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汝不识丁-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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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居心叵测(一) 。。。
最终,茶壶被放在两块大石头中间。但由于茶壶太小,两块石头的间距很近,火被压得抬不起头,低低沉沉的。
显然没有人指望这样的火势能够烧开水。所以壶架好之后,就没人继续关注了。
陶墨和顾射站在土格子棋盘的两头,手里的棋子却只有十来颗。在山上找大小适中的棋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要分成两种颜色。
顾小甲帮着找了会儿,也只能凑出四分之一个棋盘,不由恨恨地跺脚道:“这也不如意,那也不如意,都是你出的馊点子。”
陶墨尴尬道:“我以为山上什么都缺,也不会缺石头。”
“是不缺石头,喏,这里那里都是。但也要你能把它们敲碎才行。”顾小甲将手里的石头往地上一丢。
顾射道:“我们便下盲棋吧。”
陶墨愣了愣道:“盲棋?”
顾射手中拿过一根树枝,轻轻点掉了左下角的星。
陶墨恍然,依样占据他那边的星。
顾射道:“我今日不让你。”
陶墨笑道:“我会尽全力的。”
顾小甲忍不住道:“你是说往常下棋没有尽全力?”
陶墨忙摆手道:“当然也是尽全力的。只是今日会加倍努力。”
顾小甲见顾射没什么反应,冲他撇了撇嘴角,转身去照看茶壶了。
山风习习,清清冷冷。
土格子棋盘上的点点痕迹越来越多。
陶墨觉得脑子有点乱。棋局中最难记的并不是自己下过哪几个位置,而是哪几个位置是被吃掉的,哪几个位置又是吃掉以后又重新落了子的。
他偷偷看了眼顾射,见他依旧气定神闲地动着树枝,不由又是敬佩又是担忧,下棋的速度也减慢了下来。为了避免出错,他尽量将子下在空旷处。
但下棋下到这个时候,纵然是空旷处,其实也早已分出地盘归属。所以他将子落在那里,不是为自己下了废子,就是送上门让顾射多吃几颗。
“我,我输了。”陶墨不想再垂死挣扎。
顾射道:“你为何不从这里下手?”他手中树枝指着右上方痕迹最混乱的位置。
陶墨道:“这里的位置记不大清了。”
顾小甲道:“我还以为你的记性有多好呢!原来也是个糊涂蛋。”
顾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顾小甲立刻意识到自己又得意忘形了,惨痛的厨房之夜的记忆瞬间袭上他的脑海。他盘腿坐在茶壶旁,不再吭声。
陶墨道:“时近午时,我们不如先回去吧。”
顾小甲看看顾射的脸色,见他没反应,才道:“这么早回去做什么?难不成你不放心那个什么旖雨公子?”
陶墨愕然道:“不用午膳吗?”
“午膳当然是……”顾小甲脸色一变道,“食盒还在山下的车里。”
陶墨道:“不如我去拿吧。”
顾小甲知道如今在顾射的心目中,自己远远不如陶墨,哪里敢让他动手,忙站起来道:“不用不用,我去。你不知道放在哪里。”他边说边往山下跑,动作干脆利落。
陶墨干笑着回头看顾射,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顾公子平时来山上都做什么?”每次被那双清冷的眸子盯住,他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紧张,忍不住地想要说话。
顾射道:“赏景。”
陶墨颔首道:“啊,山上的景色的确很迷人。不知顾公子去过山顶没有?登高远眺,风景定然更加壮丽。”
顾射道:“并无不同。景色只会因人而异,不会因高低而异。”
陶墨将这句话翻来覆去地细细品味许久,才赞叹道:“顾公子是真高人。”
顾射淡然道:“闲话罢了。”
“并不是闲话。”陶墨激动道,“其实官场就如赏景。真正的好官无论当的是大官还是小官,都是为民请命的好官。而那些因为官大而嚣张跋扈,为官小而畏首畏尾的,只因为他们本身并不是好官而已。”
顾射道:“你想得远了。”
陶墨忐忑。
顾射道:“不过倒也有理。”
陶墨眉开眼笑。
两人默默地站了会儿。
顾射看向那壶水道:“会烧开吗?”
陶墨也没什么把握,“应该能吧。不是有一句话叫做……愚公移山吗?”
顾射道:“水滴石穿。”
“啊?我又说错了?”陶墨羞赧地问。
“不,没错。”顾射笑笑。
陶墨诚挚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顾射睨着他,“你接近我,不过是因为我笑起来好看?”
“不不,你不笑的时候也好看得很。”陶墨想起初次相见,声音顿时低了下去,“我头一次见到你,便觉得你很好看。”
顾射道:“所以你接近我只因为我好看?”
陶墨慌得额头冒汗,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不全是。你很聪明,人又好,又……总之,我是真的觉得你是个好人。”
“其实,即便只是因为你说的好看,也无妨。”顾射施施然道。
陶墨愣住。
顾射道:“天下有人爱财,有人爱名,有人爱权爱势,有人爱江山,自然也会有人好色。只不过是喜好不同,谈不上谁比谁境界高深。”
陶墨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法。从小到大父亲虽然宠他,但也希望他能成龙成凤,出人头地。所以他从来都以为考取功名、继承家业才是正道,如今听顾射这样一说,倒好像人间处处是正道,只看每个人的喜好。
“你不生气别人称赞你的容颜?”他以为大多数男子都不愿意被人称赞容貌的,甚至有人还特地蓄胡遮美,就是怕让人因容貌而看轻了自己的才学。
顾射道:“容貌是父母所给,才智又何尝不是?何必厚此薄彼?”
陶墨道:“才学不是自己学的吗?”
顾射道:“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之人与呆头呆脑、其蠢如猪之人用同样的努力做同样的学问,谁更能出人头地?”
“自然是过目不忘之人。”
“这是天资,也是父母所赐。”
陶墨茅塞顿开,“顾公子的天分一定极高。”
顾射看了他一眼,“你本该也是。”
陶墨面色涩赤,“我幼时顽皮,如今悔时迟矣。”
顾射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陶墨低头琢磨了会儿这句话的意思,才道:“我已经请木师爷帮我去寻一位夫子,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顾射道:“你若想找夫子……”
“公……”
来路上隐隐飘来顾小甲的大呼小叫声。
陶墨虽然想知顾射未尽之言,却也不得不先迎上来路。
只见顾小甲一路跑得甚为匆忙,膝盖处还有新的泥印,看到了他,立刻停下脚步,一手指着山下,气喘吁吁地大喊道:“马车,马车……被偷了!”
陶墨:“……”这算是意料之中吗?
顾射双眉微蹙,起身顺着小径往下走去。
陶墨更想跟上去,转念想起茶壶还在火上烤着,茶杯还在亭子里搁着,连忙反身弄熄火,倒掉水,抱着茶具朝山下走去。只这么一会儿的工夫,顾射和顾小甲的背影都模糊不可见了。
他是头一回来笼山,手里拿着东西,心里头急,一路跌跌碰碰,屁股不知道摔了多少下,从头到尾只知道别摔着怀里的东西的,到了山下时,整个人像是从土里头种出来的。
他看顾射站在道边,不见顾小甲踪影,也不顾浑身酸痛,冲上去便问:“顾小甲呢?”
顾射道:“去桑头村了。”
陶墨茫然道:“桑头村?”
顾射道:“这条道只能通向桑头村,平时无外人往来。”
陶墨这才恍然为何顾小甲说绝不会有人偷马车。只是不想刚夸下海口,就自打了嘴巴。
47、居心叵测(二) 。。。
日上竿头。
陶墨站得累,索性挑了块平整的大石头,用自己衣摆的内侧拼命擦了擦,然后对顾射招手道:“顾公子,这边坐。”
顾射回头看他,“你呢?”
陶墨一屁股坐在石头旁边的地上,咧嘴笑道:“反正我都在地上坐了好几回了。”
顾射看看他,在石头上撩衣坐下。“我下次会选个好点的时候。”
陶墨愣了愣,欣喜道:“下次还来?”
“你不愿来?”顾射淡淡问。
“自然不是,自然是要来的。”陶墨喜得挠头,“只要顾公子开口,我一定来。”不知是他眼花还是错觉,总觉得顾射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
顾射突然转头。
陶墨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偷瞧他被他发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顾小甲正带着几名村民急冲冲地走过来。他跟着顾射起身,用力地拍了拍屁股。
顾小甲已到近前。他指着一行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老人道:“公子,他便是桑头村的村长。”
村长忙不迭行礼,心里头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试探着道:“顾公子的马车不见了?”
顾小甲皱眉道:“我还骗你不成?”
村长忙摆手道:“自然不是骗的。我只是,只是再多嘴的问问。”他说着,眼睛就往旁边两人看去。
那两个也是庄稼汉,就是平日里机灵点,在村里头算是比较得力的两个人。但他们平日里与掌柜的打交道有,但是与顾射这样一看就出身大户人家,家底殷实的有钱公子打交道也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尤其这次涉及的盗窃案件,心里也直打鼓。只会你看我我看你地干站着,也不知该说什么,看的村长只着急。
陶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其实桑头村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本不该请你们问话,可是这条道只通桑头村,所以才找你们来问问,瞧见谁偷了马车没?”
顾小甲听得直翻白眼。这样问,谁会承认?
果然,村长与村民都是连连摇头。
顾小甲冷哼道:“这里平日里没有旁人来的,不是你们是谁?”
村长一听急了,大呼冤枉,“这道是通往桑头村的没错,却也不只有我们桑头村的人才走得。小公子发发善心,莫要冤枉了我们。”
顾小甲瞪眼道:“那你说,除了桑头村的人,还有谁经过这条道?”
村长看其他人,其他人互相看来看去,愣是没有一个出头说话的。
陶墨道:“其实也不一定只有桑头村的人,或许还有其他人野外踏青……”
顾小甲瞪他的眼睛几乎要冒火。
村长等人连忙点头。
顾小甲看顾射脸色。
顾射沉默。
他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话。
村长等人尴尬又忐忑地望着陶墨。他们看得出,这里只有陶墨是为他们说话的。
陶墨犹豫着看向顾射。
顾小甲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公子,你看是不是……”
“报官吧。”顾射道。
顾小甲一愣。
顾射道:“这种事本应该报官。”
顾小甲异常不信任地看着站在旁边一身狼狈还有些愣头愣脑的陶墨。
陶墨面上一红,附和道:“追缉失窃财物本就是官府应尽的职责。”
村长身后有一个村民迟疑着开口道:“真的要报官吗?”他见其他人都看他,连忙道,“我是怕万一报了官,会造成其他人对我们桑头村的误解,以后就不好来这里做生意了。”
陶墨安抚道:“放心,你们最多是上堂作证,只要盗马车与你们无关,那绝对不会损及桑头村名誉一分一毫的。”
村长见他看上去不太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