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儿-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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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有目击者言之凿凿地补充:“我亲眼所见!令狐掌门穿着那淫贼的裤子!”
雪停风止,人潮散尽。
无色庵静立于月色下,见性峰上,仿佛亘古不变的山川。
观音大士垂眸浅笑,丹墀宝鼎香烟缭绕,白日里的喧哗恍如隔世。
一个小尼姑细细清扫着庭院里赶来围观的江湖客们留下的那一地瓜子果皮,偶一抬眼,掌门禅房前被无数人推挤踩踏以致难辨原形的格门窗框便像某只光怪陆离的妖兽跃入眼帘。“阿弥陀佛。”赶忙低头在心中默念祝祷,却又按捺不住揣想:为什么人人都说掌门师兄跟采花贼有一腿?难道就因为令狐大哥不小心错穿了那个恶人的裤子?原来换裤子穿就叫作有一腿。。。幸好我替令狐大哥裁的那条裤子还没有送给他,不然我岂非也跟令狐大哥有一腿?说到裤子。。。那个恶人居然不穿裤子躲在令狐大哥的床上。。。”想着想着面红过耳,赶紧“阿弥陀佛”几声蒙混过去。
与此同时,掌门禅房里有几个人正大眼瞪小眼,隔着一壶冷茶面面相觑。“恒山掌门与采花淫贼私通”的春宫话本已经跟随群豪们涌下了山,可以预见的、不可避免地将成为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湖热议的八卦,而此时此地蹙眉苦思如何挽回恒山派名誉的几人绝非等闲之辈,只是这一次危机公关的难度级数高过易筋经,于是当世几大高手空负一身武功坐困愁城,一脸晦气。
沉默良久,还是武当冲虚道长先开题:“令狐老弟,我知道你素来行事磊落狂放大胆,我辈武人也不太讲求什么礼法。可你如今是恒山派掌门,就算你再喜欢他,弄一个男人。。。”边说边回想起当时一片人头攒动的混乱中,绯闻双方一个错穿了对方裤子,一个没穿裤子的香艳场面。摇头不迭,“还是个采花贼藏在床上,未免。。。太过惊世骇俗,有污恒山派的清名。”
“少年人就是图一时之快。”不等令狐冲申辩,方证大师接过话题。“色/欲陷阱,红粉骷髅,”说话间视线扫过采花贼,猛醒这祸害跟红粉扯不上半个铜子儿的关系,话锋一转,“令狐少侠沉溺于美色,殊不知美色之害尤胜钢刀,自古以来。。。”方证大师平日里宣讲佛经一说就是大半天,这会儿话匣子打开就有点儿收不住,一路从妲己说到褒姒、从褒姒引出龙阳君,然后从龙阳君讲到断袖分桃种种男色误国的典故,絮絮叨叨、旁征博引说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下端起茶碗。
只听窗外悠悠鼓敲三更,众人啧啧称奇,对少林方丈学问涉猎之广叹为观止。
令狐冲被训得一阵阵的头疼,心里哀叹着他和田伯光之间终于水洗难清,事已至此只有认命。此刻逮到话隙,趁方证大师一口水含在嘴里,抢先道:“晚辈行为不端、声名狼藉,这恒山掌门是万万不敢再当了。不如由两位前辈另觅他人替任。。。”
“解铃还需系铃人。”冲虚道长迅速接过下文,以太极剑的套路娴熟地把烫手山芋朝外一推。方证大师看不过冲虚道长“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老狐狸作派,两道雪白的寿眉缓缓蹙成一个“八”字,沉吟许久,给出解决之道:“惟今之计只有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
方证大师微笑,笑意莫测高深。“赶紧给令狐掌门结一门婚事,以正视听。”
众人哗然。这主意听起来似乎可以声东击西模糊焦点,效用一流,实则可行性却不高。试问谁家姑娘肯嫁给一个与采花贼有染的男人?然而,一时间谁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嘈嘈切切的议论声中,田伯光跳起来表示反对,令狐冲也连连推辞“晚辈不愿误了人家姑娘终身。”可惜两人的抗议被几位高手的热烈讨论彻底湮没。话题罔顾两名当事人的意见,继续朝向“哪家姑娘才是良配”行进。
“华山派岳掌门的千金年貌正当,且与令狐掌门青梅竹马,同属五岳剑派。不如由我去提亲说合,成就这桩好事?”丐帮帮主提议。
冲虚道长摇头。“解帮主你的消息太不灵通。岳掌门的千金早在三天前就嫁人了。况且‘齐大非偶’,岳姑娘变起心来比读书人翻书还快,令狐掌门大好男儿,何必非要她不可。”
“听说魔教圣姑对令狐掌门也一往情深。”昆仑派掌门道。
“道兄有所不知。任大小姐前些日赴新罗修习易容术时,扭伤了脸筋。据说现在不分喜怒哀乐都是一张欲哭无泪的怨妇脸,吓坏属下不少教众。娶妻娶德,纳妾纳色。天天对着这么一张怨妇脸,就算令狐掌门不嫌弃,我也看不下去。”冲虚道长迅疾驳回。
“那么。。。魔教教主东方不败?”
“东方姑娘。。。”冲虚道长稍加思索,喃喃道,“论样貌还算标致,倒贴的功夫也确是天下第一。”
“万万不可!”异口同声地反对。方证大师率先顿足摇头:“君不闻‘生女如鼠,犹恐其虎’。这位东方姑娘武功又高,性子又蛮横,行事颠三倒四还有圣母光环傍身。令狐少侠要是娶了她当老婆,不止五岳剑派不得安宁,连少林武当也要受其牵累。”
众人连声附和。“东方姑娘连把自己塞回娘胎重生一次变女人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焉知下一回她会不会把令狐掌门也弄成女人?”
议题由东方姑娘这儿开始跑马脱缰,江湖中上至八十下至垂髫的女子被逐一提起,又被一一否决。眼见铜壶漏尽东方渐白,群侠仍然意见纷纷,莫衷一是。耳听得遥遥鸡鸣半空,方证大师捺不住先打了个呵欠,紧接着禅房内呵欠、懒腰、抱怨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这事又有什么好为难的?”
忽如其来的发言乐观得令人精神一振,众人循声将视线转向门口。只见姗姗来迟的衡山派掌门一袭黑衣神采奕奕,显而易见休息得相当不错。脸依旧是黄鼠狼脸,功夫在当世几大高手中怕也只排末流,然而莫大先生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气色风范分分钟完胜被“如何挽回恒山派名誉”这个课题折磨了整整一宿的众人。让众高手无不在暗地里磨牙。
“各位同道,你们彻夜不眠有觉不睡在争论的无非就是如何替恒山派掌门。。。呃。。。”莫大先生游目巡睃,视线锁定在靠在墙角并头打盹毫无危机感的令狐冲和田伯光两人身上,不意外地吐出两个字:“遮丑。”
话糙理不糙,众人细想竟是事实,不禁对莫大先生透过表象直抵本质的功力刮目相看。
“既是遮丑,何苦再连累街坊、扯他人落水?诸位可知,之前令狐掌门面壁思过崖时,田伯光就曾日日私探,两人朝夕比斗情愫暗生,早就做下了那苟且之事。此番令狐掌门执掌恒山,田伯光不惜剃度出家相随,两人情意之深可说感天动地。你们为什么要活活拆散他俩?”
“早、早有。。。苟且!?”七嘴八舌喧腾而起,显是没料到坊间流传的八卦居然会有那么一钱半厘是真的。只字片语钻入耳中,令狐冲自半梦半盹间生出大事不妙的预感,原本困得不行的瞌睡顿时醒了个彻底。
“人证物证俱在。在下之所以晚到,正是为查访真相,给诸位一个明白。”莫大先生掰着手指,娓娓道来,“人证一,是嵩山派左掌门的高足丁勉;人证二,是长安城东安乐坊的老板娘薛氏;人证三,是长安城东赶马车的马夫许二狗。这三人都可以证明田伯光与令狐掌门的。。。。。。交情匪浅。”迟疑了一下,看在令狐冲的面子上才没说出“奸/情匪浅”来。
前两个人证,令狐冲并不意外。听到第三个,思索良久才记起跟田伯光鬼混之后翌日一早赶赴恒山时,田伯光去雇的那辆大车。彼时自己股间疼痛不良于行,晨光下,那马车夫看过来的了然与吊诡的眼神。“都是你不好。”令狐掌门越想越是羞愤,抬肘狠狠捅了田伯光一记。
田伯光早醒了,心中窃喜不止却一直在装睡充愣,被令狐冲连着捅了几下不好再装下去,只得伸着懒腰假作刚醒,轻笑道:“怕什么?大不了我娶你过门。”
令狐冲为之气结,隐隐间若有所悟,形之于表就是哆嗦的嘴唇和颤抖的手指。
“你!你都算计好了。。。”
田伯光此际心情上佳,想到贿赂老鸨薛氏和长安马夫散播传言所花费的那些个银两就让自己轻易抱得美人归,顿觉物有所值,言辞间难免得意忘形。“令狐兄若不肯嫁我,难道不怕世人众口一辞谴你薄幸?!”
第3章 再入洞房
良辰吉时,大红喜服。
恒山别院里张灯结彩,热闹程度怕是百年也难得一见。还没赶得及下山口述“淫贼和尚光着屁股藏在恒山掌门床上”这一艳闻的江湖豪客们不料在掌门大典之后紧接着就是男男婚宴——还是恒山掌门嫁给淫贼和尚的大热门,不禁瞠目结舌喜出望外,个个脸色都像是在赌坊里一气掷出了三十六个“豹子”。
令狐掌门下嫁“万里独行”田伯光。
“尼姑头子居然嫁了个采花贼?!!!”
“神奇神奇!若不是早有苟且心有所系,哪有男人肯嫁给另一个男人?!”
“真是开千古之先河!光凭这条消息就足以让江湖上的三姑八婆们咀嚼回味个三五年。”恒山别院里的诸位豪客闻听喜讯之时,人人恨不得立马去抢个好位置听听新人洞房的壁脚。
论起拜天地,令狐冲不是头一回,田伯光更是术业有专攻的一把好手。两人早料到这一次婚宴事无善了,本着速战速决的策略三下五除二将前来敬酒的一流二流三流乃至下九流的高手在不到弹指的功夫间逐一摆平,齐齐吁出一口长气。然而,蓄意闹酒乃至伺机大闹洞房的宾客人多势众,其中不乏田伯光往日在江湖上结下的旧怨,敬酒的阵仗第一轮之后还有第二轮,迢迢不断来势汹汹,场面之恢宏直追昔日魔教十长老围攻华山。几番车轮战罢,田冲终于双双落败,不甚雅观地落荒而逃窜进洞房,田伯光背身死死顶门、反手一通乱摸,堪堪摸到门闩,忽听令狐冲忿忿叱道:“田伯光!你他妈的害死我了!”
“娘子这话可就不对了,”田伯光把房门闩死,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从今后你我夫妇就是一体。大敌当前,你怎可自乱阵脚,先闹起内讧来?”
“拜堂归拜堂,谁嫁谁娶可还没定。怎就见得我是你娘子?”令狐冲酒意上头,反应却仍敏捷,一句抓到重点寸步不让,心中暗道:在长安城时已被他占尽了便宜,今夜再不力挽乾坤,恐怕这辈子自己都别想翻身了。
田伯光笑吟吟地扯开了自个儿的喜服领口透气,醉眼望向前华山大弟子、今日的恒山掌门,吉服霞帔,剑眉薄唇,衣着容貌一应恍如初见。煌煌喜烛下,白得不像武人的肤色衬着红绸,宛如朝霞映雪。一时情难自禁伸过手去,拈起令狐冲前襟左右那两道狭长的大红锦带道:“霞帔都披上了,娘子何必推三阻四不肯承认?”
令狐冲对女子喜服向来没有研究,经田伯光提醒低头一检视,发现果然身上喜服跟上一回洞房时穿的不止形制相似,连缀饰香囊也一件不差。想到大意之下错失先机,白白落下个话柄给那淫贼,心下不免恨恨:“田伯光,你对这些女儿家的玩意儿倒是专精得很。”
“娘子这是在吃醋么?”田伯光脱了外袍,手朝令狐冲衣带摸过去,“你放心。今朝你我结为连理,我心里便只有你一个。知道你不喜欢,那些窃玉偷香的勾当我早就不干了。”
令狐冲出手格挡,不料田伯光倏地张开手掌,手指从他指间一一穿过。两人指指相扣,手掌交握,十足十海誓山盟定情之约的架势。令狐冲刚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