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如晤-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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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却无法猜到。
接下来苏卿请了长期病假,每天都在她的病房陪伴他,他心里隐约感觉到叶繁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这种预感也很快成真了。
在四月的某天早上,苏卿亲眼站在一旁,看著她颤抖了几下,接著没了呼吸。她走的时候很安详,至少苏卿这麽觉得,他甚至能感到她对著自己淡淡的笑。
医生额头滚满了汗珠,遗憾的对苏卿说,“节哀顺变。”接著他又听见医生小声的自言自语:没想到走的这麽快,才一年半的时间……
苏卿走到叶繁的遗体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关节格外清晰硌得他掌心生疼。他想起叶繁跟他说的故事,心中怆然,或许她原本就想快点结束这苦痛的一生,这算是解脱了吧。想到这,他不自觉落下一滴泪来,滴在了叶繁枯瘦的手背上,俯身在她的耳边叫了一声:妈妈。
☆、第二十三章
叶繁少时正处文革时期,那时城里知青被下放到农村,文昊也是其中的一员。她还记得初见文昊的时候,他带著金属框细边眼睛,清清瘦瘦,手指修长。看惯了农村小夥的野蛮粗犷,在看眼前这清秀少年,叶繁瞬间便倾心於他。
那年她才十一岁,她还不知道往後的日子会被这一个男人搅得天翻地覆。
文昊比叶繁大六岁,城里出生,家庭背景好像也挺牢靠,又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娇生惯养没过过苦日子。要不是因为文革,这时的他大概还在学校里面,过得舒适。所以每次下地上工,都让他叫苦不迭,修长的手指上被锄头把子磨得都是水泡。叶繁就在煤油灯下,用绣花针给他挑。
他说,“小繁你真是个好姑娘,等你长大了就嫁给我吧。”
叶繁羞赧不说话,把这话记在了心里。之後想来,她根本就不该把他的话当真,因为当时他喜欢的是与他一同下乡的一个女学生。
他偷偷的教叶繁读书识字,光景过得很快。後来高考恢复,再加上云南罢工事件,政府停止了上山下乡。那日文昊高兴的抓著叶繁的手说,我终於能回家了。叶繁笑著,但心里很苦,不久後文昊就带著那个女学生走了,从此再无音讯。
过了几年,媒人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对象总是无疾而终,父母整日都为她的婚事发愁。和苏恒相识也是通过媒人介绍的。叶繁选择他,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苏恒带著金属框眼镜,一股子书卷气息,和文昊很像。
说实在的,和苏恒结婚那几年是叶繁一生中过的最安逸的日子。苏恒是大学教授,待遇不错用不著为生活发愁,他去学校教书,她就在家里翻看他书架上的书,之後怀孕了,苏恒就更是无微不至的照顾著她。
怀孕那一年,她收到了一封信,是文昊寄的。内容很长就不一一细述,大概是说,他回家结了婚,才发现那女学生和生产队长有染,还怀了孕,被文昊发现後,她跑去流产大出血死掉了。他父亲文革时遭到批斗落下病根,知道儿媳妇的事受不住打击中风了,不久後也去世了。他说他现在在上海和母亲一起,日子过得很苦,希望叶繁能帮帮他。
我能拜托的也只有你了。这是信尾最後一句。叶繁拿著这封信久久不能平静,她恍惚又像是回到了青葱年少,那个清瘦的少年正耐心的教她写字,一笔一划苍劲有力。
叶繁照著文昊给的地址寄了一笔钱给他,等到苏卿出世不久,她就迫不及待的去上海寻他。她走的时候在桌上压了一张纸,带走了苏恒存了几年的积蓄。
苏恒回到家的时候,看了那张纸,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走了,勿念。他甚至不知道叶繁走是为的什麽。直到多年後他在书架上翻看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时,才发现里面夹著的那封署名文昊的信。
叶繁在一间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找到了文昊。他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胡渣。叶繁没有想到,他会过的如此狼狈。
他们两人刚开始也有过一段温馨的日子。文昊去码头打工,叶繁就找了些针线活带回家做,一边照顾文昊的母亲。後来文昊在码头出了事,摔断了一只腿,便成天在家喝酒,一喝醉就打叶繁,把她打的鼻青脸肿,嘴里还不停的骂她婊子。她不知道文昊到底是在骂她,还是在骂死去的妻子。母亲看不下去要去拦文昊,被他一推後脑嗑到桌角上当场就毙命了。
母亲死後,文昊越发变本加厉。叶繁做两份工,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去洗衣房给人家洗衣服,洗完衣服就去缫丝厂里上班一直做到晚上。拿到的钱就被他拿去买酒喝,喝的醉醺醺的回家,就开始打骂叶繁。她早上去洗衣房洗衣服,女工们见了她脸上青青肿肿的都问她怎麽了,她也不说,一边搓著衣服流眼泪,一边用泡的发白肿胀的手去揩掉泪珠。
再後来,文昊得了肺病,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叶繁煎药给他喝。在很多年後她都能想起,那个腌臢逼仄的小弄堂里经久弥漫的中药味。
叶繁跟苏卿讲到这里的时候,还笑著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去喝中药,太苦。
有日叶繁做完工回到家,看到文昊趴在床上,背朝著天花板,她喊他没反应,走过去一看,枕头上面浸满了猩红的血迹。因为钱都被文昊拿去喝酒了,她没钱安葬就把遗体火化了,捧著骨灰盒跑到海边把骨灰撒到了海里。
按理说,文昊死了她就该回家了。她也确实回去过一次,当时她站在路口,手里提著包裹,看到苏恒和一个年轻的姑娘走在有说有笑的,年幼的苏卿也在,拉著姑娘的手很开心的样子。她悄悄转身又走开了。
那天她坐在车站里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一个陌生男子就找她搭话。他跟她讲了几句话,叶繁只问到一阵特殊的香味,接著就断片了。等神智恢复过来,自己正在坐在一辆面包车上,身边还有几个女孩子,最小的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人贩子把她们卖到一家妓院,妓院的老鸨子看了叶繁几眼,嫌她年纪太大了没要她。人贩大概觉得自己做了无用功,毒打了她一顿,套上麻袋就往荒郊野外一扔。她说自己命大,那样都没死,被路过的人救了下来。接著她去寻了份家政妇的工作,在一个有钱的商人家里工作。那个商人五十多岁,矮矮胖胖的,每次见到叶繁就说她长得和自己初恋很像,还对她动手动脚的。叶繁最後一咬牙嫁给了他。
舒坦的日子没过几年,那个商人的公司被大企业吞并了,他一时受不住打击,脑溢血死掉了,留下一栋房子和不少的遗产给叶繁。叶繁把房子卖了,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独居,接著就得知自己患了病。
她在世时对苏卿说的最後一句话是:“我当初这麽毅然决然的走,都不知道是为的什麽……”要是当时她没有走,或许现在会过的很幸福,但是人生是不可能有从头再来的机会的。
苏卿没有为叶繁办葬礼,因为几乎没人会来,给她遗体送行的也只有苏卿,苏秋和林生三个人。他从火葬场拿著骨灰盒出来,径直去了海边,按照她的遗嘱把她的骨灰撒到了海里。
海边风很大,有种湿漉漉的味道。苏卿望著海平面,结束了对那段故事的追忆,静静的站了很久,感觉这一年多来过的像是一场匆忙慌乱的梦,想要快点结束,但当真正结束了却又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回去吧。”苏秋拍拍他的背,低声说到。
苏卿点点头转身离去,心底默默念道:再见了,妈妈,愿你来世不会再有刻薄的人生。
☆、第二十四章
叶繁去世後的两个月里,苏卿又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只是有时候夜里做梦,还会梦到叶繁对他淡淡的笑,笑著笑著周围就下起雨来,雨愈下愈大,最後,他的世界便只剩下雨声和模糊的视线。
他从梦中醒来,额头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难以再次入眠。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估算一下日子,沈如晤应该是快回来了,只是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等到他,就不得而知了。
然而当苏卿意识到他回来的时候,沈如晤已经是站在他的面前了。他总是这麽突然,走的时候是这样,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连个预告也不给。
他站在校门口等他,背靠著一棵香樟,身上套了一件黑色t恤,下身随意穿了一条休闲牛仔裤。闭著眼手插在口袋里。苏卿看著他,恍如隔世。上次一他这样等他已经是时隔两年多的事情了。
苏卿走上前,没有喊他,只是安静的凝视著,他的面目还像是上次夜晚描摹的那样清晰,生动而鲜明。唯一不同的是他的下巴微微长出了一些胡茬。
“看到我了,还不喊我。”沈如晤睁开眼,狡黠一笑。
“你怎麽来了?”苏卿问到,他是完全没有想到沈如晤会在这里。
沈如晤把他手中的行李拿过,搂著他的肩膀说:“接你回家啊,不是放暑假了麽。”他见苏卿四周张望著什麽又说:“你别找了,阿姨不会来的,我都跟她说好了,你就乖乖跟我走吧。”
苏卿扭了扭身子,把他搂著自己的手给推了下去,“别闹了,你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还有,你把秋秋都买通了我能不跟你走吗?”
“岳母大人怎麽能不好好孝敬呢。”沈如晤黑色的眼珠一转,俯身在苏卿耳畔说:“你这个暑假就别去阿姨那边住了,你住家里,这样我们就能好好单独相处了。”
苏卿拿他没辙,点点头就被拖走了。
回去的一路上,沈如晤没说话,靠在车窗口闭著眼小憩,牢牢的把苏卿的手握在掌中。坐在对面位子上的两个女孩子,看著他们偷笑还交头接耳的。苏卿无奈,却又有些高兴,能这样不去在意别人的目光是多不可得呢。
回到家,刚打开门进到屋子里面,苏卿就被他从背後死死的抱住了。沈如晤把脸埋进他的颈窝,灼热的鼻息尽数喷在他皮肤上,让人心痒痒的。
他说:苏卿,我回来了。
他只需轻轻一句话,就能让苏卿伪装出的平静瞬间坍塌,分崩离析。
苏卿双手紧紧抓著沈如晤环在胸前的手臂,头微微侧了侧,声音有些颤抖说:“小晤,我一直在等你,你回来了,就别再走了。”
沈如晤扳过他的身子,想吻他,赫然发现他正流著眼泪,泪珠一滴滴的滚在脸颊亮晶晶的一大片。
“你太爱哭了。”沈如晤低头亲吻他的睫毛和泪水,咸咸的带著些许苦涩,“我答应你我不走了,所以你别再哭了。”
苏卿话语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只好一个劲的点头,谁知泪水更汹涌了。沈如晤慌乱的用手掌给他拭去泪水,急急地去吻他。
苏卿看著他笨拙的样子,心底暗笑,抿抿嘴,推开他,抱怨道:“你的胡茬蹭得我好疼。”
“好啊,敢嫌弃我,看我等会怎麽收拾你。”沈如晤捏捏他的脸蛋,一把把他抱起来往床上一扔。
两人就像干渴了很久的鱼一样缠绵起来,激烈而急切,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双方粗重的喘息声和支离破碎的呜咽声。
是多久没有这麽肌肤相亲了呢?苏卿摸了摸沈如晤沈睡的侧脸想到,望向窗外,一颗星星都没有,连月亮都被云层盖没了。其实他大概知道沈如晤为什麽没对他说回国日期是哪天,因为夏意肯定是与他一同回来的。他虽然知道,但却不敢向沈如晤证实,他害怕现在做的美梦破碎的太快,至少让他沈睡的再久一点。
苏卿翻了个身子,窝进沈如晤的怀里,靠在他炙热的胸膛上,强而有力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