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天噬-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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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瞳若之所以倾力扶助小叶,之所以迟迟不杀藏落,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的那种人格:
悲天悯人,对万物坦心相向,无法撼动的善良。
颜瞳若一直在找,他要找一个方法,让狐鬼藏落将残魂排出体外。可无奈他啖魂太多,早已侵浸十灵,自己所知之中已没有任何一个术能挽救他。
他和泉千流都知道,狂啖残魂,是一种无可逆转的左道,这种术运到最后,根本不可能如两狐想的那样,让藏落完好如初。藏落的伤势固然会被治好,但心智也会被残魂摧残崩溃。到那个时候,藏落会对一切阴性的能量产生无法抑制的狂暴饥饿,生食一切所能触碰到的阴性生灵。而他会吞食的第一个人,便是同样受到无数残魂影响、他最熟悉的、与他相濡以沫的结发妻子囚肜。
这种事情若真的发生,可谓真正的人间惨剧。
心如泉千流,绝不会再去想方设法拯救毫不相干的人。
不过。
不过,不知是出于一种同病相怜,还是,那犹如天塌地裂的厄运并没有完全扼杀他那曾无比纯然的心,泉千流并没有坐视惨剧的发生。
颜瞳若只看了几眼就猜得到,泉千流狠下心杀害了女妖囚肜,给藏落制造了一个敌人。
杀妻之痛无可形容,可杀害自己妻子的凶手是一个可以与之报仇的“别人”,这感觉要好过妻子死在自己手里,千万倍。
而后,泉千流把残魂的集合体给藏落吞下,让他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会被邪恶的躯体囚禁和扭曲成什么地步。
果不其然,吞下无数残魂“完成”了邪术的藏落,就连妻子的尸首也可以毫不在意的摧毁。
最后,泉千流杀了藏落。
这是泉千流在炼狱样的仇恨下所最后保留的,残忍的温柔。
也正因为如此,他,月鸩子,仍是泉千流。
颜瞳若用他道的眼睛看到,就在不远的地方,两条狐魂正缓缓的飘出躯壳。
时间到了。
轮回的门正在开启。
囚肜的魂魄没有被残魂玷染,仍是白狐特有的绝美银白色,而藏落的灵,却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妖异紫色。
所幸,他终是恢复了神智。
这两条狐魂带着对彼此的思念飘荡到一起,同时望向他和泉千流所在的方向,投来感激的目光。
颜瞳若笑了,冲着两条魂魄点点头。
两个凄美的魂魄最终紧紧纠缠在一起,被轮回吞入。
这下他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与有些欣然的颜瞳若不同,泉千流感到那狐的魂消逝,嘴角不觉被咬出血来。
二十年了。
现在离那天,足足有二十余年。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小澈惨死的地方,也是,黑影逃逸的地方,口中喃喃自语着,仇人的名字:
“我一定会把你挫骨扬灰,让你魂飞魄散!
庆!天!零!”
距今百余年前。昆仑山。皓月当空。桂树林中桂花下。
两个小童坐在地上,都是一脸认真,可爱的模样让人想抱。
一个黑衣,一个白衣,黑衣的在说话:
“你多大?”
白衣的回答:“十一岁。”
黑衣的皱眉:“我都二十一了,怎么还要叫你师兄。”
“你入门晚。”白衣。
黑衣不说话。
白衣问:“山下二十岁的人长得和我们八九十岁一样,怎么你长得和我一样大?”
“我比你高呢。”黑衣不服气。
白衣的笑。
“我也是昆仑山的人,我过去还总看到昆仑道士从我家门口过呢。”
“你家?”白衣。
“我家啊,就是泉水,我一直住在泉水旁边,要不我叫泉千流呢;”黑衣神气,“我自己起的,好听么?”
“好听。”白衣又笑。
“你叫什么?”黑衣。
“颜桐若。”白衣说。然后写在地上。边写边说:
“颜孔的颜,梧桐树的桐,若即若离的若,这个是本名。”白衣,“师父收我做徒弟以后让我用颜瞳若的名字,瞳是瞳孔的瞳,说是代表我资质好。”
“那你还用以前的名字?”黑衣听到白衣说自己资质好,也不反驳,也不嫉妒。
“瞳孔装在名字里怪吓人的。”白衣。
黑衣也点点头:“那我叫你颜桐若好了,梧桐树的桐。”
白衣摇摇头。
“怎么?”黑衣。
“梧桐树我没见过,肯定不如桂树好看,你看桂花。”白衣说完指着桂树。
黑衣愣了一会。
然后也笑了:
“那有什么难的,我叫你阿桂就好了!”
白衣错愕:“阿……阿桂?”
“阿桂,阿桂,”黑衣笑吟吟的,“好听么?”
“好听。”白衣笑得好开心。
“你父母呢?”白衣。
“没见过,应该是没有,”黑衣,“不过我有师娘,最近我才认识她。”
白衣也来了兴致。
黑衣就将给他听。自己以前一直活在泉水边,泉水在昆仑山希山。
他记事的时候就一直看道士们到泉水旁游玩,十几年了,还是有道士去。
他听他们闲聊,讲学道的事情;他们也会和他说话。
但是到希峰小小泉水旁游玩的道士毕竟不在多数。
他知道可以去学道,但是他从来没有说。
收我做徒弟吧,这句话,从来没有去和任何人说过。
“泉千流不求别人。”黑衣这么说。
但是他有些想去学道。
这句隐藏于心底的话,他竟也和白衣说了出来。
事实上也只和他说过。
于是他等。
等了十几年。
等到一个女子抱起了他。
“不要抱我。”他这么嚷着。
“偏不。”女子不理会他,捏捏他的脸。
他也没有反抗。
“叫什么?”女子问。
“泉千流。”
“好。”女子笑了,“叫师娘。”
叫……叫师娘?
不是应该叫师父吗?
29
29、第二十一章 。。。
“我把你带回去拜见你师父,不管他说什么你这个徒弟他收定了。”女子好像很开心。
什……
什么嘛。
他突然想笑。
却没有笑出来,而是莫名其妙地喊了一声“师娘”。
女子捏捏他的脸。
然后一个轻轻的头槌。
撞得他皱眉。
并不疼,但是却让他想皱眉地看着女子,好让女子再捏一捏他的脸。
于是女子真地捏了捏。
“零,你看,我给你找了个徒弟。”“师娘”把他抱回去,抱给一个青年看。
青年看看他,问“师娘”:“雨?这?”
原来“师娘”是叫做雨。
“师娘”笑呵呵地:“收他做徒弟。”
青年愣了一会,然后也笑了,把他抱过来,放到桌子上:
“叫师父。”
“所以我就到了这里。”黑衣对白衣说,“师父叫庆天零,道号帝鸣子。”
“嗯,是我的师叔,我师父的师弟;”白衣,“我师父道号云霆子,没有名字。”
两人说着。笑着。
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这情景。
所以也没有人错愕。
泉千流,是这个黑衣小童的名字。
满身灵气,粉雕玉琢的孩子,本应该哪个道人看了都会多少产生收徒之意。
除了一点。
这个孩子从来不正视任何人。
而是以一种极度傲慢的姿态,轻蔑地看着别人,面容阴冷,无喜无悲。
双目如刀。
眸子里,越看越深,看到最后竟透着死寂,一种邃然的暗。
几乎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诡异的孩子。
但是这个孩子,竟然会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孩子有说有笑。
可能他半年都不会说刚才那么多话。
两个小童,却还是很自然地谈着。
仿佛认识好久了。
白衣看着月亮:“泉千流,你说吴刚为什么要去月亮上砍桂树呢,这里不是有桂树吗?”
“吴刚是谁?”黑衣看着月亮问。不知为何,他太喜欢又太依赖月亮。
白衣笑:“我比你知道得多呢。”
黑衣看看白衣,然后点头:“嗯。”
竟然承认。
承认得白衣笑着给他讲起吴刚来。
距今数十年前。昆仑山。艳阳。
“小千流,对小婉好一点啊!”师娘的声音。
泉千流却不答话,和一个姑娘并肩走远。
庆天零戳了一下雨的后脑勺。
雨回头,笑。
“你真的会把他惯坏的。”庆天零苦笑道,不太像是想苦笑。
是呢,今天一整天的术法修行,根本都没有休息的时间。
虽然昆仑道者寿命绵长,但修行也讲时机,没有用尽一生修道习术的人。
今天是好时候,师父能教,徒弟也能学。
雨却让他和恋人出去了。
“我们的小千流长大了,不能管得那么严呢。”雨笑,然后突然昏倒。
雨就是这样的体质,一直患有奇怪的病。庆天零,泉千流,甚至颜瞳若都知道。
所以庆天零也没有过于慌张,只是把妻子抱住。
抱住,抱到屋子里,让她平躺。
然后握住妻子的手。
雨柔嫩的脸因为痛苦扭曲。
婉和泉千流走在青石铺就的台阶上,山边的雾浓得可爱。
“走的时候怎么不和师娘道别呢?”婉。语气比自己的发丝轻。
“又不远行,”泉千流的语音沉静,“你怎么也叫师娘呢?”
婉也是昆仑道人,却并不是庆天零或雨的弟子。
“我的千流和师娘最亲。”婉不微笑,说话很自然。
泉千流却停下来。
于是婉也停下。
我的千流。
我的千流。
实在是太好听。
泉千流轻轻摸婉的额头;用拇指轻轻地摸。
婉静静让他摸。
我实在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样子。
“哈!”忽然这么一声喊。
泉千流知道是谁,但是不理会。
婉朝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打招呼。
“阿桂!”婉喊。
“嗯!”颜瞳若应一声,然后又跃起,不见。
颜瞳若常起落于林中,树梢,大石,峭壁,不论有没有落脚的地方,颜瞳若都能稳立其上。
那轻快的身形并不像道人,也不是像林中走兽。
像鸟儿。
颜瞳若这么穿梭,原因也和鸟儿一样。
不过是喜欢让风吹在身上。
泉千流望着颜瞳若消失的方向,笑。
两个人都知道,颜瞳若,才是泉千流最亲的亲人。
只是不说破罢了。
泉千流冰冷的骄傲,只有对着仅有的几个人才能够消逝。
云霆子不行,那不过是师伯。
诸方长者不行,泉千流的眼神根本穿他们而过。
更遑论,偌大昆仑的百千几乎与他了无干系道人。
甚至连庆天零也不行。
那,仅仅是师父罢了。
若论道势术法,有这些人中很多泉千流遥遥不能及。不过他们都不能让泉千流正视。
只有师母雨可以,师兄颜瞳若可以。
眼前平平凡凡的女孩儿,婉可以。
“要是有一天,我再也不能陪你走了怎么办?”婉问泉千流。
泉千流看着自己的未婚妻。
自己的神。
婉。
我不知道怎么样爱你。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是爱着你。
如是卑微的我怎么能够配得上完美如斯的你。
泉千流把手指从婉额头移开,缓慢地,惶恐地。
要是你的额头被我弄脏了怎么办?
要是我说的爱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