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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万劫-第8部分

小说: 万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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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海城不客气地接过,闻到鸡蛋的香味,确实感觉到饿了,毕竟从昨晚开始,他是滴水未进。
  潘小璐不好盯着他吃东西,便开始打量着客厅。客厅里的装修很简单,风格硬朗,一看就知道是单身男人的住处,特别是是客厅边角挂着的一个沙包。客厅里的家具不多,摆放不算整齐也不乱。比较引人注目的是挨墙立着的一个柜子,上面井然有序地摆放着许多奖杯、奖章、照片。
  潘小璐好奇心起,走过去逐一细看,这都是徐海城历年得到的奖品,从进入警校开始,年代最早的一座奖杯刻着一排小字:1998年某某警校最佳射手奖。她不由宛尔,说:“徐队,你知道不知道,你的射击记录现在还保持着呢。”
  徐海城愣了愣,他自然知道,只是不知道潘小璐为何关注这类事情?又听她说:“教射击的洪教官常常提起你,他说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你也是洪教官的学生?”
  “是呀,他的要求真严格,上他的射击课最辛苦,动作稍不对,就被他骂得狗血喷头。”
  潘小璐的话让徐海城不由自主地想起洪教官的骂人风姿,嘴角一咧,随即目光一暗,心想若是他知道自己无心中枪杀这么多人,是否后悔教自己这么好的射击技巧?一口闷气梗在心口,连面条也咽不下去了。
  忽听潘小璐又说:“徐队,你还记得桐园派出所的杨所长吗?”
  徐海城微微一愣,转眸看到她正拈着一枚奖章细看,如果没有记错,这枚奖章上面应该镂刻着:桐园派出所2001年最优秀警察,那是他毕业后在南浦市郊区桐园派出所上班一年后得到的奖章。“你认得杨所长?”口气里掩饰不住诧异。
  “当然,我在桐园派出所实习过。杨所长是个大好人,很爱护我的,苦活累活从不叫我干。”顿了顿,潘小璐说,“他也常提起你。”
  “哦?”徐海城神思游离,去桐园派出所上班时,他正年轻气盛,充满干劲。杨所长总是笑呵呵地说:哎哟,我们的徐海城呀,身上有个核发电站。后来自己调往城南分离,所里同事为自己送行,杨所长举着酒杯,十分不舍得的样子。
  “噗哧”一声轻笑,将徐海城的思绪拉回眼前,他诧异地看着潘小璐,问:“你笑什么?”
  潘小璐手里拿着的是另一块奖章,依然是最优秀警察,只不过发奖单位换成了城南公安分局。“我想起了城南分局的袁警官呀,他女儿应该上初中了吧。”
  徐海城恍然大悟,不由也莞尔。城南分局的袁警官与他很要好,总开玩笑说要等女儿长大嫁给他,记得当时他儿女才读小学。“你也在城南分局呆过?”
  “对呀,你呆过的地方我全呆过。”潘小璐将奖章放回柜子上,头也不回,嘴巴里滑出一句话。话一口出,有些后悔,赶紧回头偷瞟徐海城一眼,见他好像没有异样神色,顿时放下心来,但又有点怅然若失。
  再往下看,是照片,有警校的毕业照,有颁奖时候的合影,还有不少孤儿院的合影。潘小璐早从他人嘴巴里知道徐海城是孤儿院长大的,所以看到这些照片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绕有兴致地细看。徐海城成年的照片在学校、警局里多着,她早看过,而孤儿院是他青涩少年时代,少年时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呢?
  很容易从照片里找出徐海城,那时候他的个子高,但身板还瘦,在人群里像杆旗杆特别醒目。细看他的容貌,轮廓不像现在这样分明,脸颊的婴儿肥还没有完全褪尽,所以容貌杂糅着青年男子的朝气与少年的稚嫩,过于短的头发给他添上三分傻气。
  照片似是没有照好,徐海城的视线没有对准镜头,再看其他几张也是如此。潘小璐不仅有点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穿过两排人,落在斜侧面的一个清秀女孩子身上。一刹那,她心中似漏掉一拍,赶紧看其他几张合影,徐海城的视线无一不是斜斜地穿过人群,落在同一个清秀女孩身上。那个女孩子黑眸深深,目光有着不属于那个年龄的沉静,目光直视着前方,无喜无忧。
  潘小璐忽然觉得嘴里又苦又涩。
  之前她也听别人提过,说徐海城心仪的女子在瀞云深山里失踪,九成已经死了。那时候只觉得好遥远好飘渺的一个人,及待看到照片,才明白过来,这个女子曾真实地存在过,占据着徐海城的视线,占据着他的心。
  身后传来细微动静,潘小璐回头一看,不知道何时徐海城已站在身后,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眼睑。徐海城从她手中抽回照片,用衣袖擦了擦,放回柜子上,说:“小璐,谢谢你做的面条,晚了,你回去吧。”
  这分明是个逐客令,一股热血冲上头颅,潘小璐顿时心生恼怒,轻轻应一声“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防盗门重重地合上。
  徐海城看着犹在震动的房门,微微叹口气,他不是傻瓜,看到潘小璐拿着孤儿院照片发呆的一刹那,也明白了她的女儿家心思。
  这样的心思,他是承受不起的。他拉开抽屉,拿出一本黑皮笔记本,那是方离的。救他回来的人说,他当时晕迷不醒,但手里紧紧攥着笔记本。
  随手一翻,就翻到那封信:我感觉到死亡的靠近,脑海里只有你,大徐,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封信,一定是我荣归死神。如果我还活着,又会将它撕碎,如同我一贯所为,继续漠视你对我所有的好。请你原谅我没有靠拢你,其实我有多么想靠近你,可是因为害怕,因为妒忌,也因为懦弱。你说的没有错,我的心从来没有从童年的黑房子里走出来,不敢想像能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所以只好一个人孤独着。我对着山神祈祷,希望它能让你看到这封信,明白我的后悔与无奈,还有我没有办法亲口同你说的三个字……
  泪水涌上徐海城的眼眶,脸上的肌肉轻轻抽动着,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个笑话,什么都没有抓住,父母早亡,方离也离开了,现在连自己的梦想都破灭了。柜子上闪闪发光的奖杯与奖章,都变成嘲笑。
  是愤怒,是无奈,是失望,冲垮他一惯的冷静稳重,他伸手一扫,奖杯、奖章纷飞,掉落地上,四处滚动,乓乓乒乒不绝于耳。不知道哪只奖杯跌落到沙发上,撞到电视的摇控器,电视屏幕忽然亮了,传来女主角肉麻的声音:“我不是那种晕车,我是坐着这样的马车,走在这样的林荫大道上,我开心得晕了,陶醉得晕了,享受得晕了,所以,我就晕车了。其实,我自从来到普罗旺斯,就一路晕……”○3。
  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古怪声响。
  手机也来凑热闹,叮咚叮咚。
  可是此刻的徐海城哪里还有心情接听电话,即使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管的。
  手机响了很久,最后无声无息了,就像它从来没有响过一样。
  有时候漏接十个电话也不会有事,有时候漏接一个电话也是致命的,这个未接电话就是属于是后一种,第二天徐海城情绪平静后,看到这个未接电话,心中有多么懊悔,言语也无法概括。但是此刻,他心中犹如一条毒蛇在咬,实在无暇顾及外界。
  揭翻摆着奖杯奖章的柜子,他转身又对着沙包出气,一拳一拳打过去,沙包飞起落下。昨天被玻璃刺伤的手背原本已经结痂,经不得这样的肆虐,伤口迸裂,鲜血沁出,溅的到处都是,沙包,地面,还有有几点飞到白墙上,一点点地渗开。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拳,掌背一片血肉模糊,他才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到沙发上倒下,哧哧地喘着粗气。内心的狂暴渐渐退却,周边的声响渐渐地清晰起来,楼下有倒车的声音,隔壁有小儿啼哭,客厅里还有电视的声音:“……距离曼西文化节还有七天,我们有幸请到文化节组委会主席于从容先生……”
  徐海城无力地转动着眼睛,看着电视,屏幕上的于从容满脸笑容地说:“举办曼西文化节是我个人一直以来的心愿,曼西文化对我们这个南绍地区影响深远……”
  徐海城几乎罢工的大脑,闪过一个想法:他几时回国的?
  “半年前我还在美国的时候,与南浦大学的雷云山教授、市考古所的黄义森所长联系,提出举办曼西文化节,结果三人一拍即合,后来我们就起草了一份建议书递交市政府,没想到市政府不仅很快通过,而且大力支持我们。”
  “我们都知道于先生不仅是个成功的商人,更是一个保护民间文化运动的先驱,他创办了南绍地区民间文化保护基金会,修缮和收集大量民间古藉,包括著名的古祭祀曲《创神录》,2006年他将基金会捐给了南浦大学。于先生,请问你对于民间文化的热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起因?”
  “文化是根,经济越发达,社会越进步,越不能丢掉自己的根……”于从容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对曼西文化的热爱。
  徐海城已无心再听,回想起一年半前,他差点掐死了方离,方离因此灰心丧气,一口承认自己杀了江美辉。后来他询问于家的保姆小红,才知道事情的真相。钟东桥的案子结案后,他问过方离,为什么于从容想杀她?她虽然没有明说,言下之意似乎是于从容知道她的身世,并且对她的身世颇为忌讳。
  住院的五个多月,徐海城成天辗转于病床,无所事事时分析起事情起末,总觉得方离的身世与巫域有关,她执意要去那个地方,多半也是要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他甚至大胆地推测,方离就是巫域出生的,只是不知何故流落到南浦市孤儿院。他希望自己的推测是事实,那么方离的失踪也许不是死亡,也许是回到了出生地。
  究竟方离的是不是来自巫域?只要于从容开口,自会分晓。这么一想,见于从容的念头便在徐海城的心里生根发芽,他疲倦地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睡醒后去找于从容。
  大概是很久没有睡好了,这一觉睡的十分酣畅,醒过来后,昨天如钱塘大潮般的内心平静如一池塘水,脑袋里也是一片清明,便觉得事情透出几分蹊跷。徐海城毕竟多年冲锋在刑侦第一线,心思缜密,前晚因为震惊于马俊南所说,阵脚全乱,尽然忽略了诸多疑点。
  比如说如果他真的中了幽灵蛊为什么还能活下来?
  又比如聚龙洞里后来发生什么事令马俊南等人吓得精神错乱?
  还有马俊南的忽然康复与卢明华的忽然康复有关联吗?
  特别是关于他是否中过幽灵蛊的问题,关系到四条人命究竟死于何人手上。他细想一下,觉得当务之急是将马俊南的事情问清楚,摸过口袋里手机,看上面的未接电话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没当回事。
  正要拨电话给霍克,手机先响了,是局里的电话,徐海城接起,“喂?”
  “徐队,你知道许三昨晚找你吗?”
  是潘小璐,徐海城有点诧异,“他昨晚没有找我呀。”
  “徐队,昨晚八点至八点半期间,许三共有五次拨打你的手机,只是你没有接。”
  想起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徐海城心里陡然升起不安,说:“许三他怎么了?”
  “他死了,从手机已拨电话看,你是他最后想联系的人。”
  “什么!”徐海城吃惊,眼前赫然闪过许三趴在窗口小心察看的样子。“案发现场在哪里?我现在过去。”他边说边跳下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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