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念-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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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声,却使得亭中的二人同时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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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饰金龙,缀有朱纬、舍林、东珠的朝冠扣在头上,显得他原本清瘦的身形更加修长笔直。金黄色的朝服,石青色的披领和箭袖上由金锻镶边,朝服上间以五色云纹绣着的金龙更突显出皇子特有的威严与气势。
然而,这一切华丽的服饰依旧掩饰不去他眼中那一系列复杂的神色。
紧锁的眉头在触及她时,微微一舒展,复又皱起。眼中饱含了太多的情绪。所有的语言都涌到嘴边,却似被牢牢粘住,无法开启。
他们彼此便是这样两两相望,久久都无人吐出一个字。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结在了一起,细密的雨帘亦成为了这一幅静默画卷的点缀。
描绘着淡淡兰草的油纸伞下,一身月白色的她,任由丝丝细雨随风扫到她的身上,淡淡的凉意却丝毫掩盖不住见到他时心尖升腾而起的火焰,灼灼燃烧着,随即流遍全身。
“四……四贝勒……奴婢给四贝勒请安,四贝勒吉祥。”回过神来的碧萱,忙朝胤禛福身请安,往日伶俐的舌头竟也打了结。
二人却置若未闻,只是默默望着彼此,四目相对,未言一语,却是将这多年来的相思都融进了眼神中,揉碎在了血液里。
“你是谁?”
“慕尔登额,赫舍里?慕尔登额。”
“四阿哥不回西五所,那我也不回永和宫,我在承乾宫陪着四阿哥。”
“四阿哥会保护我的。”
“脚在我身上,我去往何处,不过是随着我的心了。”
“伶牙俐齿,无稽之谈。还是嘴笨一点才好。”
“从现在开始,你的心里只准有我。”
“你在梦里还叫着我的名字,硬拉着我的手不放。我就告诉自己,我若是真的放开你,就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你的‘月下美人’在你的手上,而我的‘月下美人’则在我怀里。”
“你后悔了?你还是选择胤祥?也许,对于你来说,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我不会放弃。若是之前没有开始也就罢了,既然我伸出了手,在没有得到之前,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这个坠子,只要你戴着一日,就证明你的心还在我这儿。”
“就是让你怕,这样你就会永远抓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
一幕幕地记忆翻江倒海般涌现,从书房的初遇到北海的分别,每一幅画面每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在这四年多的时间里,都周而复始地温习过。
然而当他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再是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身影。她却望而却步了。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一点一点解读着他眼中所有的情感。
欣喜、难过、疼惜、遗憾、期待、失落……种种表情汇聚到一双眸子里,却只能就这样看着,默默地,似要将她的一切都深深刻印在心底。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堂堂一个皇子贝勒,竟然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甚至连上前一步将她抱在怀里的勇气都没有。
“怕”这个字眼深为他所不齿,然而当他想迈出脚步的那一刻,却是从内心真正地怕了。
他怕自己再一次失去她。
他知道她能活着,并且回到这里有多么不容易,稍有不慎,落下一个把柄在别人手中,纵是太后再疼她亦是难保。
那一刻,他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哪怕从此只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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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萱感觉到腿已经麻木了,却只能屈着不敢起身,委屈地泪水在眼中打转。而那二人仍是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确切地说,他们眼中除了对方,再看不见其他。
胤禛身旁同样低着眉眼沉默地高无庸终是看不过去了,朝碧萱做了个手势,她这才如蒙特赦般摇摇晃晃地起身,踉跄着站稳。
许是感觉到身后的异动,宝音托雅终于缓过神色,提醒着自己现在身在何处。继而朝胤禛勉强扯出一丝微笑,福了福身,侧头朝碧萱道:“咱们这便进去吧。”
说完便紧了几步迈进了正殿,碧萱忙跟上前,前脚刚迈过门槛,走在前面的宝音托雅却转了身,透过镂空的窗格,清楚地看到他仍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她垂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纸伞,递向碧萱:“给四贝勒送去,就说……说……”
碧萱低着头等待她的下文,却是许久都停顿在那一个“说”字上。
她正疑惑着,又听她微叹了一声,道:“罢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他会明白的。”
“是。”碧萱接过伞出了正殿。
在她转身出去的一刹,宝音托雅复又抬头远远地望着他。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眼泪终于无所顾忌地流下。
爱,却只剩一个转身的无奈。
60
60、吝啬之爱 。。。
放下茶杯,德妃审视的目光将站在面前的宝音托雅看了个通透。一如八年前初次见到那般,淡然如斯,隐隐透着一个女人的影子。
那个女人,那十多年的光阴,却如一根刺横亘在她心头,终是这一生都再难拔去。
被剥夺了抚养自己亲生儿子的权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另一个女人的怀里撒娇,用稚嫩的声音叫着那个女人“额娘”。
那种痛彻心扉之感,没有做过母亲之人是永远都无法体会到的。
而她,只能默默压抑着自己所有的感情,将之转移到次子的身上。多少次,她抱着襁褓中的胤祚,叫的却是“禛儿”。
尚满月余便被抱走,十余年来未在亲生母亲膝下承欢。原本以为,当孝懿皇后去后,母子终可以团聚。
看见亲生儿子一身素缟为其守灵,三伏天里竟直至中暑而晕倒。她虽有些吃味,更多的还是心疼。可是他呢?醒来后只是陌生地望着她,不顾任何人的阻拦硬要回到那个没有人气儿的承乾宫,对她视而不见。
她到底也是心高气傲的,如此被亲生儿子忽视,只能咬着牙对侍卫们吩咐:“罢了,随他去吧。”
留住他的人又怎样?留不住心,反倒更添了仇怨。
而她,还有小儿子。
想着,她走到寝殿里,伸手抱过嬷嬷怀中的胤祯,未满三岁的他睁大了乌黑的眼睛朝自己嘿嘿笑着,甜腻腻地一声“额娘”令她心中的落寞一扫而空。亲亲他光滑的额头,复又紧了紧双手背过身去,一滴滴眼泪无声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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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你初进宫之时,我还是蛮喜欢你的。”过了许久,德妃终于开口道。
屋子里只有她们二人,其他人连同碧萱都被支开了。宝音托雅默不作声,低着头等待她的下文。
“你不张扬不骄纵,小小年纪却对很多事都看得通透,性子虽静却也会讨人欢心。所以当十四阿哥来求我要你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当然,我可以实话告诉你,这其中也有你家族的因素。只是,我没有料到你会这般抢手罢了。”
德妃顿了顿,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不禁蹙了眉,强压下心底的不快,续道:“原本我以为,皇上会把你指给十三阿哥。结果突然有一天,四阿哥也来求我要你。呵,你知道吗?他从出生到现在,那还是第一次开口求我,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他虽不在我身边长大,然而毕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亲骨肉,那么倔强的一个人,居然肯为了你向我低头。我不知是该感激你给了我一次做母亲的机会,还是要迁怒于因你的介入而使得他们兄弟反目?
不论如何,我都不能薄了他的面子,只好答应他,去求求太后,再挑个皇上心情好的时机,探探口风。岂料,他晌午才离开,傍晚就传来你触怒圣颜被罢了封号的消息。那一刻我固然担心四阿哥,然而更多的却是一阵轻松。
身为父母,最忧心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子女不睦,而我……只剩下这两个儿子了……”
德妃悲切的声音真实地传递到她的耳边,却令她一阵心烦意乱。
适才,她已经强忍了自己不顾一切飞奔到胤禛怀里的冲动。她知道,她对于他来说,非但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带给他麻烦和危险。
一时间,她有些后悔了,自己为何要回来?如果所有人完全当她死了,也不会在见到她时,都如老鹰护食般虎视眈眈地防备着她。
可是,她又真的能忍受住二十载漂泊而见不到他吗?
这紫禁城虽然让人窒息,可是只要能每日见到他,哪怕一个字都不能说,哪怕只能远远地看着,只要知道他一切安好,她亦无欲无求。
想到此,她把心一横,直言道:“即使我没有被皇上遣回家,德妃娘娘您真的会去求皇上吗?”
她凄凉地摇头一笑:“一定不会,在您心里,十四阿哥重于一切。您既不会眼睁睁看他们兄弟反目又怎会在答应十四阿哥之后继而答应四阿哥呢?娘娘,心不是这样偏的。
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可是我的心自始至终都在四阿哥一人身上。您这样做,丝毫动摇不了什么,只是让我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
你们都吝啬地不肯给予他一丝一毫的爱,可是,我不会。”
说完,她也顾不上去看德妃的表情了,微微福身算是告退,转身便走。
她快要崩溃了,从昨日回宫到刚刚,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她先后经历了妹妹嫁给所爱之人的震惊、只能同他遥遥相望的无奈以及德妃的咄咄逼人。
他们还想要她怎样?
任何人都休想去改变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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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回宁寿宫。”她朝站在门外的碧萱道,不免叹气,嘉滢又见不到了,还是改日吧。
抬头却见胤祯站在门外,背着手,冷眼望着她,恍惚一阵错觉,她似看到了胤禛。那张足有六七分酷似的脸却比胤禛平添了几丝霸气,眉宇之间虽自四年前成熟了不少,却仍能寻到些青涩的影子。
他们兄弟二人一个不怒自威,一个刚烈霸道,果真不愧是日后响当当地铁腕皇帝和大将军王,亦是皇位的最有力竞争者。
做为这二人之母的德妃,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同情地摇摇头,朝胤祯福福身,经过他的身侧时,他伸出了一只手拦住她,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最后却只是放下手,轻声道:“你回吧。”
他清清淡淡地语气令她一滞,不敢多想,低着头从他身边离开。
因了将纸伞送去给胤禛一把,是以回时她和碧萱二人合打另一把。离开时她又望了一眼空荡荡的井亭,回想起之前那个站在里面避雨之人,心间丝丝暖流缓缓而过。
这场绵绵不绝的雨似是为他们二人而下。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附到锁骨之间处,指尖传来的硬物之感令她心安。于是一笑,避出伞外,伸展双臂,闭眼享受着丝丝细雨带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