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像的碎片(全文完)-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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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等一会儿。”
话音未落,你就迫不及待地关门,亏我早有准备,已经提前缩回脚。
没多久,门开了,你面无表情地默默递给一个我沉甸甸的大纸箱。我打开一瞅……哇!里头足有四本厚厚的影集。
*********
……
……
(没有意识。)
☆、Debris。85 特别纪念影集
Debris。85 特别纪念影集
既然已经当众宣布不睡个天昏地暗不罢休,怎么能不兑现呢?更何况,我的确是累坏了。于是我一回屋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那一觉还算安稳。梦里,谁也没有怀疑谁,谁也没有背叛谁,谁也没有哭泣,谁也没有对谁刑讯逼供。
黄昏时分,我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伸伸懒腰爬起来,打着阿欠抱着纸箱来到两位同伴住的房间,想把你的影集交给积达。
结果只见呼呼大睡的赛西达,那个臭小子却不知跑去了哪儿。
好吧,反正他不在,那我就先睹为快啦。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啤酒、几块切片面包和一瓶蜂蜜,我一边吃一边看。
四本影集都十分精美,黑檀木色的皮革封面上印着一排烫金的花体大写字母,分别是:十四岁的小王子、十五岁的小王子、十六岁的小王子与小王子的特别纪念。字母旁边还有一簇向日葵,虽然我怎么瞅,怎么觉得像菊花。
订做的!肯定是订做的。你养母果然有钱,待你也的确不薄。我的姨妈和姨父可从没为我订做过影集。
我带着嫉妒和好奇的心情开始翻阅。
首先是“小王子的特别纪念”,打开扉页,跃入眼中的是一幅上彩的大幅黑白照:头顶一层薄薄的浅金色绒毛,清清澈澈的一双蓝眸,瞳仁黑黑的,唇角一粒小痣,伸出嘴的粉嫩舌尖,及下巴颏挂着的一滴亮晶晶的涎水,组成一张可爱的婴儿脸庞。
照片旁边有几行注释,字迹端庄而挺拔。
——七七年四月二十七日,雾,我捡到一只小青蛙。如果纸条没骗人,他应该有一岁三个月零二十二天了。
——他来的时候已经会走路,就是不大稳,需要有人扶。我一抱,他就咯咯憨笑。
——他很聪明,似乎能说许多单词,可是我听得懂的仅有“家”、“妈妈”、“爸爸”,他是我们俄罗斯族的吗?
——不管啦!反正我要留下他,给他取名叫他符拉季连!希望我的小青蛙快快长大,化身英俊的白马王子,像列宁一样高尚伟大。
再往后翻,是三幅小一号的照片。
第一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长方形塑料筐子,看着挺新,大概是装水果用的。
第二幅是一张写有“出生于一九七六年一月五日的男婴,身体健康,智力正常,小孩可怜,请帮帮忙”的纸条,皱皱的。
第三幅是一卷破被褥,棉花都露出来了,很旧,上面歪歪扭扭缝着一个疑似俄文字母В的图案。
注释是:青蛙王子降临人间之际携带的各种物件,立此存照。
你养母的细心真令人惊叹。
下一页就是你的“小王子的二周岁留影纪念”,你身穿水兵服,头戴水兵帽,神气活现地揣一挺做工精美的AK47玩具突击步枪。
哈,同古舒达的那张如出一辙!
接着自然是“小王子的三周岁留影纪念”、“小王子的四周岁留影纪念”、“小王子的五周岁留影纪念”、“小王子的六周岁留影纪念”……随着岁月的流逝,雏鸭般绒绒的头发变得浓密拳曲,杏核似的圆眼睛也逐渐变得纤细狭长。而从一九八一年起,才五岁的你就代替养母玛丽娅写起了注释,于是原本流畅成熟的字突然变得童稚笨拙,随后慢慢改观,最终定型为娟秀中透着一抹苍劲。
符拉迪沃斯托克市“夜莺”杯青少年歌曲大赛亚军。
全欧洲儿童电视音乐大奖赛优胜奖。
滨海边疆区歌舞艺术表演赛少儿组季军。
苏沃洛夫少年军校一九九一年全校射击比赛手枪组冠军。
苏沃洛夫少年军校一九九二年全校射击比赛步枪组季军。
哈巴罗夫斯克边区“白天鹅”杯业余花样滑冰大奖赛单人组第三名。
俄罗斯第一届远东国际音乐舞蹈大赛声乐组二等奖。
苏沃洛夫少年军校一九九三年全校射击比赛步枪组冠军。
……
姹紫嫣红的鲜花、灿烂的笑颜、闪闪发亮的奖杯、华美的衣裳,令我目不暇接,我如痴如醉地品味你不为人知的辉煌过去。
原来,我的符拉季连曾经那么优秀,那么健康,那么快乐,那么幸福,也曾经那么朝气蓬勃、无忧无虑。
我的鼻子有些发堵。
最后的一张,是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你躺在床上凝视镜头,抿着嘴笑得很羞涩,脑袋裹有一层层厚厚的纱布。
——玛莎,我醒了。我知道你是我的妈妈,我知道今天是我二十二岁的生日,九八年一月五日。我一切正常,感谢上帝,感谢你,感谢每一位善良的好心人,我爱你们。我相信,不久之后我会完全康复,并且把这本影集填满。
惨不忍睹的字,七扭八歪,难看得不行,简直像是闭着眼睛用脚趾头写出来的。
再后面就没有照片了,更没注释,什么都没有,剩下干干净净的十几页,如飓风横扫过的沙漠,一片空白,一片荒芜。
面包吃光了,酒喝干了,蜂蜜所剩无几,你的特别纪念影集也看完了,积达这家伙也不知到底在哪里风流快活,竟还未露面。
人一饱就容易犯困,即使是我也不能免俗。
百无聊赖地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一阵赛一阵的倦意,我着实有点吃不消,遂把四本影集往他的床上一放,就补觉去了。
*********
呵呵,其实积达在我这儿。你走后,我就给他发了短信,问他为什么需要我的那些照片,他的回复则答非所问,相当耐人寻味。
——事情过于复杂,几句话讲不清楚。你先安心休息。下午或晚上,倘若你方便,短信通知我,我当面跟你解释。
——好,你晚上九点过来吧。
我必须睡一觉,下午还要到市立医院全面复查,顺便上药店买药,又不能不吃饭,几番折腾下来差不多就这时间了。
积达来得颇准时,可他没立刻解答我的问题,却问我是否知道前世有一种叫阴婚的习俗曾流行于黄金帝国的部分地区。
活人给死人陪葬的阴婚?
当然知道,并且我还曾亲眼目睹。幸亏那个时候我反应迅速,否则一位花季少女就会由于某些匪夷所思的原因香消玉殒了。
事情发生于以王后的名字命名的菲利希迪州。十六岁那年,我奉姑父鲍尔沙克——州首席贵族的命令,带兵前往该州的远川郡临浦县新海町镇,将一个因倒买倒卖私盐获罪的商户押解至雅雷史安受审,同时软禁他的家眷并查没全部财产。
我们风尘仆仆赶到他家的时候,发现该在的人全都在,只是他十九岁的长女不见了。
她的母亲和三个弟弟哭哭啼啼地告诉我,她为追随因意外身亡的未婚夫,于十几分钟前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尸体已被运往她未婚夫的墓地,以便二人合葬,按当地习俗举行阴婚,使这对不幸的小情侣至少在地底下能长相厮守。
哦?说得倒是很感人,但我可没这么好哄。
恐怕阴婚是假,装死逃跑是真。
问明白墓地的位置,留一部分兵丁负责清点财物、监视家眷,我即刻率领另一部分兵丁匆匆赶去那儿一探究竟。
半道上,我们看见一支奇特的队伍——人们皆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裳,吹奏着喜气洋洋的乐曲,像是富贵人家娶亲的架势,不过打头的却是二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跟在后面的则是一口由四个壮汉抬着走的、装饰有红绸缎的楠木棺材。
我凭直觉感到事有蹊跷,于是策马上前亮出姑父给的玉牌,喝令他们停止行进、接受盘查。
果不其然,这伙人正是未婚夫家派来的迎亲队伍,两名妇人分别是送亲太太与接亲太太,棺材里自然应该是商户长女的尸首。
真的如此吗?
跃下马背围着棺材慢慢绕圈,我仔细端详、侧耳倾听,竟然有微弱的呻吟断断续续自里面发出。
有诈!
我来不及考虑那么多,抽出马刀一劈,棺材盖喀啦一声飞出去,落于几步开外摔成两半。
棺内确实躺着一位少女,双颊铁青、嘴唇发紫,已然摸不到脉搏,但身体还是热的,细探仍有时断时续的微弱鼻息。
迎亲队伍中的某些人由于我刚刚的行为开始低声咒骂我,不外乎什么“亵渎纯洁无辜的未婚女子会遭报应”、“谁破坏棺材,谁将来八成不得好死”、“侮辱死者的人下辈子都得倒霉”之类的,满口的封建迷信令我忍无可忍,便朝身旁的士兵们使眼色。
于是几十柄明晃晃的短剑利索地架在这帮家伙的脖子上,有效制止了此起彼伏的鼓噪。
救人要紧,我赶忙将女孩抱出来平放在地上,三下五除二解开她的衣领,跪在她的身侧,实行心肺复苏术。
胸外心脏按压实在很累人,我曾一度想叫几个士兵来帮忙,不过考虑到不专业的救护极可能适得其反,就打消了此念头。
历经将近半小时的努力,她终于恢复心跳,呼吸亦逐步趋于稳定,脸色渐渐好转。
又过了一会儿,商户的女儿一声嘤咛,睁开眼睛。
我不禁长舒一口气,抹了一把汗,轻手轻脚地扶着她坐起身:“你好,女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满面绯红,目光散乱,呆呆地望着我,就是不张口,似乎尚未完全清醒。
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呢?
思索片刻,我吩咐一名士兵快马加鞭去帮这女孩请大夫,同时小心翼翼地抱她上马,准备护送她回家。
不料接亲太太跟送亲太太不依了,吵吵嚷嚷地非要我先交出商户家收下的聘礼。
我没工夫同她俩扯皮,便板起面孔宣称,若再胡搅蛮缠就以妨碍公务为由将两人关入大牢治罪,才总算顺利脱身。
“……哦。那么,你还记不记得这个姑娘的相貌?她的名字呢?假如再见到当年的她,你能否认出?”
积达耐心听完我的叙述,认真地问。
“估计不能。她叫真裕佳,长相……好像也没什么特别,胖乎乎的,圆脸、黑头发,别的就想不起来了。”
“她后来的命运,你清楚吗?”
“嗯,大致了解一些。听姑父鲍尔沙克讲,她父亲被依律处死后,母亲闻讯自杀,接着三个弟弟被充军发配,她则被招入皇宫中,成为最低等的宫女……然而,这件事情跟我那些十四岁至十六岁期间拍摄的照片有何关联?”
他语出惊人:“有极其重要的关联。符拉季连,你大概不晓得,荷米丽安进宫前的名字就是真裕佳,新海町镇也是她的家乡。她曾告诉我们,她十九岁时被一位少年所搭救,整个过程同你描述的几乎分毫不差,不过有趣的是,她相信那少年是你的堂弟古舒达。尽管古舒达再三表示对此事全无印象,荷米丽安依旧坚持认为是他贵人多忘事,而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接着他便把你们听过的故事绘声绘色地向我转述一番。
原来如此。
想不到我当年救下的女孩就是朴木麻里惠的前世,更想不到她居然能把我错当成古舒达,真讽刺。
“我与他有这么像?”我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