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贵如油-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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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贵如油 作者:1908
第 1 章
春雨贵如油,可也没这么下的,从大连一路押车回来,十多个小时,八百公里,头上这片雨云一直追随,淅淅沥沥没完没了,可所经之处,地面都没有湿透的,明显就是冲着他的货车来的,真他妈的恼人啊。
改天得去上柱香,张强想。
一边看着卸货一边在库房外抽烟,个把小时,货卸完了雨也停了,地面当然没湿透,身上倒潮乎乎的好像能长出蘑菇木耳来。
“哥,你回来了?”朱宁踩着高跟鞋过来了。
张强打了个哈欠,把货单递给她:“东哥呢?”
“出活了,文哥也出去了,天儿不好,活儿多。”
张强抠眼屎,指着卡车说:“把他帐结了,东哥回来让他验验货,单子等我明天来了再签。”
朱宁点头:“成,你先回去休息吧,吃饭了没?”
“回去吃。小郭,你也上楼去休息吧。”张强接过小郭递来的库房钥匙,俩人先后打了个哈欠。
朱宁抿嘴笑,高跟鞋踩在油污点点的水泥地上,声音闷闷的。小郭憨笑着客套了两句,从旁边的门洞上楼了。张强摇摇晃晃的绕出后院,其他人都又去忙活了,朱宁领着卡车司机进了办公室,张强在修车房转悠了一圈,哈欠打的眼泪都出来了。林涛正在鼓捣一辆银色的凌志,张强跟他交代了几句,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才打到车。
张强的汽车修理店在东四环,家却住在北二环,此时又恰好晚高峰,足足开了两个小时,张强才到家。天色还是半黑不白的,霓虹已经闪烁了,小区门口的几家饭馆已经没有车位了,汽车全都堵在小区门口。张强一看这景象,顿时胃口全无,在味多美买了几个面包就回去了。
押车走了十多个小时,直到躺在床上,张强还有一种卡车奔驰在高速上的颠簸的幻觉,心脏擂鼓一样危险的跳动,倒不是多困,就是非常累,骨头都要散架的那种累,脚趾头都不想动弹。
“叮咚——叮咚。”门铃礼貌的响起来。
张强皱眉,这个时间,谁会来?在车店的时候已经跟梅云打过电话,还有谁这么赶死投胎的追的这么紧?
门铃又响了一遍,张强塔拉着一只拖鞋去开门,最好别是个推销保险的,否则没穿鞋的那只脚就派上用场了。
一个帅哥,很招摇的那种帅,女人见到就想尖叫的程度,所以张强第一时间就判定为陌生人,比自己帅的没有几个,他当然会记得。
“你谁啊?”张强扫了一眼帅哥的拖鞋。
帅哥耸着肩膀笑,侧头:“我可一眼就认出你了,怎么?不认识我了?”
张强有点火,他最烦的就是打电话玩“你猜我是谁”“我都你都听不出来了”,搞的好像是自己很重要的人似的。
“我高俊啊,二哥。”帅哥还挺识相,脑袋正过来,笑意更浓了。
一声“二哥”,张强的火儿熄了,这样叫他的人不多,而且是十多年前的称谓了,那时胡同里七个孩子拜了把兄弟,后来混的混,死的死,只剩下老四马立文从号子里出来后跟着他混饭吃,可高俊是老几啊?
帅哥嘶了口气,摇头:“你还真把我忘了?”
帅哥失望的指了指对门,张强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小子啊!
“我草!你丫直接说八妹不就完了么!快进来进来!”张强真想拍着门乐。这小子那时候长的跟个女孩似的,他们老大叫杨闯,兄弟拜了七个凑的就是个杨家将,后添一个,当然是杨八妹。
高俊翻了个白眼,还是塔拉着拖鞋进来了。屋子里乱糟糟的,很像一个男人的窝,地上都是衣服,茶几上大号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强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咱有多少年没见了啊?”
高俊的笑像是忍不住一样,眯着眼睛来回的打量张强,和记忆中的“二哥”重叠,性格和外表,都没什么大变化。
“13年。”高俊说,喝了口啤酒,凉的蜇舌头。
“我草,13年……”张强一只脚踩在沙发上,点了支烟,看了看高俊,突然想起来了,拍自己的寸头,“哦对,你姨给我打过电话,这阵子太忙给忘了。”
高俊呵呵笑,也点了根烟:“我可等了你好几天了,天天黑着灯,还以为你搬家了呢。我听我二姨说你开了个汽车修理店?可以啊,都当上老板了啊。”
“什么呀,混口饭吃呗。哎你吃饭了没?”张强眼睛亮了。
高俊看了看茶几上扔着的面包,摇头:“还没,天气不好懒得动,去喝两杯?”
“那必须的啊!”张强站起来,“你等着,我给立文打个电话。”
张强从卧室拿出手机,马立文的手机关机,打到店里,朱宁说人是回来了,已经下班走了。张强估计他压根就一天没上班,朱宁这是帮着圆谎呢。
“行了,就咱哥俩儿吧,你等我洗把脸啊。”
“恩,我也回去换双鞋,待会来找你啊。”高俊笑呵呵的走了。
张强索性就没关门,好歹洗漱了一下,回屋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了,其实应该洗个澡,浑身都是海腥味,胡子也该刮了,显得有些邋遢。刚回来的时候还一脸憔悴,不过现在精神倒是很好,13年没见面的哥们儿,确实让人兴奋。
张强跟奶奶搬进这个小区的时候才11岁,小区刚盖好没多久,那时房地产还没这么火,两三年,小区才住满。所以那些年张强混在一起玩的,都是胡同里的那些拜把子兄弟。高俊跟他二姨一家,是晚了一年才搬进对门的,高俊那时候孤僻的很,一直都不跟别的孩子一起玩,在学校里也独来独往,基本上没什么朋友。直到一年多后,高俊升入中学被欺负,张强理所当然的挺身而出,又交代同届的老五老六老七照顾,这才慢慢的熟了起来。他们的老大杨闯很照顾高俊,加上后来高俊性格也开朗了不少,打架也知道怎么夯砖头了,张强就不怎么在意这个起初被戏称为八妹的漂亮小孩了。那时都是十三四的初中生,每个男孩都差不多,除了打架就是逗小姑娘,在乎的就是有机会展现自己英雄形象的弱者。
雨虽然停了,五月初的天,夜晚还很凉。俩人也没走多远,进了小区门口的火锅店,天气湿寒,吃点热乎的正好下酒。高俊说自己回来才三四天,下周去公司报道,是家外资的广告公司。张强的话相对的就密了很多,说当年的几个兄弟,说这些年的日子,但他记性不太好,话题跳跃的根本没有衔接,说蹦就蹦了。
其实张强以前的性格还是很睿智的,就像小说和电影里演的,组织的二把手不是反派就是谋臣,不过自从他们老大杨闯横死街头后,张强就变得有些迷糊,或者说糊涂,糊涂的从那种血气方刚的日子里退出来,糊涂的上了大学,糊涂的毕了业,糊涂的创了业。他和奶奶搬家那年,他父母已经各自又成了家,所以他奶奶前两年过世后,张强就没什么责任了,日子过得就更糊涂了,身边的朋友多,又没个固定的女朋友,赚多少钱就花多少,也不想什么以后。可谁又都不敢小瞧他,颇有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女人讲气质,男人看气势。虽然高俊的笑容一直就没摘下来过,可还是给人种孤傲的感觉,但张强却不怎么在乎,当年的阴鸷的小刺猬能够再叫他一声“二哥”,面子就挺足了,何况人家人生的一半时间在吃美国面包,如今是名副其实的衣锦还乡。
“行啊小子,饭量见长啊。”张强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精神虽好,可身体太累。
高俊盯着他,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擦擦嘴才说:“饿了一天了,时差一直没倒过来,下午才醒。”
俩人喝了口酒,高俊咋舌:“还是白酒够劲儿啊!”
“呵呵,怎么,美国没有茅台?不是比国内还便宜么?”
“喝酒讲究氛围,跟一群洋鬼子喝茅台?”
俩人都笑,张强点了根烟提神,高俊继续吃。
“烤鸭吃了没?哥明儿带你去回味回味?”
高俊连连摇头:“可别了,这俩天别的没吃,光吃烤鸭了,再吃我就成鸭子了。”
张强立刻哈哈大笑,高俊反应过来,不动声色的解释:“出去的时间太长,都忘了母语的延展意思了。”
“是,你是得好好补补,再来盘上脑?”张强还是眯着眼乐。
“不了不了,吃——嘿!”高俊的这声“嘿”,还是很地道的,调侃味儿十足,“挤兑兄弟是吧?”
“成!”张强乐的更欢了,“还知道什么是挤兑。”
高俊好笑的摇头,也点了支烟:“也就知道这点儿了,出去的太早,成语都没学会几个。”
“着什么急啊,回头哥哥给你整一妞儿,包你一个星期,京骂朗朗上口。”张强给俩人添酒。
高俊低笑:“你这不就开始教我了么。”
“嘿,学的还挺快!”张强举杯,俩人干了一口。
都说喝酒红脸的人实在,白脸的人奸诈,高俊和张强,都是后者。无商不奸,那个生意人喝就上脸的?
俩人的交情,算起来也就那一年的时间,分别13年后要是没点儿酒助兴,不生分是假的,张强把残存的记忆絮叨完,俩人酒也喝的差不多了,他到没什么不自在的,就是亢奋过后,特别疲倦。
高俊也识相,听说他走了十多个小时车回来,酒一喝完就张罗着回去了。从见面到各自进门,也就两个多小时。
张强回去没多久就睡得人事不省了,他心里不装事,以今天这种疲劳程度,除非是杨闯复活他能兴奋的失眠,所以第二天早上高俊又来敲门,张强又愣了一次。
其实是俩人说好的,高俊这两天没事,张强拍胸脯答应带他转转,前者当真了,中国话退化了嘛,后者忘了,酒后之言嘛。
俩人边聊边走,眼看出了小区了,高俊还琢磨呢,难道车行不远?张强手一伸,拉他进了旁边的永和大王,豆浆油条吃早点,吃完了该回去开车了吧?结果张强还是带着往外走。
“咱怎么去你店里啊?你车呢?”高俊忍不住问。
“车?我没车啊,自行车都没有。”
“啊?开汽修店的没车?”
“啊,是啊,我没本儿。”张强笑呵呵的就进了地铁站。
高俊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跟穆斯林开了养猪场一样,没什么不可以,可就是那么不可思议。
“哎你有公交卡没?”张强在人群中带路。
“没有。”高俊还没见识过早高峰的地铁场面,明显应付不来,还好前边张强的个子高,寸头醒目。
窗口人不多,张强买了张票给高俊:“今儿先用这个吧,我家里还有张公交卡,回头拿给你。”
人太多,俩人根本没什么机会说话,地铁像人肉罐头,麦浪一样人头摇晃,地铁换乘了一次,然后又坐了四五站的公交车,车开的还没辅路上的自行车快,真是让人发指的交通。
“哎,你每天都这样上班啊?在路上就耽误了四五十分钟?”
“这有什么,昨儿我打车,走了俩钟头呢。”张强不以为意,领着往店里走,“你呀,就是外边待久了,咱家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人口多,资源少,没辙。”
“强哥。”门口的伙计跟张强打招呼。
“东哥过来了吗?”张强问。
伙计指着修车房:“那呢,早过来了。”
张强回头对高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