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蜘蛛(又名与枭共舞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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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葡萄藤间漏下来,斑驳的落在我们的身上,象蚕在啃噬着我们的身体。时间在这啃噬的细碎声响中偷偷溜走。
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葡萄沟,回到乌鲁木齐。那天晚上,宾馆里开着冷气,在露天巴扎里流连时,我被几只疯狂的母蚊追逐,让我迷惑不已。这还是传说中的新疆么?
关于蚊子。
其实,世界上蚊子密度最大的地方就在新疆。
1980年代,年轻、锐气、文学、颓废的我游走在北疆的戈壁与绿洲之间,曾经到过叫塔克什肯的地方。它位于富蕴县境内,在中蒙边境线上,从富蕴县城出发,坐着三菱越野车,要走大半天的路程。沿途是高低不平的戈壁丘陵地带,无草,无树,无水,亦无人,一片褐色。我们到达塔克什肯时,阳光依然洒在无言的戈壁上。云淡风清。
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塔克什肯边防站。驻有一个边防连的兵力。边防站被一圈围墙围着,长在围墙之上的是瞭望塔,塔上是拿着没有弹夹的冲锋枪的战士,围墙的前方一片平裸的戈壁,寸草不生,往前延伸两公里左右,便是蒙方的边防哨所,和我们一样有瞭望塔,塔里有固定的观察望远镜,在阳光底下闪着白光。
连长和指导员以部队的风格接待我们,除了我,还有陪同我的团部干事。炊事班的战士们已经准备好,我们一到就开始喝,伊犁特,好酒。喝茶用的那种杯子。连长一杯,指导员一杯,副连长一杯,排长一杯,排长一杯,四个班长共四杯,炊事班站士代表一杯,几杯啦?十杯啦。不能喝了。我出去转转。连长把手一挥,跟上。两位战士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夕阳已经从对面蒙方的小山脊上落下去了,天光犹是明亮,但此时的院落里,黑色的蚊子遮天盘舞,天地间被这种小生命所占领,密密麻麻,往人的身上撞,往耳孔鼻孔里飞,手一抓就是一把耶——这里的蚊子象露珠,太阳出来就没,太阳一走就来!我被惊呆了,何曾见过这种阵势,便往院外逃。院外同样如此,同样是蚊子的天堂。
我晕晕咚咚,往戈壁上晃去,战士冲到前面拦住我,说,前面危险。我挥挥手,嘟哝着说,没事……战士固执地站在我的身前,我说,你,你们,回去……我要解大手。
一位战士手脚麻利地在我的身旁点起一堆火,指着火旁对我说,就在这里解。
我还是说,回去,你们回去。
俩位战士一言不发,一左一右站在火堆旁。我解出了此生最为豪华的大手。心存感激。
火堆是用来驱蚊的。后来听说双方经常布潜伏哨抓舌头,所以连长要战士跟上,战士便一步不离地跟着我。这些战士和我素昧平生。
荒凉的塔克什肯啊。
晚上我在娱乐室看到战士们戴着面罩看电视,蚊子不甘心地满室飞翔,扇动空气的声音和电视里的声音。战士们安之若素。
我进入厕所小解,见到一个个小隔断里,青烟袅袅,成为风景。
蚊子之都的塔克什肯啊!
二十年过去了,曾经的战士们早已回到了各自的家乡,但我知道,塔克什肯永远是战士的阵地,一茬茬走了,又一茬茬地来——兄弟们,你们还好吗?蚊子呢,还在吗?
边防站旁边的那条小河还是那么葱绿吗?还有流尸从上游漂来吗?听说那是被抓的舌头的残骸。
梦里的塔克什肯啊。
边防站旁边更靠近边境线的地方是我们的宫殿般的会晤室。偌大的建筑里就一位联络官。有事,就与对方联络,然后,穿越边境线的简易公路上就可以见到一辆车卷起一溜尘土,疾速而来或者疾速而去。这里连着北京的外交部。
联络官是位正营级的中年人,因为文学和我热络地交谈,带我参观会晤室大大小小的房间,在会晤厅的沙发上谈诗,谈新闻。相契的愉悦。单纯的快乐。
青春的塔克什肯啊。
二十年后,蚊子进入乌鲁木齐。而塔克什肯,已经难以企及。生命,无可挽回地流失。
我理解李梦石的永动机,那是旁人无法企及的幸福。豆奶厂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