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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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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顿了顿,继续道,“但此刻,草民以为,也许皇上应当过目……”
  
  玄烨垂下眼,默然地翻看着那些自己从未看过的句子。起初,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那惊讶变成不忍,变成无奈……末了,眉目间却渐渐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再没有流露出任何感情来。
  
  只是,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末了,轻轻地合上书页,握在手中,才慢慢地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抬眼看了看顾贞观,却只是一挥手道:“朕知道了。这书便留在朕这里,你……下去罢。”那声音里,似是夹杂了几分叹息。
  
  顾贞观立在原地,抬起眼的看了他片刻,终是应下告退。
  
  *****
  
  二日之后,也就是容若病重后的七日之后,他的房间从里侧被轻轻推开,玄烨走了出来。他在房间里,守了昏迷的容若整整两个日夜。
  
  他身后是跪了一地的御医,而面前的台阶之下,亦是跪满了纳兰府人。
  
  而玄烨没有看他们。他在门口顿住步子,却只是仰起脸,看向天空。半晌之后,才慢慢地开口,声音里透着极致地疲惫。
  
  “李德全,摆驾回宫。朕……累了……”
  
  话音落下,回荡在空阔的院子里,却再没有任何回音。
  
  这一日,是康熙二十四年的五月三十日。
  
  史载,纳兰容若同友人于渌水亭欢会,咏《夜合花》,次日寒疾复发,于七日后不汗而死。康熙帝为之震悼,中使赐奠,恤典有加。
  
  *****
  
  数日后,关外的行宫里。
  
  玄烨得报说,原本梭龙的使臣归返。玄烨想了想,道容若曾替朕奉命使俊龙有功,命他们回京之后,去纳兰府中哭告。
  
  言罢之后,仍是垂首批阅奏折,默然不语。
  
  李德全闻言应下,退至门边,回头看了看皇上平静异常的面容。欲言又止,却终只是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半月后,京中河畔。
  
  顾贞观背着行囊,独自回望。人道是,灞陵柳色,年年伤别。可如今,那人一去,这京华烟柳之地,却也不过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无人可共言说。
  
  一年后,皂荚屯。
  
  明珠默然地看着装着自己儿子的棺木,被尘土一点一点地掩埋。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也许便正是其意罢。
  
  一年的时光,已磨平所有歇斯底里难过,以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心。而此刻,他才明白,也许自己对容若的期许,终究太过沉重了些。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
  
  也许,纳兰容若,本就不应生长在这富贵荣华之地。
  
  *****
  
  “皇上。”李德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纳兰大人……已经下葬。”
  
  玄烨回过头,仍有几分恍然地看着他,最后慢慢地点点头。
  
  李德全抬眼看了看,微微一顿,又低低道:“一切皆按皇上意思办妥,不敢有半分差错。”
  
  玄烨的目光里这才骤然恢复几分神采,看了他片刻,却蓦地别过头去,深深地看向窗外,默然无语。
  
  “朕知道了,”半晌之后,他才开口道,“……你去罢。”
  
  待德全走后很久,玄烨才慢慢地收回目光。低下头,从腰间拿出那日夜不离身的玉佩,一点一点握紧。
  
  一如那人一般温润微凉的触感,顷刻布满了掌心。
  
  即便不看,也能清楚地触摸到,那刻在玉佩上,烙印进自己心底的那七个字。
  
  一生一代一双人。
  
  写着同样字句的两个玉佩,这一块,此刻就在自己手中。
  
  而另一块……
  
  玄烨慢慢地松开了握住玉佩的五指,抬起头再度望向远方。半晌之后,叹息着轻轻地一笑。
  
  也许,无论如何,那终归是他所希冀的归所罢。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完结。




52

完结章 不是人间富贵花 。。。 
 
 
  康熙二十八年的夏天,玄烨第二次摆驾南巡。
  
  这日清晨,太湖湖畔一户普通人家的房门被轻轻敲开。屋内的少妇打开门,看了一眼门外的两个人,眼中蓦地腾起惊讶之色。半晌之后才缓缓行礼,然而一个“皇”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对方挥手阻住。
  
  “朕此行微服,顺道前来看看而已。”玄烨站在门边,话音落下,又轻轻地笑了笑,道,“你知道朕是皇上……这便是你离开容若的理由?”
  
  沈宛定睛看着面前的人半晌,才缓缓垂下眼,神情慢慢地变得有几分恍惚。半晌之后,却忽然抬起头道:“皇上可知,容若为何会纳妾身么?”
  
  玄烨微微一怔,随即自嘲道:“因为你和他念念不忘多年的表妹……着实有八分相像。”
  
  “只可惜,皇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沈宛闻言,却慢慢地笑了,“皇上可知,初见之时,容若对妾身原是百般回避。而妾身不解其中缘由,反是抑制不住私募之情,频频寻他。直至一夜适逢他大醉……”顿了顿,抬眼对上玄烨闪过惊讶之色的目光,“皇上可知,本是露水之缘,可容若却不忍负妾身半分……”
  
  玄烨忽地想起那个冬日,容若流着泪,对自己哽咽着“我不能负她”,原来……竟是这般缘由。可是,他却从未曾开口告诉自己。
  
  “直到后来,妾身才从容若口中得知此中缘由。”沈宛自嘲地低笑道,眼角却多了几分泪光,“原本以为,这足以成为自己留在他身边的理由,哪怕他给予妾身的是同情,亦无妨。可是直到那日皇上离开之后,妾身才知……原来仅仅是这同情,对他而言,竟已是那般沉重。”
  
  “所以你便……”玄烨看着她,神色里亦是有些恍然。
  
  “多留对容若而言,只是负担罢了,”沈宛慢慢颔首,慢慢地再度露出笑意,“曾有过的一切,于妾身而言,已是莫大满足。”
  
  玄烨看着沈宛素装淡衣,笑容温婉的样子,回想起她方才无怨无悔的那番话,不由在原处怔住,一时不知做何言语。然而稍稍垂眼,却发现她身后一直偎着一个二三岁的孩子。
  
  那孩子抬头着自己,大大的眼睛里有好奇,亦有萎缩。
  
  玄烨心头忽然微微一颤,抬眼看着沈宛道:“这孩子,莫非……”
  
  沈宛回过身,慢慢地将孩子揽在了身前,怜爱地道:“皇上也许已经猜到,这孩子……是容若留给妾身唯一的东西了。”
  
  玄烨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年幼的孩子,看着他一身和母亲一样粗布衣裳,那眉目,却果真有几分容若的影子。
  
  抬起头,微微环顾室内朴素的陈设,玄烨终于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沈宛。
  
  “如果你愿意,这孩子……朕可以带回宫中。他将会受到旁人无可企及的待遇。”
  
  “妾身谢过皇上美意。”谁知沈宛却摇了摇头,垂下眼,慢慢地抚摸着孩子的面颊,轻轻笑道,“容若在世之时,一生厌倦富贵荣华,却不得解脱。他的孩子,妾身怎忍心让他重蹈其父的覆辙?”
  
  玄烨闻言怔住。许久,才恍然地自嘲一笑。
  
  *****
  
  江宁织造府邸不远处,一座小院临水而矗。这是三年前新修葺而成的,附近的人们都知道,里面住着的,是一个清瘦干净的年轻人。
  
  众人只知他是曹大人府上的贵客,却不知究竟是何许人也。
  
  他很少出门,身上总比旁人多穿几件衣衫。听说是因为数年前得了一场重病,因此身子总不大好。
  
  但他的笑容虽总是淡淡的,莫名有着触动人心的温和。
  
  一日午后,曹寅撑着一把油纸伞,来到了茅屋门前,轻轻叩响。
  
  门被从里面慢慢打开。纳兰容若一袭青衫,见了他初是一怔,随即微微笑道:“荔轩。”
  
  曹寅收了伞,走进屋内,略略环顾了四周无朴素雅的陈设,亦是笑道:“上京半年之期未曾谋面,不知容若一向可好。这小院可还得容若之心?”
  
  “如荔轩所见。”容若仍是微笑,请他坐下,“当年我为梁汾修葺茅屋邀他来京,而今荔轩筑这小院,待我却是更甚之,容若安敢别有他求?”
  
  “不瞒容若,此次上京……我去了渌水亭一回。”顿了顿,似是知道容若要开口说什么一般,道,“令尊令堂一切安好,容若不必挂心。梁汾与我,亦是时有书信往来,他回到无锡多年,倒当真过起‘落拓江湖载酒行’的日子了。”
  
  说罢二人俱是大笑。笑过之后,容若目光有些闪动,看着他,慢慢道:“有劳荔轩了。”
  
  “你我之交,何须言谢?”曹寅付之一笑,顿了顿,再度开口道,“我在外听闻京中年年都有文人相会于渌水亭畔,相与唱和,以此追忆于你……”默然片刻,对上他的眼,声音低了几分,“容若,三十年来的声名瞻仰,习以为常的富贵荣华,这些……你当真能够弃而了之?”
  
  而容若闻言,却只是淡淡一笑,道:“荔轩,可你知道,这些……从来便非我所求……”
  
  曹寅闻言微微一怔,面露恍然,却也有几分无奈。顿了顿,却又道:“容若,这么多年,有一言我一直想要开口问你,不知……”
  
  容若轻笑着打断道:“荔轩但讲无妨。”
  
  “皇上差人将你送至我处之时,”曹寅略一犹豫,看着他道,“听人说……你已重病五日,甚至咳血不止,却又为何……”
  
  容若闻言,思绪恍然地被拉回三年之前。他微微抬眼,在原处怔愣了半晌,终是慢慢笑道:“许是上天垂怜……不教我早早魂归身殁罢……”
  
  曹寅微微怔住,却笑道:“区区寒疾,若非杳无生念,又怎足以致死?”叹了叹,却是看着他道,“容若,只怕这并非上天垂怜,而是你心有牵念,仍是放不开了罢。”
  
  “荔轩此言倒有些类似佛家劝道之言了,”容若闻言笑道,对上曹寅欲言又止地样子,却收住了后面的话。
  
  “容若……”曹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慢慢地开口,“你可知,皇上南巡的队伍,已经到了江宁?”
  
  *****
  
  待到返回马车上时,玄烨才忽然想起拿出前日在街边随手买下的一本《众香词》。随手翻开,正是沈宛的一首《菩萨蛮》,引入眼帘。
  
  菩萨蛮·忆旧
  
  雁书蝶梦皆成杳,月户云窗人悄悄。记得画楼东,归骢系月中。
  
  醒来灯未灭,心事和谁说。只有旧罗裳,偷沾泪两行。
  
  玄烨木然地看着,脑中再一次浮现出方才沈宛的那句话。
  
  “容若在世之时,一生厌倦富贵荣华,却不得解脱。他的孩子,妾身怎忍心让他重蹈其父的覆辙?”
  
  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合上书方才一旁。却是转身,从一侧拿出一个锦盒。这些年来,无论去哪里,玄烨已习惯将它带在身旁。
  
  锦盒里是一卷书,一方闲章。
  
  书卷便是那日顾贞观跪在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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