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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晨昏-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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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得对,他全无办法,即使看着她那么伤心。爱从来都是自私的、排他的、没有选择余地的。
  “她在哪?”止怡抬头看他,“她过得好不好?我要看看她,三年了,我经常做一个梦,梦见止安像一只鸟一样,在大雨里不知道往哪飞,摇摇欲坠的,我真害怕,拼命想喊她,可是张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纪廷沉默,太多不开心的往事隔在中间,他甚至不知道止安是不是希望见到止怡。
  “你别忘了,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纪廷,你不能不让我见她。”
  这样也好,也许事情终究得有个了断,不管止安怎么想,放不开过去的事情,她永远不快乐。
  “你跟我来。”他拉着止怡站起来,却看到捧着碗筷的徐淑云站在厨房门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们,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从他的住处到莫郁华的房间只需下楼走几步便到,止怡眼睛不方便,他不能走得太快,可说不清为什么,一颗心是不由自主地狂跳。
  莫郁华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除了坐在床头看书的她之外,空无一人,唯一的一张椅子旁,零乱的烟灰,最后的半截烟头,还有淡淡的余烟。
  纪廷松开牵着止怡的手,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呢?像是在梦中,他最害怕的一幕终于出现,那感觉竟然是熟悉。不知多少个在一起的日子,他清醒的时候、熟睡的时候拥着她,没有一刻不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太知道自己是幸福的其实很可悲,因为真正坦然的幸福应该是混若未觉的,只在眼角,只在唇边,不经意地微笑,觉得这样真好,也不需争那一朝一夕,一辈子太长。而他的幸福他太了然于心,每一天都那么宝贵,把这一秒紧紧抓住,只怕着下一秒会失去,这幸福也凄凉。
  “她走了。”莫郁华看着他说。
  “她走了?是不是止安走了?纪廷,你说呀,我们去找她,你跟我去把她找回来。”止怡眼眶顿红,眼看就在眼前,但偏偏又错过。
  纪廷无动于衷,他只是问莫郁华,“她说了什么?”
  莫郁华忽然为他这平静而感到不安,于是她沉默。
  “告诉我好吗,她有没有说过什么?”
  “她坐在这里点了三支烟,准备离开的时候问了我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她问,世界上有没有永不沉没的岛屿。”
  纪廷闻言,低头良久。
  止怡问:“为什么不去找她?”
  纪廷朝止怡微笑,“她问世界上有没有永不沉没的岛屿,可是她从来没有相信过,又怎么会有?”
  纪廷送走了妈妈和止怡,她们临走前都用担心的眼神看他,他说,“我很好,没事,真的没事。”
  就像做了一场梦,不管你梦醒后如何嗟叹,都没有办法把美梦延续,或把噩梦改写,你只能在现实中继续若无其事地生活。
  止怡回到家的那个晚上给他打电话,“我好像把事情变糟了,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去。”
  “不关你的事,别想太多。”
  他不是安慰止怡,他和止安,就像在一个巨大的七彩泡沫里,四周光影流转,甜蜜得虚幻,经不起谁轻轻的一戳。就算止怡没有出现,他的梦也迟早粉碎。
  他用了整个的少年时代来希翼她,等待她,找寻她,可她只给了他三支烟的时间。

  第十七章燃烧微弱的等待(3)

  一个星期后,莫郁华不顾科室主任的反对,执意请假前往上海,临行的时候,纪廷问她,“值得吗?”
  莫郁华说:“也许不值得,但我没考虑过。”
  她销假返回医院已经是三个月之后,实习已到尾声,关于谁去谁留的问题正式提到了台面上,以纪廷的一贯表现和莫郁华关键时期的长假而论,答案大家都已心知肚明。医院方面已经正式跟纪廷的母校联系签约的事宜,一切只等纪廷回学校办好最后的论文答辩及毕业手续,便可签就业协议。袁教授也亲自找莫郁华谈了话,莫郁华说,关于这个结果,她心服口服。
  然而,基本上尘埃落定的一件事最后却由于纪廷的一个意外决定而让大多数人感到相当意外,他回校办妥手续之后,正式签下了家乡所在省城的一所三甲医院。
  没有人理解他的决定,就连他的父母,虽然也为他能回到身边而感到欣慰,但毕竟心存惋惜。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清醒的,很清醒。
  止安,我不是你,我没有翅膀。
  后来的日子,纪廷都在认真地生活,评职称、再深造、读博、写学术论文、几个重大的手术顺利成功、职务升迁,前途不可限量,就连原先并不看好他学医的纪培文也开始认同儿子的选择。他是病人眼里的好医生,父母眼里的好儿子,女同事眼中的好男人。生活一向厚待他,他没有什么不是一帆风顺,有时候自己也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他也许真的生来就适合眼前这条平稳而宽阔的路——虽然他从来就不明白,是他选择了这条路,还是这条路选择了他。
  二十八岁以后,家里开始担心他的终身大事,其实以他的条件,要找到一个好的女孩相当容易,纪培文和徐淑云也是晚婚,对待儿子的终身大事也算开明,本不该心急,只是几年前一些暧昧而零散的听闻,让他们对纪廷的感情生活始终存有担忧。这时的他们隐约也猜到儿子几年前执意前往G市和突然返回都与止安有关,他们并不了解当中的具体因由,也不明白内敛安静的儿子为什么会跟张扬而不安分的止安纠缠不清,从小到大一路走来,明明一直都是止怡跟他比较亲近,也曾试探地问过几次,他都缄默,那么多日子以来也对与她有关的事情绝口不提,纪培文和徐淑云怕触到他的痛处,私心里也盼望他能慢慢淡忘,因此更是避免在他面前说起那个人和关于她的事,就当什么都没有存在过。好在纪廷并没有像他们担忧的那样为一段感情而消沉,他认真工作,孝敬父母,关心身边的亲人和朋友,性格沉淀得益发的谦和沉静,除了越来越大的烟瘾,他并没有为年少时一段荒谬的感情而偏离他应该走的路。
  工作第三年的时候,纪廷在医院附近买了房子,有过搬出去单独生活的打算,无奈父母极力反对,这时徐淑云已经退了休,考虑到父母年迈孤单,膝下又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他也只有打消了这个念头。
  彼时他们家所在的大学里已经重建了教工宿舍,像他父亲这样的专家级学者得到了相当大的优待,搬入了新建的教授楼。顾家也分得了新居,不过两家的距离毕竟不像从前那么近了。顾维桢和纪培文之间还是常来常往,人年纪大了,旧友就显得益发可贵,然而汪帆过来的次数少了很多,两家人从前常在一处吃饭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
  纪廷闲下来的时候,还是常回到小时候家附近的小路一带散步,顾家的新居还在这附近,他也常遇上止怡,两个人有时会在一起聊聊,有时候寒暄几句便离开。止怡身边也一直没有合适的另一半,双方父母并非没有旁敲侧击过,他们两人从小亲密,现在感情也不错,除了止怡看不见这一点微有遗憾外,再也没有比他们更合适的一对了。当被问起时,止怡的态度始终是一句话,“随缘吧。”可是她从小对纪廷的心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顾维桢和汪帆也因此很是困扰,无奈纪廷那方面始终沉默,他这样的沉默让徐淑云和纪培文即使有心撮合,也始终不好开口,在两边家长为两人的几次刻意安排后,纪廷反倒对止怡更加客气了,见面,也是礼貌地问候着。

  第十七章燃烧微弱的等待(4)

  刘季林经常深恶痛绝地对纪廷说:“我他妈的总算明白什么叫做不知好歹了,你小子怎么就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每次纪廷都是笑笑,说得多了,有一次他也问过刘季林,“你就这么盼望着我跟止怡在一起?以前好像都没觉得你这么无私伟大,不难受么?”
  刘季林就拉了他喝酒,纪廷不喝,只在旁边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就连刘季林这个老烟民也说,“亏你做医生的,这么抽就不怕抽死你?”纪廷也不答腔。
  喝得有几分酒意的时候,刘季林拍打着纪廷的肩膀,难得地长吁短叹,“做人真他妈难,我有时就觉得,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两拳,这样才像个男人,可是偏偏转念一想,你小子除了磨叽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错了,不爱就是不爱,有个屁办法?不过,在兄弟我面前你说句明白话,你是不是就打定主意要做一辈子和尚等顾止安那小妞了?”
  纪廷失笑,“我从没有想过要等谁。”
  刘季林嗤之以鼻,“少在我面前装,你对她那点心思,我老早就看出来了,你们这号好孩子,其实就喜欢她那调调。不过话又说回来,也难怪你心动,是男人见了那双眼睛,那双腿……”
  “行了啊,喝多了。”纪廷淡淡地打断他。
  “我比你明白。顾止安这样的,谁爱上了命都得短几年。”
  “别说这些。”纪廷按下刘季林拿杯的手,不让他继续再喝下去,他哪里理会。
  末了,醉得一塌糊涂之前,他摇晃着指着纪廷说,“真邪门了,你等得起,她等得起,我凭什么等不起。”
  纪廷送刘季林回去,他没有跟他说,永远不要轻言等待,等待是多么奢侈的东西。电影里,只需镜头切换,字幕上出现几行小字——二十年后,然后红颜白发,一切都有了结局,而现实的人生,三年五载,其中哪一秒钟不需要生生地挨,一辈子真长。
  他没有想过等待。
  渐渐的,他也不再抗拒父母、亲友、热心同事安排的各种形式的相亲,有同行,有女公务员,有外企白领,有律师记者,或聪颖、或温柔、或甜美,无一例外的动人,他的另一半灵魂每每悬浮到半空中,看着另一半的自己微笑,点头,寒暄,告别,然后问,“她们是谁?”
  后来,就连他工作着的医院也有荒谬的小道流言,年轻女医生、小护士心中完美到无瑕的纪医生竟然有可能是同性恋,否则年近三十,偏偏身边一个走得稍近的女人也没有。
  别人向他转述,他只觉得好笑。他明明没有想过等待谁,不过是没有合适的罢了,真的,一个都没有。
  他有时会无意中经过旧教工宿舍区的那条小路,慢慢绕到角落里,那片小草坪居然依旧如故,有一次,居然也有别的孩子在那儿写生,纪廷在那里停留了许久,然后回家。那天晚上,徐淑云发现儿子独自在书房待了很久,她走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他面前摆着的是她书架上的一本旧书,她看了一眼,不过是一首《鹧鸪天》。
  “……梦中未必丹青见……人间久别不成悲”。

  第十八章鱼的习惯(1)

  止怡二十六岁,她看不见这个世界已经是第九年,相比之下,她更习惯后面的那种计算方式。虽然她看不见,但她听得见父母的叹息。
  前段时间,舅妈出面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性朋友”,她本不想去,但也不想让父母伤心,便在汪帆的陪同下参加了那个饭局。从头至尾,她极少说话,回来之后,她听见舅妈说,男方对她是相当满意的,那男人是个高中老师,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三十五岁,跟妻子离异,身边有个七岁的女儿,舅妈还说,男方也不嫌弃她是个盲人,就看重了她的温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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