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问多情(康熙×纳兰)-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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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河。
这种心痛,自己全然可以感同身受。
也许……这就是自己报应罢。那时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伤他的每一分,以及现在,他受的每一分疼痛,他忍的每一分苦楚,却已经尽数返还到了自己身上。
玄烨再一次伸出手,想要抚平容若微微蹙起的眉间。可是触到之后,却发现,那额前竟是一片滚烫。然而指尖下移,触到的周身却是冰凉不已。
寒疾的症状,玄烨学贯中西,自是再清楚不过。可是,当这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真切地落在面前这人身上,为他所真切地触及到时,他才发现,这触觉,竟牵动着整颗心都突然颤抖起来。
正怔住之时,门外响起御医的声音:“皇上,时辰到了,臣等来给纳兰大人用药。”
玄烨闻言起身退至一旁站在窗边,平静道:“进来罢。”
那御医轻轻地打开门,几名御医跟在他身后,他们走到床边,似是在服侍容若用药。
玄烨没有看。他反而转过身子,将面朝向了窗边,这是他多年的习惯。每当心里有不可抑制的情绪涌动时,他以此种方式,来让自己稍稍冷静。
然而此刻,这种方式却全然失了效果。
哪怕这窗因容若受不得寒而被紧紧关着,玄烨定定地看着,却仿佛能看得穿纸窗的那头。他知道,在自己视线刚好能够触及的地方,有一个合欢树。那是自己看着他亲手种下的,同根而生的两株合欢树。
恍然间,他甚至可以看见容若站在树下,翘首顾盼的样子。多年以前,那眉间交集的百感,让自己一见,便深深地陷了进去。
多少年了?
玄烨低下头,默默地回忆着。然而当那个数字从脑中浮现出来的时候,他却不由为之惊讶。
从康熙十年一直到如今,一共十四年,四分之一生命的时光。
玄烨微微怔住,随即低头从怀中拿出那枚从李德全手中辗转交给自己的玉佩,目光慢慢地看着上面的七个字,自己铭记太久太少深的那七个字。然而此刻借着窗边的明光,他才发现,那玉佩的凿痕之内,竟有着丝丝殷红的血迹。
心口猛地被拉扯住,一阵突入起来的疼痛。玄烨一时怔在原处,然而正恍惚之际,却听见那御医已走到自己面前轻声道:“皇上,纳兰大人醒了。”
玄烨猛地回过头,然而目光却本能一般地透过面前的人,直接落在他身后的床榻之上。然而,那身影依旧被静静地掩盖在帷帐之中。
“朕知道了……”玄烨收回目光,看着那御医道,“你们可以退下了。”
*****
待到众人退下之后,房间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宁静。
屋外的风声来回地吹过,声音格外地明显。
玄烨慢慢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却只是站在原地。过了半晌,才终于松开了几分力道,一步一步地朝那床榻走去。
他从没觉得,自己足下的步子,会因一人,而变得如此沉重。
因为,纵是迫不及待,心中却有几分又害怕见到他。怕看到他苍白的面色,怕见到他形销骨立的模样,怕看到他勉强的微笑,怕看到他骨瘦嶙峋的身子。
这分别的代价,太久也太沉重。玄烨害怕,这代价是自己倾尽所有,也不能给予偿付的。
终于,他在那卧榻前站定了步子。如方才那般,垂着眼,默然地看着面前的人。
容若仰着脸,亦是不发一言,但目光之中,却又太多无法言喻的东西。
二人俱是这般沉默着。也许是太久的重逢,让他们都不知如何开口。也许多年的共处,让太多的话,即便无需开口,也能彼此知晓。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只听得见被挡在门外的风,吹得门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反而衬得这沉默格外突兀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玄烨突然俯□子,把手伸进容若的被子里,把什么放进了他的手心。然后,双手紧紧地把他的手,连同那东西,一同覆在其中。
容若起初一惊,却很快明白了自己手中握着的,究竟是什么。原本应当是冰凉,但此刻已被捂得一片温热。
他身子微微一颤,垂下眼,想要苦笑一声,却发现终究力不从心。
而这时,却感觉到玄烨握住自己的手蓦地用力了些,甚至带着几分颤抖。
“容若,你这般……是用自己……惩罚朕么……”
听出那声音中的几分异样,容若抬起头,却发现玄烨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而他的眼中,竟慢慢地淌下一行泪来。这君临天下的帝王,此时此刻,竟为自己,淌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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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人间何处问多情(下) 。。。
容若侧过脸,和他对视着。他知道,自己周身同样的颤抖,已经被那人握在手中。很刻意地,他笑了笑。在心内压抑了一个春天的东西,终究还是决了堤。
可是此刻,他已经无力去大哭,甚至哽咽。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玄烨,任泪水顺着眼角滑下,然后滚落在枕边,一点一点沾湿发梢。
“容若……”玄烨慢慢将他的手从被子中抽出,仍是用双手包裹着,放在唇边,哽咽道,“区区寒疾……你若不是心如死灰,又怎会沉疴至此?”
容若感到玄烨的泪水落入指缝之中,竟是温暖异常。他仍是不语,眼中的泪却亦是越流越多。
然而玄烨就这样握着他的手默然半晌后,却垂下眼,一字一句地诵出一首词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倖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容若闻言看着玄烨,努力地想要微笑,却只是不住地掉泪。
从听到第一个字之后,他便知道,这是自己那一晚写给他的词。
决绝词。
“容若……番决绝之言……”玄烨喃喃地仿若自语一般道,“你当真想用一死,让朕……悔恨终生么?”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纳兰容若这半生,只为一个“情”字而生。对他而言,若非当真万念俱灰,一心赴死,又怎会说出那斩断情丝之言?
可是他却咳着血,给自己写下了这首《木兰花》。这是断情,却也……无异于绝命。
“容若……当真以为,还了这玉,写了这词,便能断了所有牵挂么?”玄烨慢慢摇首笑了笑,却笑得泪如泉涌,“朕那般伤你,你末了却还说出‘泪雨霖铃终不怨’来,你……你……”末了竟是哽咽得无法再说下去。
容若感觉到自己的心,被面前这人的瑟瑟颤抖拉扯得生疼。他想伸手去替他擦去泪水,可是却终究力不从心。便只能看着他,低低地唤出一声“皇上”来。
那沙哑而无力的声音让玄烨一惊,他抬起头,慢慢地对上了容若亦是不断淌着泪的双眼。
“皇上……”容若目不转睛地看着玄烨,只觉得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力一般。“到如今……我才明白,人这一生,心中若当真有了一人,便注定要为了他,辜负其他所有。人心不过尺寸而已……岂能……岂能同时容纳数人?”稍稍喘了口气,却无力笑了笑,慢慢道,“只可惜,太多道理……唯有在大限将至之时……才能彻悟……”
“不!容若……”玄烨打断他,笑的满眼泪光,然而准备继续什么,却被容若轻轻地打断。
“皇上……也许现在说终归是迟了……可是,自打遇上皇上之后,容若心中……便再没容下过任何人……容若辜负过皇上,可是此言,却无……半分虚假……”
玄烨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颤抖道:“你怎能忘了自己亲口说过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你不需绝情断念……朕便在此处,等你践诺……只要你活着,朕什么都答应你……”
脱口而出这句话的时候,玄烨才发现,自己是愿意用一切,去留住纳兰容若性命的。谢氏、卢氏、沈宛……这些他可以全然不计较,只求让面前这人活下来,仅此而已。此时此刻,他发现对自己而言,这世上已没有什么,是能与面前这人相提并论的了。
容若闻言,看着他片刻,却只是慢慢地笑了笑,似是有话要说。
玄烨立刻站起身子,俯身在他唇边。只听见轻微得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如风般响起,却是——
“容若毕生唯有一愿……唯愿死后,得葬于江南之地……望皇上成全……”
玄烨不待他说完,突然俯□吻他。纵然缠绵的痕迹云淡风轻,可是却足以将未说出的话尽数阻在口中。
容若觉得这种熟悉的触感,竟恍如隔世一般。可是,即便恍若隔世,此刻重温起来,依旧带着让人不可自拔的温度。
感到玄烨抓住自己肩头的五指间,满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慢慢地闭上了眼,几乎是倾尽所有,去依附这种被顷刻唤醒的渴望。它们在心底自己心底终究埋藏了太久太久,带走了自己太多的留恋与温存。
却感到泪水从眼角慢慢地滚落下来。
他不知,纵然依恋,这一切,是否还来得及。
而下一刻,那微微的颤抖突然变成狠狠地一阵抖动。接着,唇齿间温润的触感,也顷刻一扫而空。
“容若……”玄烨猛地坐起来,伸手抚上唇边。
血。
指尖的血,自己口中的腥膻,却是源自……那人的唇齿之间。
“来人!快传御医!”玄烨忽然站起身子,冲门外大喊。
御医们应声而入,很快便包围了整个床榻。
玄烨再一次踉跄地退至门口,背对着众人,死死地抓住了门框。面上的泪早已干了,心口的伤也已经痛得流不出血。
可玄烨不信。他不信,自己帝王之身,竟……竟唤不起那人的希望,挽不回他的性命。
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会有失去纳兰容若的一日。
而当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门外的时候,却见一人正垂首跪在台阶之下。他手中托着什么,似是已在此跪了很久。
“你是?”玄烨稍稍愣住,收拾起情绪道。
“草民顾贞观叩见皇上。”顾贞观深深叩首,随后才抬起头,却并不起身,只是将手中所托之物举高了些,道,“草民有一物……还请皇上过目。”
“你便是……顾贞观?”玄烨看着他微微一怔,随即颔首道,“拿上来罢。”
顾贞观闻言起身,走到玄烨面前。玄烨低头,却见他手中托着的,原是一卷《饮水词》。
玄烨略一迟疑,见顾贞观面色中鉴定,便伸出手轻轻拿起。
“皇上,这卷《饮水词》中的词句,依容若的意思……从未刊发过。”此时顾贞观才开口道,见玄烨抬眼看着自己,顿了顿,继续道,“但此刻,草民以为,也许皇上应当过目……”
玄烨垂下眼,默然地翻看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