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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部分

子不教父之过-第61部分

小说: 子不教父之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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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唐来的那天他一个人在三楼书房里看书,坐在书桌上,身子靠着墙壁,只露出一双腿垂在空中,晃荡着。他手里捧的是一个美国小说家理查德奥斯特的第一本中译本,自然是杜唐译的,杜唐很早就和他推荐过这个作家,他那样吝于言辞的人对他倒是赞不绝口,可惜理查德的书在国内的翻译和研究都基本处于零的状态,杜唐这本中译本算是撕开了市场的第一个口子吧。
  施译看了会儿,听到下面传来喧闹声,探出半个身子从窗户缝里往下看,就看到杜唐站在大门口,被几个人团团围着,像是在挡他。施译一惊,书啪地一下掉在地上,他跳下桌子,微微拉开一条缝隙,阴冷的风就灌了进来,夹杂着细细的雨丝,原来已经下雨了啊。
  施译抬头看了看天,是个糟糕的天气。
  他们在下面说什么,施译没听清,他的全部注意力只能够专注在杜唐的身上,看着那人站在楼下,还是那副清冷的模样,但脸色十分苍白,甚至有点灰败。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卡其色的裤子,一身休闲的打扮。
  他病好了吗?从医院偷跑出来的?外面风这么大,这么冷,他穿那么少,会不会冻到?施译一只手扒着墙壁,另一只手紧紧扒着窗户边缘,卡着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雨丝随着风飘进来,都像针尖般刺在他的脸颊上。
  眼看着杜唐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甚至动起了手脚,施译犹豫着是不是该下去见一面,这时候就看到杜唐不知什么原因抬起头来往这边瞄了一眼,只是随意的一眼,施译便看到他的脸色先是一僵,而后大力分开围着的众人就要闯进来。
  施译心里突地一跳,赶紧关上窗户。跳到书桌边,心脏剧烈跳动两下,口干舌燥的,也顾不上喝水了,他跑到门口,把门锁上以后又把耳朵紧紧贴在门框上,听着屋里的动静。
  安安静静的。
  他又回到窗户边,这次他只敢微微探出半个脑袋。
  “施译!”
  杜唐此刻就站在窗户底下,仰着头,一声施译像是震碎了胸腔而发出来的。
  施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他又躲回去,想了想,拉上了窗帘,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杜唐那样清高的人,此刻应该转身就走才对。
  他一只手紧紧揪着窗帘,微微掀开了一点点,这样子他可以看见杜唐,但杜唐看不见他。
  杜唐还站在楼底下。
  雨似乎是下大了点,已经可以看见飘零的雨丝了。杜唐仰着头,雨全打在他的脸上,他抹了一把脸,“施译,我知道你在里面。”
  施译没动。
  走啊,快走!我不愿见你,你赖在这里干什么?!他说不清此刻内心是什么心思,只是那钝痛已经几乎要让他忘记呼吸。
  “你不下来也可以!我知道你在听!”杜唐顿了一下,像是组织语言,“我不管杜晗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管别人和我说什么,我只要你!施译,信我!”
  在一起到现在,他从来没说,施译,爱我。他从来只说,信我。用那样淡然如水的眼眸静静看着你,等着你的答案,只向你索求最低等最卑微的愿望。
  走啊,为什么还不走?他那样高傲的人……
  为什么要求他呢?给不了,给不了啊……为什么要这样低三下四地请求?为什么要如此卑微?
  走啊,快走……
  他应该转身就走,潇洒地走,只留给他一个背影才对,这样的杜唐才是他认识的杜唐。他要什么,别人不会腆着脸送到他手上?应该低声下气的是自己,应该卑微的也是自己,应该被毫不留情地舍弃的也是自己。但为什么,自己只能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窗帘后面,捂着嘴,等着眼泪从眼眶里砸出来,流进指缝里,滴在嘴唇上,咸的,涩的。
  他忽然想起曾经和杜唐去看过的一出话剧,恋爱的犀牛,结尾时马路射杀了自己饲养的犀牛图拉,掏出了它的心,举在明明眼前,他在雨里喊,“明明!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图拉的心;和我自己!请你,收留他们吧!
  施译只觉得浑身一个震颤,牙齿死死地咬着,所有的呜咽都被吞进肚子里。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不能说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一切路口的警察亮起绿灯让你顺利通行。”
  “一切……一切正确的指南针向我标示你存在的方位……”
  施译紧紧闭着眼睛,眼皮在颤抖,手在颤抖,连呼吸都在颤抖。破碎的句子从他的嘴里跌出来,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那些台词……那些他们共同欣赏过的台词……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背不出一句台词,耳里,脑子里,心里,都是杜唐在雨里大声喊,“施译,施译……”
  施译霍然站起身,一把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去,悬在空中。
  杜唐眼里的欣喜即使是在如此昏暗糟糕的天气下也如此明显,藏无可藏,他嘴角凝着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施译大声喊,“杜唐,你走吧!”
  “……”
  “我要出国了,杜唐,再见!我从来就没爱过你,你只是我的父亲!结婚去吧,杜唐!如果我让你误会了什么,对不起!”
  杜唐的笑容一点点退去,嘴角渐渐僵硬。
  眼泪和雨滴一起砸下。
  雨是冷的,眼泪是热的。
  施译想,会不会有一滴眼泪,恰好砸在杜唐的眼睛上?他不敢闭眼睛,杜唐的脸孔在越来越大的雨帘中渐渐模糊。
  杜唐还保持着仰着脸的姿势,仿佛已经僵成了雕塑。突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稻草般的光亮,“是不是因为杜晗和你说的什么?施译,不要……”
  “不是!”
  施译,不要相信她……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话语,那么被雨声掩盖的心声……
  “和别人没有关系!杜唐,你放过我,我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以吗!”
  杜唐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盖过去。
  施译问,你说什么。但杜唐对他露出最后一个温柔的笑容,转身,他的背影在由浓密的雨丝连接的天地间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是错觉吗?杜唐最后的口型,像是说什么等。等,等什么?是错觉吧。
  施译这样说服自己,半个身子都被淋透了,出门时斯温就等在外面,没说什么,只是抛给施译一条宽大的浴巾。施译没说谢谢,他不想面对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的存在时刻都提醒着自己,是自己的懦弱和胆小才把杜唐推给别人的。他是爱情里的自私鬼。
  杜唐走进教堂时身子还很虚弱。半个多月以来,他的病时好时坏,经常半夜里突发高烧,社里干脆给他放了个长假。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领口系了个黑色缎面蝴蝶结,标准的新郎打扮。苍白的脸色被化妆师很好地掩盖过去,但那一抹惨淡的唇色却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
  他撑着身子,胸腔里的咳嗽被他压回去,喉头痒痒的。休息室里呆不住,每隔十分钟就会出来看一圈。陈又涵是伴郎,不得不三番四次出来找他,又把他架回去。
  “我的祖宗哎,你就不能省点心么?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多动症,难道结个婚还逆生长了?成长快乐吃不吃?”
  杜唐看也没看他,休息室的门斜着对着大堂,他就坐在那儿,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攒动的人影。
  陈又涵脸色一僵,叹了口气,“你怎么结个婚跟死了人一样,话说回来,你宝贝儿子呢?老爹结婚他怎么都不出席的?”
  杜唐身子一僵,哑着声音,有些勉强道,“等下就到了。“也不知是说给陈又涵听的,还是说个自己听。
  “还等什么?时候到了,赶紧赶紧,新娘来了!”陈又涵上前就要架着他上场,杜唐罕见地焦躁起来,“再等等,他不可能不来……”
  他回头四顾,“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陈又涵又是一阵翻,翻出杜唐的黑色爱疯,递过去。杜唐按了键,屏幕亮了,干干净净的。
  陈又涵知道他在等施译,“堵车了吧。”他这样解释。
  杜唐稍稍安下心,“嗯。”
  又坐了会儿,这下新娘是真到了,各方面都在催。杜将军以为杜唐半路落跑了,亲自来休息室查看,等亲眼看到杜唐好端端坐在这儿时,他才松了口气,“成家立业是根本,男人成了家,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又涵在旁边陪着寒暄,杜唐像是没听见。
  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响起。斯温这身婚纱是由王薇薇亲手缝制的,穿在身上明艳动人,她由老爷子牵着走上红地毯,地毯那段站着杜唐,是她整个青春期的梦,就这样一梦梦了十几年。老爷子搀着她,走得很稳,手心的温暖传给她力量,走到杜唐跟前时,她有些羞涩,不知道杜唐喜不喜欢今天的她。她垂着眼角,偷偷打量。
  杜唐没在看她。
  他甚至没在看任何人,眼里是空茫茫的一片。
  陈又涵咳了一声,杜唐才如梦初醒般从老爷子手里接过了斯温的手。
  一对璧人终于双双站在神父面前了。
  “今天我们聚集,在上帝和来宾的面前,是为了杜唐和斯温这对新人神圣的婚礼。这是上帝从创世起留下的一个宝贵财富,因此,不可随意进入,而要恭敬,严肃。”
  整个礼堂一片虔诚的寂静。女孩子眼中闪现着向往和幸福的光芒,和自己男朋友的手轻轻握在一起。两家家长似乎放下了成见,都为这神圣的一刻而感动着。
  “在婚约即将缔成时,若有任何阻碍他们结合的事实,请马上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杜唐屏住呼吸。
  斯温感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僵硬了起来,像是紧张。
  神父的目光在礼堂里环顾了一圈。
  杜唐的心落了下去,落进无底洞,黑黢黢的,没有尽头。
  从心脏到手指尖,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都在酸麻。
  神父转向斯温,“斯温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斯温脸上是甜美的笑,“ 我愿意。”
  礼堂里响起女孩子欣羡的低呼。
  神父又又转向杜唐,“杜唐先生,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紧紧闭着的礼堂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
  杜唐快得在所有人之前转过头去。
  仿佛……他一直在等这一刻。
  一秒钟有一万年那么长。
  那迎着光的尽头,那沐浴着阳光走进来的身影……
  他的眼微微眯了起来。
  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捏住。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杜晗俏皮又歉意地笑着,对神父挥挥手,“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杜唐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
  神父又问了一遍。
  飞机从湛蓝的天空中划过,留下一道白色的长长的尾巴,像一道永远不得愈合的伤痕。
  巨大的轰鸣声盖过了杜唐的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这一更了。注意,这不是结尾!这不是结尾!今天就更到这里了!剩下来的明天继续!要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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