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珍传(耽美)-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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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见他笑了,不由一怔,旋即也笑了起来。
他早就见过韩珍,而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在昌王府公子那处院落的大门外,那时的他,衣衫华美谈吐雍容,是那种京城常见的世家公子;
第二次是在城外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里,那时的他,旁若无人又笑又哭,是个别有怀抱的伤心人;
而第三次,便是……
“你家主人什么时候来见我?”
少年闻言看向他,韩珍一派温文从容,仿佛并非一个被软禁的囚徒。
少年答道:“我也不知。”
韩珍似笑非笑地看看他。
少年不禁羞赧起来,辩解道:“我不骗你!公子只吩咐我给你送饭,其他什么也没有说!”
“你问过他打算如何处置我,他怎生说?”
少年脱口答道:“你怎知我问过?”随即眉头一竖,“我只是个仆人,怎么敢问主人的打算?这是僭越,你懂不懂?!”
韩珍又激了他几句,看那少年气得跳脚却也没有说出更多的东西。
最后韩珍只请他带话给他家主人,希望能够见他一面。
少年气咻咻地拎着食盒走了,等到晚上却是独自拎着晚膳来了。因着中午他擅自与韩珍说话便被公子罚蹲三个时辰的马步,这回他打定主意无论韩珍说什么做什么都绝不开口。
可一进房门,他便发现桌上的午膳又是分毫未动,略一扫视便见到韩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心中不由一慌,一个纵身便跃到床边,伸手探他鼻息。
待到温湿的气息喷上手指他才定下心来,随即感到腿上一片烫热,这才发现食盒竟被自己抱在怀里,正淋淋沥沥地往下滴着汤水。
见到自己如此狼狈,少年早将进门前的誓言抛到九霄云外,立时气急败坏地骂了起来。
韩珍只是合眼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算下来,他已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还不知这个法子能不能逼出背后那人,他可不想将力气浪费在跟这小鬼斗嘴上。不过这顿咒骂的内容之广泛,言语之恶毒也足以令他这个世家子弟叹为观止了。
最后,少年终于骂累了,回归正题。
只听他冷冷地说:“人不吃饭会死的,这你应该知道吧?”
韩珍闭着眼睛,轻哼了一声。
又听少年磨牙道:“人不喝水死得更快,这你也知道吧?”
韩珍又嗯了一声。
少年怒道:“那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韩珍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他。
少年不由住了嘴。
“去请你家主人来。我还有事要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与他耗下去。”说完就闭上眼睛。
少年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韩珍,只见他合眼静卧,安详中却是一种难于言喻的坚定与执拗。他站了一会儿无话可说,却仍不死心地用新鲜的晚膳换下午膳,这才悻悻离去。
这个夜晚对韩珍来说是种极为漫长的煎熬。
从那之后,他就很不耐饿,或者说是他潜意识里惧怕那种饥饿的感觉而在极力避免。所幸的是,他的家世和地位让他没有再感受到那些痛苦,即便是跟王盛逃亡的时候,不管吃食多么粗糙不堪,他的胃也从没有真正空过。
可是现在,这种久违了的痛苦又回来了,一呼一吸间就像有把锉刀在来回磨蹭鼻咽,焦灼的疼痛盘踞在喉头,更不要说那种翻滚的烧灼感在不停地搅动他的肠胃……
那时候他被绑着,是被动地忍受着一种恶意的欺凌;而这次他却是在诱人的香气中,强迫自己忍受着一切。
这无疑更是一种对精神的煎熬。
无数次他想起身去倒杯茶或者拿一块点心,甚至于有一次他真的走到桌边甚至摸到了筷子,可是最终他还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力,让自己重新回到床边躺了下来。
日出又日落。
少年送来了精美的早膳,又用丰盛的午膳换下,后来又换上更为丰盛的晚膳,可是床上那人都无动于衷,执拗地在美味佳肴的香味中将自己饿得奄奄一息。
昏昏沉沉中韩珍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他迟钝地睁开眼睛,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少年阴沉的面孔。
“我不吃。”
少年气结,立时开口大骂,却见韩珍自顾自地合上了眼睛,只得捉住他的肩膀再次猛晃起来。
等到韩珍再次吃力地睁开眼睛,少年没再废话,只道:“他要见你,但你得先吃点东西。”
韩珍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少年气结,叫道:“千真万确!骗你是小狗!”
韩珍闻言,弯了弯眼睛。
少年涨红了脸,气急败坏道:“信不信由你!”说着将韩珍一推,站起身来作势要走,没走两步却又不甘心地转头看了过来。
韩珍倒在床上,微笑道:“韩某体虚,还要劳烦小兄弟扶我起来。”
少年立刻回身走到床边,把他扶到桌边,嘴里嘟嘟囔囔个没完,手上动作却轻柔不少。他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白粥摆在他面前,还细心地翻出汤匙塞到他手里。
韩珍轻声道了谢,慢慢吃完。
在少年收拾食盒的时候,韩珍请他送些热水来,他想在见他家主人之前梳洗一下。
少年应了,带着食盒出去后不久又端着热水回来了,帮韩珍梳洗后又很快退了出去。这次他没有听到上锁的声音。
韩珍安静地坐在椅中,默默地注视着房间一点点地浸没在黑暗之中。
不知等了多久,韩珍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近了,与此同时,窗上映出的一片微光也随着脚步声明亮起来。
不多时,便有两人推门而入,当先还是那个少年,他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拎着食盒径自走到桌前点了蜡烛,室内顿时光亮起来。
韩珍对他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放到他身后那人身上。
那人身着白衣,手捧一只青缎锦盒,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只是个孱弱青年。不知怎的,韩珍觉得那锦盒似曾见过,不由多看两眼。
就在他揣摩锦盒的时候,只听那白衣青年低声道:“远儿,摆好茶点就下去吧。”嗓音低沉磁性,却也平淡冷漠。
这声音似乎也曾听过。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呢?韩珍有些疑惑地又将注意力放回青年身上。
那远儿在自家主人面前表现得极为恭顺,轻声应了便迅速退下,临走时更细心将门掩好。
韩珍注视着那白衣青年将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放在桌上,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抬起头与他对视。
韩珍疑惑着打量着他,那斜飞入鬓的浓眉,那挺直的鼻梁,那没有血色的嘴唇,还有那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
韩珍陡然一震,双眼圆睁,定定地看着对面那人。
只见那人勾起嘴角,笑道:“盈儿,别来无恙乎?”
韩珍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有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全身的力气似乎都消失了,让他只能瘫坐在椅子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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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锐贪婪地打量着韩珍。
眼前的面孔已有了明显的变化,圆润的脸颊蜕变出硬朗的线条,记忆中细腻光洁的皮肤似乎变得粗糙了。
整整六年了,他为此刻重逢整整准备了六年!
六年来,他对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却都是通过别人的眼旁人的口;
六年来,他已在心中将此人看了个通透,却几乎不知他如今的真实样貌;
六年了,从十九岁到二十五,从宫主到病夫,有多少夜他被病痛折磨得辗转难眠,又有多少夜他从睡梦中惊醒,对着烛光愤恨难平;
六年了,从十三岁到十九岁,从禁脔到囚徒,天之骄子又如何?终究逃不脱他的掌握!
对面的人兀自疑惑地打量着他,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久违了的生气在血脉中勃勃鼓噪,震得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待到那人瞪大眼睛惨白了脸色的瞬间,心中蓦地一松。
这六年来他一刻未曾忘记过他,而他,亦是如此。
不由微笑,“盈儿,别来无恙乎?
他?
竟然是他?
不可能,绝不可能!
……怎么,可能?
韩珍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的人,记忆深处快要被遗忘的屈辱、恐惧、无助……统统呼啸而来,直至没顶。
呵,本以为已将那段不堪的记忆彻底忘怀,待到这个本以为死去六年的人活生生的坐在眼前,才恍然那不过是则自欺欺人的笑话。
韩珍白着脸,嘴唇颤动了两下,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若说六年前他凭着聪敏与血气侥幸逃脱,而在六年后的此时此刻,当他发现自己再一次落入他掌握之中的时候,却已然溃不成军了。
陈锐看着韩珍惊惧神情,慢慢敛去眼中那抹笑意,勾起嘴角,讥诮道:“怎么?韩公子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故人了?”
韩珍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道:“一别经年,宫主安好?”
陈锐摊手笑道:“侥幸不死,残喘度日。”
韩珍涩声道:“此番宫主邀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陈锐挑眉,盯住他,笑得暧昧不明,“你说呢?”
韩珍垂下眼睛,片刻后猛地抬头,尖声道:“你要如何才肯放我走?!”随即惊觉自己如此失态,不过徒惹耻笑。
陈锐见状果然哈哈大笑,半晌才停住,嘲讽道:“韩珍,你如今的胆量气度可是大不如前。”
韩珍在他锐利的审视下不禁一阵瑟缩,勉强站稳阵脚后方强笑道:“韩珍本是无用之人,还请宫主高抬贵手。”
陈锐微微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此番重逢实属不易。你我多年未见,何妨坐下来聊聊别后境况。”
韩珍心知此番难以逃脱升天,心灰意冷之余认命道:“谨遵宫主之命。”
陈锐微微一笑,却指着面前精致的茶点说道:“你我有的是时间,不如边吃边聊。”
韩珍这才留心桌上摆放的点心俱是他爱吃的品种,有他自小喜欢的桂花糕和蟹黄饼,也有近两年常吃的杏仁酥和鲜肉月饼,再转头缓缓扫过屋内陈设,竟无一处不称意,思及此处不禁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他对上陈锐似笑非笑的丹凤眼,苦笑道:“宫主神通广大,韩某甘拜下风。”
陈锐却只挑眉不语。
韩珍涩声问:“我当年听闻宫主……坠崖,原来是金蝉脱壳。”
“仓促应战之后,众目睽睽之下,你要我如何金蝉脱壳?何况,”陈锐自嘲一笑,“我那晚还饮下不少化功散。”
韩珍闻言心头一跳,旋即尴尬地垂下眼睛。
陈锐见状一笑,慨然道:“罢罢罢,那些旧事你权当过耳清风。且尝尝这些点心合不合意。”
韩珍捻起块鲜肉月饼咬了一口,却见陈锐施施然开了锦盒取出一只莲花玉碗来。只见那碗晶莹剔透异常精美,韩珍顿时一窒,随即口中美食哽在喉头竟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了。
陈锐似是未曾留意到他的反应,径自取过酒壶斟满玉碗,再轻轻推到韩珍面前,柔声道:“喝口酒润润喉。”
韩珍盯着那碗僵硬片刻便毅然端起一饮而尽,随即满口桂花清香。
韩珍垂下眼睛,捏着玉碗默然良久。
此时他已经从最初的冲击下回过神来,极力克服心中惊惧更强迫自己镇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