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道-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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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走拢裕兴客栈，进了院子站在中央就茫无边境地喊：赵生林，哪个是赵生林？有事找！有事找！
那时正午时，客栈里的房客都在中觉，四处轻风雅静。他这一亮嗓子惊得四邻不安，都当着了火翻身起来推窗外望，见是个一头疥疮破衣烂衫的小叫花惊呜呐喊，就都骂他：它妈臭贼！叫什么 叫！滚出去，那店伙也赶忙出来帮着赶。阿三哈哈大笑：赵生林，龟儿子不出来大爷就走了，看你咋回去交差！这一说才慌得赵生林赶紧从西厢房跑出来，边跑边转着身向大家夥作揖：报欠，换欠，是来找兄弟我的，搅了大家不好意思。跑到阿三身边拉着他一只手说：小爷莫喊莫喊，感情你是能除蛇的高手？请进里屋咱们详说一说。
十四章 癞头阿三
（一）
赵生林把阿三让到他租住的相厢房里坐下。阿三把怀里揣着的贴子拿出在桌上铺平说：你们那儿出了几条大蛇是不？
大得很！赵生林强调，把赵李各村遭蟒灾的事说了一遍。又笑嘻嘻地请教阿三除蛇方略，这赵生林可是个行家。李老大遣他到府治重地更是看重他轻易不会受骗这点能耐。这些天揭榜高调应聘的“高手”已被他盘查出去了十几拨，都是看着银子丰厚又不自量力的东西。
（三）
阿三最见不得这种皮笔肉不笑的家伙，先拿起桌上磁茶壶嘴对嘴猛灌了一气，然后抬起破袖揩揩嘴，装腔作势够了方才说：你别考我，这蛇不是我去治，也不是我师傅去治，更不是我师爷去治，当然也不会是徒子徒孙去治，我都不会治他们哪会治。这点你大可放心，不用过来考我。这钱我挣不了。但有个人会治，照我看，天下如若有治得这窝长虫的人，就只得是他了，他要不能，其他再也无人能办。
赵生林就问他：你可是替人揭榜？专为这荐人银子而来？要知道这荐银可不事前就支，得你荐的人成了功，方才有你荐人的五十两。咱这绝不欺人。这可是为治蒙人的一招。
赵生林的意思是说：小子，你可长眼了，蒙吃蒙喝在这儿门都没有！
（三）
他们的话说到这份儿上，转眼就是个黄字。刚好三儿这时到来听到这一问一答就接过话茬：这位小兄，难得对咱村难事这份关心，小弟在这儿先代表父老乡亲谢过。
阿三见突然走进个十五六的小子，那嘴抹蜜似的甜，先就心存好感问赵生林：这位小老弟是谁？
赵生林忙介绍是李总办的亲弟李小三，大名李玉庭。
阿三就自我介绍：咱家阿三，人称癞头阿三的就是。
小三儿忙说幸会幸会，又跟着他在赵塾师那儿学的作派连说了几声久仰，回头对赵生林说：赵哥，天都不早，这位小哥可能也未吃饭，咱们就出去找一家象样的饭馆先吃它一顿再说。我老师常说：皇上不差饿兵。没饭没酒还做啥逑事情。
（四）
最对阿三性子的话就是这种实在落底的村野粗语，最对他脾气的事就是吃饭喝酒。李家小三儿两件事都做对了，癞头阿三这个朋友他就算是交定了。
他们在本府一个偏大饭馆叫作上林居地方坐地，号了张桌子点菜，那赵生林是个谨慎角色，拿着菜谱点那价廉的，急得小三儿一把抢过递给阿三：还是阿三兄来点几个，我看阿三兄是江湖散人，对这吃的肯定有独到的地方。
阿三也不客气，接过来就点了海参大蟹，东坡肘子叫花鸡之类十几样，不一会就把一张大方桌摆排得满满顿顿。小三儿也象转了性，一个农家少年人学着江湖豪客的样子撸着袖子喊了一大罐约莫有五七斤阳河大浀，用大碗给阿三斟上。赵生林看得苦笑不止，平时硬没见过小三儿这副样子。但跟着他就见识了小三儿的心机手段。
（五）
阿三喝了两碗酒见小三儿也不给自已说正事，到底抹不过情面主动提起这事：两位别看我平时嘻皮笑脸没正经，刚才在院子里说的事倒没一句不实在，你们说的那长虫除开我说的那位爷，真还找不到另外一人。他就独一份，那除蛇方法千奇百怪，想都起不到。说到这对付长虫，甭管它多毒的种类，小叫花从不在任你那位爷面前服软！但这么大这么多的大家伙就不是小叫花玩得转，所以才揭了榜给你们送个消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十五章 高人｛一｝
（一）
赵生林这下才知道自己差点误了大事，被自己认定不可信的话里人家其实早把明路给指出来了，非得现在放着小叫花郑重其事这么一说自己才相信。小三儿这招的确没花冤枉银子。至少这样一来验证那话可信度高，不是存着心要来骗银子的。
（二）
小三儿听得心里高兴，七八天都过去了终归得了这么个好消息，赵李村他哥那边可急得很成天问各路人马这样哪样的。于是忙问切实到哪儿去找那大师傅，那大师傅姓甚名谁。
阿三摸摸头说：他也就是一老叫花，我是在开阳遇到的他，见他玩蛇玩得那叫漂亮！就跟着他学了一阵子，这才见识了他的真本领。他能在随便哪条路上撮口一呼，就会出来条蛇，他就讲得明这蛇的家族谱系来龙去脉，曾经夸口说天下所有的蛇各种各类都在他心里装着，他就算个蛇祖宗，那些小子再咋千变万化终归出不了他的五指山。你们想如果这么个人都对付不了你们那儿的蟒蛇，其它还到哪找能人？如今要找他只在开阳城内打探弄蛇的纹额老叫花。他那额头上早年纹了一个蛇头，所以都这样称呼。我和两位一见如故，这话就是实在的。二位还是赶紧给你哥复信派人到开阳去是正理。
小三赶紧让赵生林回去取五十两银子来谢阿三，弄得阿三不好意思：别啦！你们不是立有规矩嘛，那老花子过来把这事搞惦我再拿这银子，不然真成过来蒙事的了。
阿三酒足饭饱后没再在宜宾城内停留，提着打狗棍一溜烟跑上了路，他得赶在赵李村的人先行找到叫洪九爷的纹头老叫花。这中间关涉他一大笔生意，他可不能白白放过去。
（三）
这边小三和赵生林退了房雇了辆快马拉的蚱猛车急速回到赵李村，见到李老大把阿三提供的消息说了。李老大赶忙去见族长，聚拢各位主事人商议去开阳的事情。大家一至认为这事还得李老大亲力亲为才稳妥。李老大原本不大想离家，但捱不过大家夥软磨硬磨的只好回家收拾了一个上路包袱背在背上，骑了一匹他三叔家的黄骟马，得儿得儿望开阳方向跑下去。
（四）
一路上说不得晓行夜住，三天脚程方进了开阳城。见那城也是一处大商埠，四面八方人车辐辏，热闹得了不得。各条街巷一眼望不见尽头，只好拣选一条行人少些的路走了一阵，遇见个婆婆打个问询，问哪儿有客栈。婆婆给他指了最路近的一家叫鸿远的店子住了进去。李老大打开门，先叫小二打了盆热水洗了把脸，擦了身子重新换上身干净衣裤。这鸿远客栈兼营酒菜，是个方便所在，李老大走出来在大堂号了张桌子，要小二切了半斤熟牛肉，又吩咐炒两个下酒热菜，然后要了两角酒用那熟牛肉慢慢下酒，等大师傅叮叮当当地嗑碰着勺边锅沿炒菜。因不是在顿头上店里这个时候也没啥客人。
（五）
李老大见那店小二无精打采地立在门前观街景就把他叫过来说：小哥，给你打听一个人，你这开阳城里可否有一个惯会弄蛇的老叫花？
小二说：这开阳城东西###里，南北七八里，弄蛇的叫花儿多了去，咱这儿可不是如客官你说的“有一个惯会弄蛇的老叫花”，这儿是有一大梢惯会弄蛇的老叫花才对。
李老大就说：我要找的这个是脸额上纹着蛇头的叫花，江湖上大小都唤着纹头老叫花的才是。
十六章 高人｛二｝
（一）
那小二就伶牙利齿地讲开了：这开阳的乞丐可算得天下有名，但凡是个叫花中的人物都必得到开阳来露个小脸，客人打听的这个纹蛇头的叫花一定也在这儿，如其不在也一定来过这儿，不过他现在还在不在这儿就不是小子晓得的了。
李老大心下嘀咕，你他妈就说你没见过就得了，偏来这么一大套忽悠。知是个特爱蒙事的主，就不再问他，闷头喝他的老酒。
店小二正要借题目发挥一通关于开阳人文地理的高见，见李老大突然噤声，老大没趣，就撩拨他：客官可是和这大乞丐有旧？是个朋友？有急事找他？有用他的地方？
（二）
李老大摇摇头不理他。店小二忖度这是个浑人，人家给他说话他都不吱声。有些下不来台就自找台阶，但一时又无从措手。正想呢就进来个老先生，他象捡着了个元宝一样赶上去接进来扯下搭在肩头的毛巾熟手熟脚地揩抹一张凳子请老先生坐下，又赶着把桌面抹干净嘴里一迭声说：陈老爷来了？快请坐！这儿正有位客官念叨件事不得开交，我正想说这事只好求我问们陈老爷才可知晓，这不，小子才一着想您老就来了。该当这位客官的事有着落。
陈老爷笑着啐他：好你个小子，嘴是越来越麻利，想是你自己绷能干劲下不来台了，见着我顺手拿来抵一杠子？
店小二满脸堆着笑说：我不是蒙你，这位客官不正坐这儿在吗。他对李老大挤一挤眼，示意他跟上。
（三）
李老大见来的这位老先生着一件葛布深衣，面容清癯，左手握两枚玉蛋得儿得儿的磨手，看模样是位有些见识的，就立起身拱手为礼：在下其实正在向这位小哥讨教一件事情，感情这小哥也不甚清楚，如老哥哥有指点处，在下感激不尽。
那老者也赶紧站起来还他的礼，李老大干脆请他过来一起坐下，重整杯盘再开席面。
那位陈老爷却不过李老大的坚请在小二哥的拉扯下只好坐到李老大的桌前，告了叨挠。一壁厢请李老大说他的事情。李老大先和他碰了一回杯说了些相逢有缘的开场话，接着就把家乡蟒蛇为患的事情说了一回。
陈老爷就回答：这才是天下奇闻，历朝历代也少有千军万马的蟒阵为害。按理来说你找的这个能治得了这妖物的叫花该是大有名望才对，也该着我耳里能吹进些消息才是，但实不相瞒，竟完全没有这纹蛇头的叫花印象，有些对不住了。
（四）
李老大知这老头子也和常人不两样，总认为有本事的人都是有名气的人。他可听师傅讲过，这江湖中越本事的人物越是不为人知，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十有###办不了事。也就不灰心：老先生快别这样说，这逮蛇的乞丐遍天下都是，谁个知晓其中哪个是专可逮大蛇的呀。我要不是听一位江湖朋友说起也不会到开阳来寻他。
陈老先生支着颐沉思一会：有个人可以去找找看，没准能比我们这些人知道多些。这人小二惯熟，就是柳荫街住着的治跌打的汪铁脚，这人是个没脚海，又好接交下九流三教的朋友，你这消息找这类朋友去打探强过官差。
小二听这么一说茅塞顿开：就是他！就是他！要是这么一个人还不能知道你那纹蛇头的叫花，我敢说这开阳城内怕没人能找得他出来了！
用罢饭两下告别走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