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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灰道-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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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章  豹起啮人
高阳爆晒;熏风如炙。

  擂台上铁塔似的身影动也不动。

  十八公高庄设擂;选拔这沧州地界的好手,对众多家道不丰的练家子来说;的是名利双收的好事。

  时直大饥;天下乱象已成;学武之人都想仗着十年寒暑磨出来的功夫混口饭吃。都把这擂台当了进身之阶,想凭三拳两脚打进毛府,遑论教习,只要能充一走狗之职也足可保衣食不缺,但现在看来,显是把事情看简单了。这毛府可不是那么好进去得的,只这三天,毛府仅出来一人,就已是铜墙铁壁,照此想开,这儿哪是善地,龙潭虎穴也不过如此,十之###已萌退意。

  三日擂期;参加者众;观者如潮。

  然而毛府的首席教头林豹却象堵墙一样戗在那儿。

  这时已是第三天过午;每天也有二三十人上场;在他手下走不过三五十招;轻者头破血流;重则一命呜呼。武功越好的死状越惨。

  任擂监如何催促;促战鼓催魂夺魄,再已无人上台;过两个时辰;本次擂赛就要结束。

  太阳热辣辣地晒着;全场皆已木然。

  林豹一身密扣力士衫;系黑缎钢钉打带;着灯笼紧足裤;蹬小牛皮靴;抱肘沉肩;一动不动;与放对时手撕口咬;剖腹掏心的酷烈宛如两人。

  生死文书上讲得分明:拳足无眼;生死由天;且规定无论明器暗器;诸凡种种想得出做得到的手段皆可以在这三丈擂台上放手施为。

  其实江湖道上早不把“正统”武功放在眼里;单只这甘洛道上几年间死的有“大侠”“高手”“天下第一”之类称呼的顶尖人物就不下三五百人。且都不以“武功”论的输羸。大都死于毒药;暗器;群殴;设伏,甚至陷阱;水火;女色;盅物;巫术等等。

  流风所及,武林中已到穷则思变的境地;不约而同把“不择手段”四个字奉为金箴宝训。

  但明目张胆地在擂台上干;仍让人有缓不过气来的感觉。

  林豹的十指直似钢爪;插入对手胸腹带出一篷血光抽出;眼色凄厉如妖;口中“嗬!嗬!”闷叫;令一场人寒慄不止!太阳在头上也不见了热度!

  十八公笑呤呤地从主判席走到前台说:

  大乱将起;武林多事;昨日关洛大侠文锦公在宅府前百仗遇害;袭者埋钉于地;喷毒雾迷其眼;烂其目;又置殡葬乐事人等打锣敲钹以掩其怒叫呼救之声;再用天蚕网缚其手足;使这百年一出的英侠终被缅刀断喉,含恨而亡!

  近闻归舶者讲;东海扶桑有所谓“忍术”;其术除刀枪剑戟等明昭大号的武功外;暗器;下毒;殂杀;迷香;隐身;五行;五遁;种种鸡鸣狗盗;下流花招全都融为一炉;一视同仁;全无高下优劣之分别。

  我慎思之下;觉得应该让武林同道明白:万法归宗;善恶由心;如再囿于武功技法上的正邪门派;取与不取;则如宋襄公之“义兵不用诈谋”类;亡无日了!

  台下有些老成些的武林朋友就说:

  十八公言之的确;想来这位林教头就是东瀛一派?给咱沧州武林道传经送宝来了。

  十八公收起笑容;谦恭地说:

  非也;十年前我和众兄弟已留意于此;把自己这几年托江湖朋友搜寻的江湖秘技整理成册;号为“万流归宗###”;其中阴狡险恶之处;令人毛骨悚然。但世事如此;以恶制恶;避也避不过来。现已到不得不为的地步;不然武林中正消邪长是不争的了。

  林教头是我与众兄弟作的一个尝试;三年前我与十二;十三公商议;用咱“万流归宗”###训练一名弟子;看看三年后其实际造诣与同练三年的弟子孰优孰劣。三年后;林教头学有小成;试后才知;我那些同练三年的子弟已不堪一击。

  台下就有人喊:

  三年?我就是再练三十年也照样给他活撕了去!

  十八公向发声处拱拱手:

  承蒙谬赞;因系擂台比试;林教头所用不过所学之十之二三。

  全场顿时哗然;练家子们都面如死灰;如当头挨了一棒。

  意形门章老拳师按捺不住;大声叫道:

  十八公感莫是把大家伙作了刀垛箭靶;找哈哈儿来了;所谓选拔教头倒是幌子?!

  不敢。

  毛十八端容而言:

  此次擂赛如此酷烈;也是情非得已;一方面要看看小徒能在各位英雄手下走得几招;倘侥幸获胜;则可让众英雄切切体会我方才所说:这武功上’正邪’之分;实在误尽苍生;能如此;则我兄弟的一番苦心就有了着落。

  是吗?

  沧州二十八路搅龙棍传人赫大鹏说:

  知道了有何用?你也不见得就把这“万流归宗”###分给大伙儿练练;也让大家伙长长本事。

  这时台上走出个着深蓝直裰的精瘦老者:

  赫英雄一语中的;家兄十八公正有此意;择悟性好;武德佳的同道共参此法;倒不在乎年齿长幼;功力深浅,男女之分;凡能入选者;再不济也能得些奇技幻能;尚遇江湖霄小的鬼域技俩;庶几可免中州大侠之厄。

  这人是十八公的二十弟;人称天算盘毛大用。

  台下顿时热闹起来;老成些的还在嘀咕这毛十八葫芦里买的啥药?年青后生早按捺不住兴奋;恨不得立马将那宝典吃透;成为武林强人。

(1)第二章 不择手段
大伯;大爷;借光借光!尿水粪水,衣服弄脏!
  一个娃娃的声音在场子外的人群屁股后恶恨恨的响起。
  看热闹的打一吃惊,低下头见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子;瘦骨伶仃的;顶着个一片瓦的大脑袋瓜;着一件大龙大胯红花白底大褂;系一条不灰不白布腰带;骑一头脏里巴叽弯角大雄羊; 羊屁股上蹲只小猴;贼忒忒地斜着眼瞅人。
  后面看客连屁股都懒得动一下;不耐烦向下瞅一眼:
  回家去!奶娃娃跑这儿干啥!
  大叔让条路成不?
  不让。不说清干啥就不让!
  旁边一人见热闹就煸:说清了干啥也不让。不让不让就是不让!
  另一些爱煸的见擂台冷清,那孩子又脸红筋胀象只小斗鸡,觉得有趣,就加进来调侃:还是让人家说说干吗来了,说了咱再考虑让也不让。
  那小子见不是事,软说不成功,一蹦站到羊背上;也就与那些三大五粗的汉子高矮仿佛;眼珠子找着眼珠子瞪着说:
  干吗来了?!这摆擂台;是不?
  是啊;咋样?
  那就对了;你这些肥屁股不挪挪;我咋上得去?
  你?上去?
  那人指指小孩;又指指擂台:
  来打擂?!
  这就对啰;当我跟你一样;捏着个大拳头看热闹;来了;是爷们儿的当然得打过!
  周围的人惊奇万分;不料来了这么个娃来搅局;想那林豹又是什么善男信女了;没得教这娃儿他爹妈断了后;就往外撵他:
  嘘!嘘!滚你妈那儿再吃几天奶去!
  这孩子气性忒大:
  咱可是说得清楚了,还是不让上是不是?不让上那就对不住您了,不让走地上过;还不许走上边么!
  说完;飘身而上;几个大汉眼前一花;就觉头顶被人狠踹了一足;再看那孩子;借着这一踹之力已然到了擂台上。
  大家一时间好生佩服;见那羊仍在腿旁边抵触;小猴子也叽叽咕咕指手划足地尖叫;知道是希望得条路奔主人那儿;就都自觉闪开身子;让这一羊一猴走路;比刚才对它们的主人可不知客气了多少倍。
  这时台上颇为有趣:小孩擤擤鼻子;抱拳向台里面担任评判的几位说:
  小子鄂州十里铺红花堰人氏;到沧州寻娘舅学手艺;还没走到地头;前两天盘缠就被两个贼流氓给掳了;正没办法处,就听说这儿打擂;赏金不少;如稍幸赢得一招半式也好弄些路费回家,也不用去学劳什子手艺,干脆回家见娘算了。
  说完又对林豹拱一拱手:
  大叔赐教则个,下手可否略轻一些?
  话说得老气横秋;台下一乐。
  十八公见他上台身法;几如惊风飘雨,知非寻常子弟;俯身向天算盘接耳嘀咕:
  留意周围扎眼人物!
  然后洵洵长者地站起身;竟也拱一拱手:
  小老弟英雄少年;凭这稚嫩的身架也敢与铁塔似的林教头放对;光这胆气就不凡;不知师傅是那位武林名宿?
  那孩子从容对答:
  俺家村头吴二拐子;因常到我家蒙吃蒙喝;对我妈说要教我些把式;权当偿我家的洒菜钱,我妈讨不回酒菜钱也只好应了。老爹;不知这吴二拐子可算得师傅?我从也没管他叫过师傅,我妈说不用叫,他就是一来白吃白喝的二混,咱还不知他教的那把式有用没用,我妈说这师傅可是不能白叫。一叫了可是得终身当爹对付的。可不得了。
  十八公不禁宛尔。台上台下见答得有趣;有接嘴的说:
  你妈说得太对,一不小心给你这小子再弄个爹回来,不把你亲爹气死才怪!大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把这连日来的阴郁血腥冲淡了不少。
  只是苦了林豹一人;眼见得那边廂轻松谈话,浑没当自己回事,狠不得抓过那孩子来一把撕碎方才干休,但照例阴忍不发一声不哼。
  叙过礼,两人放对,就开始在台子上绕圈子;绕了两圈;一个人大;一个人小;一个人高;一个人矮。林豹本打算能一把抓住;捏碎琵琶骨扔下台去算完,不想一过招才发现自己吃了大亏;这娃儿高才及腰;他又不能蹲着或坐在地上与他打;上半身的法门大打折扣;他下盘虽牢固;腿功也好;但总比不上两只手灵动活泛。常是躬腰下捶;蹲步横掠;身形滞涩;状如老熊扑猴,惹得台下阵阵轰笑;就有那一招一招帮着计算招数的。
  那小孩子滑溜得紧;满场子游走不定;得空转到背后就一掌;一拳;或一足往他身上招呼,虽打他不倒;那口乌气如何受得。林豹略一沉思;把腿臂使得长枪大戟一般;半个台子都是他如山的腿影臂影。那孩子慢慢被逼到东头角落里。林豹封死他的出路;露出一丝笑容;身子一沉;双臂铁箍一般圈出去;就等那骨节勒碎的声音响起!台下齐声一“哇!”;都不忍心这娃儿就这样完蛋。
  那孩子见事不好;一跤跌倒;头前足后;从林豹胯间一冲而过;返身狠命一足踹在他屁股上;林豹此时臂方收拢;眼前一花不见人影;重心前倾;挨得一足后摔了个狗吃屎。
  台下掌声雷动;无不为这娃儿的机智绝倒。
  林豹眼中喷出火来,压低声音对那孩子说:
  看老子咋收拾你!
  他突然仰面躺倒在地;小孩一楞怔;见对手比自己矮了一大截;吓得一滑几丈;退到台子边看林豹的玄虚。
  就见林豹象个石滚一样在台上滚了起来;吓得那娃儿东窜西跳。
  擂台地面本铺有一层红毡;三天来早已被鲜血浸得腻腻糊糊。那林豹也不嫌脏;直似发疯一般。
  林豹滚得一阵;复又挺起;挥拳打过来;那孩子侧身躲过;见他不滚;也就不怕;又开始在他身上讨便宜。
  刚走得两三步;突然足心一疼;一跤跌倒;被林豹抓个正着;提着足在头顶一抡;脱手扔出!那孩子流星一样向七八丈开外的一石柱子撞去;眼见就是脑浆迸裂的结果!
  ‘
  全场呆如木鸡;连惊呼都来不及!。
  这时;一声暴喝响起:
  使不得!
  即见一人大鹏一样从人头上掠过;赶那千钧一发之际;在那孩子头甫触石前拉住小腿;一起跌翻在地。
  十八公等人“嚯!”地站起;台下暴雷也似叫声好:
  师兄来了;师兄来报仇了!
  台上毛大用对十八公等人说:
  刚接到消息;这娃儿象是祖孙三人;另有一个老头和这汉子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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