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 青山遮不住-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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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协军的王连长在池子里“泡汤”的时间长了点,汪用三终于能够向他汇报“新四军可疑人员”的情报时,离汪用三看见齐桓走进林家别墅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了,不过,王连长立刻从这个“情报”里嗅出了升官发财的味道,当即带着汪用三和一队人马杀向汤山镇外。
齐桓不紧不慢地把门打开,傲慢地扫视着眼前的一个趾高气扬的皇协军连长和獐头鼠目的保长模样的矮个男人,“你们什么人?把门砸坏了赔得起吗,这是上好的花梨木做的。”语气里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
齐桓开口这一问的气势立马让汪用三泄了气,事先准备好地语辞都哑火了,只是靠紧王连长,悄悄说了声:“买黑鱼的就是他。”就退到王连长身后去了。
倒是王连长见过些世面,没有被齐桓的架势唬住,“皇协军的,敝人姓王,有人举报你这儿私藏新四军游击队,我们要来查一下。”
“切!”齐桓从鼻子里喷出了声冷笑,“笑话,这旁边几公里不远的句容,就驻扎着皇军一个联队,游击队敢在皇军眼皮子底下活动?还跑我这儿来藏着,这不送货上门吗,游击队脑袋都进水了?!傻子啊?!”
齐桓一串的反问依然没有吓倒王连长,他不紧不慢地说,“老话说,灯下黑吗,要我是游击队的,受了伤,藏在这儿反而是最安全了。”
“游击队,还受了伤的,你可真会编故事!行啊,你有种就来搜啊?”齐桓心一横,索性往后让开了门,做出了个请进的手势。
齐桓的欲擒故纵却见了效,王连长筹躇起来,犹豫着进不进去,万一没有搜出来,眼前这个人谱这么大,没准在南京有什么靠山背景呢?想了一会儿,脸上换上一副笑脸,小心地解释说,“是这样的,我们接到有人举报,说是看见您在镇上又是买黑鱼,又是买鸽子的,要知道,我们这儿的风俗,这些个东西可都受了外伤的人才吃的,本人身为皇协军连长,担着保卫一镇平安的重任,听到这个举报,不能不引起重视啊!要是在我手里溜走了游击队,对汪主席的和平共荣事业造成损失,那我可是失职啊!”
齐桓一边听着,一边心里暗自后悔:当初林樱美就提醒过自己,看来真是轻敌了,不该到镇上活动。脸上却仍然是一副鄙夷的神气,听王连长说完,他才翻着白眼,冷冷地说道,“噢,吃几条黑鱼,吃几只鸽子,就藏了游击队了?切,一群傻冒!知道这房子是谁的吗?”
王连长扭头看着汪用三,汪用三讷讷地说了几个字:“林善人家的。”
齐桓斜着眼看了一下汪用三,“亏你知道是林家的,知道喝黑鱼汤是谁吗?不知道了吧,林善人的孙女婿!知道他为什么喝黑鱼汤吗?人家刚做了阑尾炎手术!知道谁给他做的手术吗?林善人的儿子林德清!知道林德清是干什么的吗?南京城里日本医院的院长!知道日本医院吗?专门给皇军长官看病的医院!”
齐桓的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连珠炮似的诘问让王连长不由得不信!南京城里的日本医院他是知道的,这个林院长他没听说过;他看看一旁的汪用三,汪用三只是一个劲儿地抖着身体。难道,眼前这家伙说的没错,林家真有这么个给日本人看病的院长?要是真贸然冲进去,得罪了林院长,捅到日本人那儿,不一定有好果子吃,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先收兵回去,回头再问问有没有日本医院有没有叫林德清的院长。
看着那一队皇协军走远了,齐桓才长吁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突然感觉到酸痛,心里暗笑着:一个老特工竟然也会紧张得肌肉都硬了,回身进了院子,锁好门,觉得额头冰凉,伸手一摸,一头的冷汗。
进院上楼,拉开木格门,却看见成才看着他一脸的坏笑,齐桓皱着眉头,嗔怪道:“你笑什么?我这边都紧张死了,你倒看笑话!”
成才抿着嘴强忍着笑意,嘴角边的一对小梨窝忽隐忽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齐桓,你可真会拉郎配,我什么时候成了林善人的孙女婿了?袁朗和林小姐来了,不得找你算帐!”
齐桓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到成才身边的榻榻米上,“袁朗和林小姐?切,林小姐倒是真心喜欢那个什么蝎子,可那蝎子,我看心可没放在林小姐身上。”
成才心里一惊,这个齐桓,外粗内细,还真是看出了袁林两个人“微妙”的恋人关系,他赶紧转移话题,“别人的鞋子,合不合脚,那是人家的事情,咱俩就别乱猜了;不过,今天这事要不是你灵机应变,真让他们进来了,那可挺悬的!咱俩就得被追授青天白日勋章了!”
“青天白日?想得倒美!咱俩有个全尸就不错了!不行,这儿不能呆了,我这就进城找老白! 一定要尽快把你送过江,到了安徽,离第四战区就不远了。”
《青山遮不住》第二十四章(下)
“我忽然想起你,但不是此刻的你;为什么人潮,如果有方向,都是朝着分散的方向,为什么万灯谢尽,流光却流不来你······一个人,如此狂猛地想着另一个人!”
夜色深锁的长江,江面黑沉沉的,这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月亮有气无力地试图从云层里探出脑袋,但却总是失败。江水也很安静,没有潮汐的夜晚,只有桨起桨落的水声,和着不远处日军巡逻艇的汽笛声。
间或有巡逻艇的探照灯从江面上扫过,熟悉敌人巡逻规律的船工早已把小船隐入芦苇荒草丛中,借着雪亮的探照灯余光,成才和齐桓能够在小船的芦蓬里看得见彼此警戒而严肃的神情,白光一晃,对方的脸又没到黑暗之中。
傍晚离别的愁绪似乎还没有散去,一向稳重的齐桓像是也有些伤感,船行一路都没有开口说话。
成才更不想说。
这一次南京之行,简直像极了法国人小说里写的,自己就像那个基督山伯爵一样,竟然能够死里逃生,又或者是那个死而复生的冉阿让,总之,来南京之前,想到过被捕,想到牺牲,却绝没有想到碰到袁朗,更绝没有想到会死而复生,因为袁朗的营救。
江风大起来,身上的这件桑蚕丝棉袄,是他今天拿过来,是他的衣服。他说:江上风大,来不及给你做新棉袄了,别嫌弃就穿我这件旧衣服吧!说这话时,脸上还是那一贯的玩世不恭的讥诮神情。
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确有些小,但却更贴身更暖和。
离别时岸边的那个拥抱尚有余温留在胸腔之间。是的,那个拥抱,他们之间唯一的拥抱,是同志的拥抱,战友的拥抱,师徒的拥抱,但他还是从那个拥抱中感受到了一点点不同。
之前,他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也是;老白匆匆地过来催促着,游击队的船是掐着日军巡逻艇的点过江的,不能久留。
林小姐背过身去像是拭泪,齐桓也有些眼圈发红。
他们共同合作打通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史无前例或许有可能后无来者的死亡通道,这样忘我的生命救赎本就应该在青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身份都只能让这一笔精彩的篇章留待几十年后,解密期过了,才能公诸于世,而那时,他们都不在了。
“要走了,这把枪送给你,一来防身,二来留个纪念,”袁朗的声音低低的,成才听出了一些伤怀,“我就是用它朝你开的那一枪。”
成才沉默地低着头,接过那一把勃朗宁,小巧的枪身,发着幽蓝的光,成才轻轻地抚摸着,带着深情、怜惜和珍视,那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就轻轻地被他藏进这把手枪里,连带着一段同样惊心动魄的心思。
然后,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是云开霁散的笑容,“我们总是这样,分手太久,见面却太短。你们多保重!”
袁朗盯着那一对熟悉的酒窝绽开,而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有一种不熟悉的东西,刻意地隐忍着什么,那一声“你们多保重”让他的心有些痛。
从生到死,从死到生,短短的十天,成才经历得太多,他同样经历得太多,无论身心。
他明了成才在隐忍着什么。这一分别,两个世界,前方和后方;茫茫乱世,说话间就是生死两重天;而他和他,都又身肩着天大的责任,责任比生命要重,惶论感情?此刻,不是挑明和讨论一些个人情感的时候,即便是两个人都已经有隐约的敏感和直觉。
可是,正因为这样,他突然从心里有一种恐慌,他担心从此自己再没有机会和他见面。
如同傅明月,为了工作需要狠下心送她去和那个中央领导做假夫妻,自己竟没有和她好好道个别,她至死也没有听到自己心里的真话:“我对不起你,明月,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让你爱上我。”
那么,现在,眼前的这个年青人,我是不是应该对他说出我的真心话呢?那个晚上,告诉他第二天执行枪决的那个晚上,我分明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他的告白。有些惊世骇俗,
可我却坦然接受,因为我发现我其实很在乎他的安危,甚于自己的安危。
齐桓扶着成才,最后一次挥手,一起转身走向岸边的小船,腿伤没完全好,成才的脚步还是有一些微跛,。
“成才!”
听到那一声有些颤抖的沙哑的呼唤,成才停下了脚步,慢慢地转回身,他看见那个人急急走过来,站到他面前,欲言又止,末了,抬起手,帮他系上棉袄上敞开的盘扣,“江上风大,你身上伤没好利落,一定要注意。”停顿了一下,那个人继续说,有些动情,“以后,不要太玩命了。你的身体这次······回去要好好养着·····说好了,咱们都好好活着。等胜利了,我在南京等你。”
袁朗第一次从心里唾弃自己的语无伦次,即使是在戴笠和徐恩峰面前也从来都是口吐莲花的自己竟然为离别而无措。
可是他很快就看见他的语无伦次却让对面那个年青人眼睛里的隐忍渐渐褪尽,泪水漫出了理智的防线;他抬手想去拭他的泪,却又觉得不妥,顺势搭上他的肩,却真切地触到了那个年青人身体的颤动,心里一酸,手一使劲,便搂着他的肩,带过他整个的上身,拥入自己的怀中。
江东游击队派了两个精干的小伙子送他们过江,正是第二次国共合作的蜜月期,皖南事变还没有发生,新四军游击队对真心抗日的国民党军人的态度还是尊敬和友好的。成才和齐桓从水路转陆路,一路有游击队的接力护送,很顺利地到达了顾祝同的第四战区。
而经过在第四战区的休整以及在四五战区之间的穿行,他们到达重庆已经是一个半月之后,农历新年已近,而此时的重庆经历了一轮又一轮来势凶猛的大轰炸,终于有了喘息的时候,顽强的百姓再艰苦的日子也要给自己过上一个好年。
不好意思,隔了这么长时间才更新,从这章开始,写法会出现一些变化,希望大家习惯。谢谢大家对我的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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