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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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云天青给自己一个解释。仅此而已。
玄霄其实一直，都是想相信云天青的。
在云天青没有亲口承认那残忍的背离的时候他是一直想相信的。
一直……相信的。
第二十六章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那样不生不死的过了多久。那漫长的岁月里玄霄被冰封得毫无空隙，就算有时百感交集眼尾热辣，也落不出哪怕只有一滴泪水。
当所有的时间都已经变得空洞。当所有的年华都已经毫无意义。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当年黄山涌动的滔滔云海。想不起醉花阴他最爱的鲜艳如荼且锦簇着得凤凰花。他想不起那些曾经熟悉的脸孔。那些苍茫而优雅的风景在记忆的深处慢慢腐朽剥落。一地的残损不堪。
直到有一天。他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熟悉的剑鸣声。像是深夜里大地沉静的呼吸。
玄霄睁开眼睛。透过那大块的冰棱看着那小小的斗室。他早就无比熟悉的摆置。却在今天有些不同。
夙瑶大师姐站在他面前。微微仰着头。一头精致的珠翠摇曳着。无比端庄昳丽。黑色的长发在身后浓墨一样地拖出去很远。
“师弟。”夙瑶的声音和记忆中的相差无几。淡漠中有隐藏着的三分柔态。“你感觉到了。”
“对。”
“是望舒，对么。”夙瑶墨色的瞳底掩着一抹深深的蓝色。像是沉淀死去的刻骨记忆。“刚才那道剑气，是望舒的没错吧。”
“对。”玄霄淡淡应着。竟也是有些奇怪自己的无悲无喜。“是望舒。”
夙瑶张了张口。朱红色近于黑的唇瓣到底还是闭了起来。安静娴雅地抿着。她就那么抬着头看着玄霄。眼神就像她一贯的语气一样——淡漠中的三分柔态。
夙瑶就这么抬着头看着玄霄。一直看了很久，突然伸手去抚摸羲和剑赤红的剑身。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师弟，你自己保重。”良久之后，夙瑶这么说。
玄霄没有答话。反而逐客一般地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听见夙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声叹息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让他无从分辨其中的关键。也就随着它去了。
很久以后，禁地石门关闭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相信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么。
一模一样的？滟不知道啊。
这世间……是断不会有两个一样的人啊……
他这么说着。眼神看着远处的滚滚忘川。似乎在出神一样。
我坐在一边，看着他美好的侧脸。却觉得自己好像要无端端地掉眼泪一般。心如刀割。
他们都是语气平和地讲述那些冗长而悲哀的故事。云淡风轻。置身事外。
我却早就不知如何全身而退。
之后的故事，你还要听么。
还有很长么。
还有很长。
你还愿意给我讲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那个最后的答案呢？
因为听故事听不到结局，是很讨厌的一种感觉啊。
……那你，又是在哭什么呢。
因为眼睛里面进了沙子啊。
》》》玄霄看着眼前的少年，一瞬间的晃神。
那温润的眉眼啊，和记忆中的某个身影竟然是那样的重叠。简直是一模一样的感觉了。这让玄霄有种错觉——那个云天青在消失了快整整二十年之后剪短了头发又跑回来了。
少年的名字叫云天河。天河。天河。星河天悬。霄汉灿烂。
当初那些以为腐烂在记忆深处的碎片再次浮现了出来。他看见遥远温润的山峦。他看见翻涌的云海掀起的涛澜。他看见陈州绿的柳红的桃。看见即墨黑色的海面上升起的整整一千朵莲灯。他看见醉花阴的凤凰花和清风涧的茂密藤蔓。他看见琼华派弟子房前挥剑偏偏起舞的少年。他看见琼华弟子和梦貘的战祸。他看见那素白的袍裾上裹着的蓝色的绸缎。他看见……
太多的记忆让玄霄一时间觉得无所适从。他闭上眸，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云天河却好像被惊到的动物一样。惶惶然地抬起头。
“你怎么了？”
“无事。”
“你认识我的爹娘？”
“认识。”
“那……我娘……是个怎样的人？”
夙玉么。
玄霄的思绪开始飘远。他对于夙玉的印象似乎永远的停留在了很久以前。大殿上娇弱的花朵一样的少女。无端坚毅果敢的眼神。他对于夙玉的印象又似乎是停留在醉花阴中的。带了些寂寞味道看花的少女。姣好的容颜和鲜艳的凤凰花交映着。赏心悦目的美好姿态。那满眼的倾慕似乎流出来了一样。水波万顷。
然而最后，他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夙玉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娘……是个奇女子吧。”
“我不懂。”少年抬着懵懂却坚定的眸子。黑漆漆的无比明亮。倒映着他被封在冰里的模糊样子。“什么才叫……奇女子？菱纱或者梦璃那样的么？”
“不是。”玄霄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你走吧。莫和旁人说起我的事情。”
他在冰里安静的看着云天河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最后把目光锁定在那故人之子的身上。
很像。真的很像。
他曾经以为自己印象中的云天青早就死去。消失不见。但是没想到那人居然有个这么相像的子嗣。
玄霄突然想起当年云天青离开时候的背影。他并未真的看见那人是如何离去的。到底是怎样的表情和怎样的眼神。这么久，他自那日云天青亲口承认了那残酷的背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想过云天青。他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把对于那人的记忆一并焚毁了。而现在，所有的早就不应该存在的记忆都像是月下的潮水一样涌上来。把他淹没在一片无边无涯的冰冷刺骨中。
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默默死去了。又似乎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后四分五裂的清脆声音。
十九年。
十九年之后他终于清楚的领悟到。当初那份炙热的感情不但已经冷却，而且那冷却之后的晶体也落在地上碎了。
》》》自那日之后玄霄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十九年了。又是十九年过去了。
妖界再一次与琼华派临近。羲和剑再次和望舒剑得以呼应。而他，也可以利用云天河的不谙世事破冰而出，领导琼华再次举派飞升。
十九年冰封。十九年沉寂。十九年不知年岁。十九年无生无死。
却在一日之间全部变了。
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直到变得和常人无异。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和冷静。比十九年前那个卷云台上支撑羲和网缚妖界的玄霄还要更清醒冷静。
自那日之后玄霄的脑海中被网缚妖界举派飞升填满了空隙。
他再未想过云天青。
》》》“把望舒还给我！我现在不想借给你了！”
云天河的咆哮在他的耳边响起来。惊雷一样。而他却只是淡淡地抬了眸。安静地注视着那张无比熟悉的却又显得无比陌生的脸孔。
那个不谙世事的青年啊。把所有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那样的不甘。那样的痛苦。又是那样的愤怒。原本远山一样清秀温润的容颜，在瞬间都扭曲了。目呲欲裂。
玄霄在心底深深地叹息。他是原本没想过伤害到云天河的。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是真的把云天河当兄弟。很久之前他和这个青年的父亲到底做不成兄弟，而现如今，他却是真的想和云天河交陪。只是现在他原本的计划都被那个青年的冲动和愤怒打破了。
“你说了你是要向我借望舒的。但是现在我不想认你当大哥了！你把望舒还给我！”
玄霄眯起眸子。单薄锋利的唇，勾起一个微微上翘的弧度。
“望舒剑和羲和剑，本来就是琼华派的东西。不是夙玉的，也不是云天青的。那何来是你的之说？我好心劝你一道飞升，是你不识抬举。但是我还是可以看在往日你助我破冰的情分上，放妖界离开。至于望舒……我是断不会还你的。”
云天河的眼底就涌现出更深不解和痛苦出来。
“……我在鬼界见到爹了……”他这么说，眼神却突然热切起来。“你知道么，我娘她……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你啊！至于我爹……他一直在鬼界等你，就为了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是么，那么他怕是等不到了。”玄霄淡淡道。“我马上身登仙界，日后还有千万年的岁月要度过。云天青……可是有的等了。而至于夙玉么……那些陈年往事不必再提。”
玄霄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开。这时云天河的声音在他身后带着一种近乎于绝望的坚决响起来。
“既然你不愿意还我……那我就算是抢，也要抢回来！”
“若有本事，便来抢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玄霄是并未回身的。还是可以感觉到身后有一道剑气直逼过来。于是他凭着本能的条件反射回身，羲和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云天河用足全力的一击。
云天河被羲和的剑气和炎阳推回到妖界入口。虽然是已经受了伤的样子，却竟然还想上前。柳梦璃站在一边，眼神哀伤地拉住他的手，无言地摇了摇头。
玄霄远远的看着。他的手里提着羲和。身上的白色袍裾在风中旗帜一样的展开。
他听见夙瑶低低的声音。
“玄霄师弟，走吧。”
“嗯。”
》》》云天河能这么快就再次找来，是玄霄没有想到的。
“大哥……”云天河皱着眉，比他还难过的样子。“你为什么这么执着成仙呢？大家好好在一起不好么？”
大家好好在一起不好么。
玄霄在心底咀嚼着这句话。
大家好好的，在一起……
听听啊，多么诱人啊。但是已经回不去了不是么。从很久以前，玄霄就已经不可能和谁再“好好的在一起”了。从很久之前，他就已经是出了修仙得道之外，再无退路。
所有人都在问他修仙有什么好处。所有的人都在逼问为何一定要执着要修仙。而他却只能抱着那份仅剩的坚持，好像抱着一捧随时会把自己都焚毁的阳炎。
是不是当所有在心底无比信任的人都轻负了自己的时候，自己也只能选择把苍生也一并轻负。
“天河啊，”玄霄淡淡叹了一口气，“你可知我这些年，成于修道亦毁于修道……大哥这一生，已无回头之路了。”
“我不懂……”云天河在那里抓着自己本身就已经乱糟糟的短发。“难道就一定要打么？我想救菱纱……可是我不想对你动手……”
“天河，这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兄弟逾墙。朋友反目。那是早在十九年前就上演过一次的了。
当时他执着地不愿去相信。因为那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
十九年冰封。无生无死。最后慢慢转变成一种落寞而绝望的无心无识。
也许云天河永远都不会明白。
玄霄拔剑所向的并不是他。而是那个被他微微唤醒的，有些许消融的，和十九年前那么相似的另一个玄霄。
若是杀了自己，是不是仙道就近在眼前了呢。
那已是他唯一需要坚持和追求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
》》》放眼往头顶看去，是一大片纯净的蓝色。偶尔会出现大群的青色的鱼。灵巧和纤细的身体。成群结队。倏忽即逝。脚下是洁白的细沙。
玄霄伸起手，轻轻把自己散落在脸颊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