平街宪兵分遣队长龙山三郎中佐命令三江县新任宪兵队长林田数马,原队长角山荣已在我们的另一个故事中死亡(见长篇小说《末日大烟枪》徐大辉著(长征出版社)。),问,“我们的人谁在那个村里?”
“佐佐木九右卫门。”林田数马答道。
“他是特高课人员,命他一家一户地找那个刘哑巴。”龙山三郎道。
佐佐木九右卫门临回部落村前,被林田数马叫到队长室,问他:“你们村有个叫刘哑巴的人?”
“有。”佐佐木九右卫门迷惑道,“不是抓他到四平街……”
“他失踪了,分遣队长命令我们找到他。”林田数马简单说下失踪的过程,说,“刘哑巴被旋风卷走,他可能活着……假如活着,将对我们大大的不利,必须找到他,哪怕是一具尸体。”
佐佐木九右卫门从林田数马的口吻中听出问题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